管家走過來,看到一群下人還圍在這邊,語帶嚴厲地把其他人都派走,接着轉向微生澤炎和于帆,緩緩開口
“小公子,于先生,叫先生見笑了,本是家事,鬧成了笑話。
”
“無妨,我隻是見這位姑娘受了委屈還不敢還手,想幫一幫她,沒想到那位更快。
”
他看向珏玺消失的方向,這樣說着。
管家淡然回答:“他不是一般人,有武功在身的人,總歸是比我們靈敏,行動也快些。
”
“于某隻是王爺請進府的先生,不會插手王府的事,管家若有話說,不必顧着我。
”
“多謝先生”
管家虛揖一禮,轉身去看那個帶頭的下人。
“我知道你受了委屈心有不滿,可這次的确不是這小丫頭的錯,别看她是新來的就欺負她。
做下人的,誰都要面對上面人的冷臉和怒氣,有時候還要承受打罵,他也不是什麼大官,惱羞成怒才拿你撒氣,别理這種人。
”
“至于你……”
百裡娆心一緊,生怕再被訓斥,可管家卻隻是輕歎一口氣。
“你和那丫頭是夫人從外面帶回來的,不知道王府的規矩,自然也不懂如何應對這種事。
你瞧他,心裡再不舒服,也要忍着不敢露出埋怨的臉色,賠笑忍氣,遇到更高地位的人,可不就是要忍氣吞聲去敬着。
”
“不止我們這樣,宮裡的那些娘娘,哪一個不是風光無限,可遇到皇上太後還不是要恭敬地伺候着。
在宮裡,有寵無寵是兩個樣子,在外面,有勢無勢也是兩個樣子,你别鑽牛角尖就好。
今日這事我說他了,王爺手下的人也給了他懲罰,你别記在心裡,好好跟着英蘭,多學學。
”
“再有一次,你處理不好,可就要承擔它帶來的後果了,不是誰都像他那樣就是推攘你兩下拿你撒氣,今日在攝政王府對方不敢放肆,可在别處……”
管家不再多說,點到為止,百裡娆如夢初醒,聽過他一番提醒方才知曉那時所做不妥。
“我記下了,多謝管家提點,今後我會跟着英蘭好好做事,不會再讓這種事發生。
”
仔細想想,她現在是在攝政王府,在面對那個大臣的時候,還可以借助攝政王府的名頭壓人,沒哪個人會想因為這事被攝政王記上。
他們怕這裡,更怕這個名頭,一點惹怒攝政王的可能就足以叫那些狐假虎威的人害怕。
若在外面,她行掙脫避嫌之舉不算錯,還可借着人多占得優勢。
總之,無論哪種,都是細細思量之後的結果,而她現在隻能做到事後思考,當時完全是憑着一時沖動。
管家瞧她似是明白了其中道理,叮囑她不要在此耽擱誤事,随即向于帆和微生澤炎拜别,之後便去了别處。
百裡娆知道今日會有一位先生進府,看于帆跟在微生澤炎身邊,她依規矩分别向二人再行一禮。
“小公子學完了功課,是要去找夫人嗎?
”
“是,你别怕,就像管家說的,這是他的錯,你無力反抗才受了這委屈,你先去做自己的事,不必留在這裡陪我們。
”
“謝謝小公子”
百裡娆謝過他後便邁着快步走去黎鳳绾的房間要和英蘭一起伺候,微生澤炎多看一眼,接着扭頭看向于帆
“先生現在要走了嗎?
”
“小公子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先生乃人中君子,待人又和善,我覺得與先生投緣,想留先生在府中用膳。
但我一人做不得主,想去問一問王爺,先生可願等一等?
”
微生澤炎天資聰穎人又聽話,在習課時就已讓于帆驚喜,現下聽他這樣說着,溫和的笑在臉上綻開
“好,我在此處等你,你去吧。
”
“嗯”
微生澤炎重重地點了下頭,肉眼可見地歡喜起來,向前的步伐也在無意中快了些,便是連背影都透着愉悅。
于帆注視着他,直至微生澤炎離開,笑容仍留臉上,滿是欣賞之意。
而跨過那道八角拱門後,微生澤炎的神情便不似那時自在歡樂,彎起的唇角已被微微壓下,雖非不悅,卻是面色平淡一如往常。
他一路走去,沒有碰到其他下人,也就沒再端着姿态,說是讓于帆等,可那裡離萌弈院不遠,不消一刻便能到。
微生澤炎說那話,隻是想自己繞遠多走走,他不喜歡那種被人防着的感覺,尤其是因為他的不同才被人防着。
正走着,牆那邊傳來一陣低聲交談,微生澤炎聽到了他的名字,不自覺地停下腳步,聽了會兒。
“你們說那個小孩是什麼來曆,昨日我見王爺王妃帶回來個陌生的小孩,以為是看中他的天賦打算從小培養,然後讓他成為像朔凜大人那樣的人,還挺心疼他。
可你們看今日,于帆先生竟然來了,他是被王爺找來教那個小孩的,于帆那可是成華書齋的夫子啊,就算是富貴人家也不一定請得動!
可是王爺居然派人把他請來。
”
“就是啊,這麼大陣仗,由此可見是有多重視了,我記得從前王爺也為王妃請過一次先生,再就是這次。
看樣子這個孩子的身份不一般哪。
”
另一人神秘兮兮地用手掩住嘴,聲音更低
“特不特殊沒人知道,但我聽膳房的人說,他好像是姓微生,并不是皇族銀姓,應該不是皇親貴族。
”
“假的吧,再怎麼說也該是先帝的一些親眷,不然就是王爺母族那邊的,不然王爺怎麼對他這麼好。
”
“怎麼是假的呢,我跟你說,當時王妃身邊的小葵姑娘去膳房熬藥,那個王大娘就問了一句,小葵姑娘就随口說了王妃喜歡他。
你想想,王爺王妃都這麼喜愛這個孩子,誰還管他什麼來曆,好生伺候着就是。
”
聞言,一人陰陽怪氣地埋怨
“要不是王爺親眷的孩子,能得這麼好的待遇,真是走了大運了。
一個來曆不明的小孩一下就越過我們坐到了主子的位置上,這麼好命。
”
“哎呀,人家就是好命你有什麼辦法,就命好,況且你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從哪裡來的,有什麼好嫉妒的,好好做你的事就完了,那麼多話。
”
後面的一些話,微生澤炎就沒聽了,他不在乎這些人的話,更不會過多計較于此,聽了會兒便悄悄離開。
他到的時候黎鳳绾正在院子中晃,左三圈右三圈地轉,微生澤炎不知她為何會這樣,上前關切詢問
“娘怎麼了”
黎鳳绾聽到他的聲音,腳步一頓,轉頭看去,按了按他的發頂。
“沒事,隻是好長時間沒碰兵器,他要試試我的身手,有點,露怯。
”
“這樣啊,炎兒覺得父親不會下重手,娘别擔心。
”
“不是擔心這個,隻是這段時間确實懈怠了,怕不如之前,被壓着打豈不是很沒面子。
”
“倒是,娘,我想讓于帆先生留下來和我們一起用膳,可以嗎?
”
“應該可以吧,王爺也不是小氣的人,和他說幾句他就能同意了。
”
也就隻有娘說父親才會同意
微生澤炎心裡這樣想,很給面子地點點頭,随即跑去找于帆要把這件事告訴他。
到那處時,他不僅見到了于帆,也見到了那時候在牆後面猜測他身份的人,因為那人的公鴨嗓太過特殊,微生澤炎一下子就聽出來了。
“于先生這是在等誰呢,怎麼在這裡停着,需不需要小人幫先生去找什麼?
”
于帆委婉拒絕他的好意
“不了,我在此等候小公子,他一會兒就能回來,說起來,那孩子還真是可愛得緊,惹人喜歡。
”
那人看于帆淺笑着誇獎微生澤炎,心裡的嫉妒騰騰往上湧,順嘴低聲說了句
“不過是得了王爺的憐惜”
于帆耳尖,把這句低聲埋怨聽進耳中,沒有多問别的,心中卻多了一絲好奇,好奇……微生澤炎的身世。
不止是他,走到那人身後的微生澤炎也聽到了這句話。
“先生”
他的突然出聲吓了那人一跳,轉頭看是微生澤炎站在自己身邊,心虛不已,後退兩步兀自盼着他沒聽清那句抱怨。
微生澤炎沒理他,好似不知道方才發生了什麼,施禮後笑着開口
“娘同意了”
“……”
那下人被驚得猛然擡首,與對面背着書箧的小厮一個模樣,連于帆臉上的笑也僵住了,不可思議地問了句
“……娘,你娘是誰?
”
微生澤炎天真一笑,笑呵呵地答
“自然是王妃了”
他原不在意這些,可黎鳳绾和銀景弈一再告訴他不必擔心。
他是攝政王府的人,還是被承認的小公子,若再避着,豈不是虛擔了這個名頭,不可以。
“難道這府中還有另一個王妃嗎?
”
他不解地歪頭,于帆緩了好半天,才磕磕絆絆地給他答複。
“這…自然不是,攝政王府隻有一位正妃,先前我也見過,隻是王爺王妃外出才歸我還未去拜見。
小公子,據我所知,過了這年王妃還不滿二十,王府也從未傳出王爺有子嗣的消息,你說她是你娘,是否有些……”荒誕
再怎麼樣他也沒猜到微生澤炎會是這個身份,開始隻以為他是皇族遺孤或是銀景弈母族的孩子,之所以這次被帶了來,是因為不想這孩子流落在外。
不過現如今,這事實打得他措手不及,甚至讓這個丞相門徒頭一次産生了無從開口的微囧感覺。
“王妃認我當兒子,叫我跟着住下,我自然喚她娘,王爺也準許了。
”
怕他們不信,微生澤炎還拿出了黎鳳绾給他的令牌
“先生,這個是王府的令牌,昨日娘給我的,告訴我如果缺東西,就拿着這個去找管家。
”
于帆定睛一看,見那令牌還真是王府的珍貴物件,眉頭一跳,按下了他的手。
“這的确是令牌,小公子好好收起來,别弄丢了。
”
這孩子聰明是聰明,可把這樣的東西随意給人看有些招搖,也不妥當。
微生澤炎聽了他的話,乖乖把東西收了起來,轉頭看到那兩個人時也淺淺一笑,天真無邪的模樣讓人動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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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男人想到自己方才的話,竟覺羞愧,他剛才居然在嫉妒一個孩子,還惡毒地想要針對為難他。
“小公子是要去萌弈院嗎?
”
“對,英蘭姐姐和小葵姐姐在準備晚膳了,待會兒就好。
”
“王爺既然無事,那我也該去拜訪,今日與護衛進來,就看到了小公子,還沒去拜訪王爺,有些失禮。
王爺既然讓我留此用膳,想必是不會拒我于外。
可貿然前去打擾也不好,小公子說晚膳過會兒就好,那我便去後廳等着。
”
走前,他又細心囑咐
“小公子雖然在王府,但王府偌大到底有所不便,攝政王妃關愛公子,那給小公子找一個随身伺候的人一定不難,總歸要有一個可靠的人才更好。
”
“炎兒受教,多謝先生”
“不必,小事而已,你先去尋王爺王妃,好歹我也來過攝政王府,不會找不到路,這裡還有其他人,你先去吧。
”
“炎兒告退”
微生澤炎彬彬有禮,一舉一動皆帶詩雅書氣,在某一瞬間,于帆覺得他像是看到了兒時的自己。
作為攝政王府的小公子,微生澤炎本是該有随身小厮的,隻是他不喜被旁人跟着,也不懼其他人的手段,就向銀景弈說了。
銀景弈沒強迫他,便也沒特意吩咐誰去看護,隻是讓繡錦仔細照顧他的起居。
繡錦是女眷,足夠細心,明白微生澤炎更喜歡獨處,不在他一人時打擾他。
一個孩童在高牆亭台間行走,步子穩穩,靠近萌弈院的同時,尖銳的兵器碰撞聲傳入耳中。
聲音實在過于響亮,微生澤炎不免擔心,加快了腳步,誰知才邁進門,就看到之前還恩恩愛愛的夫妻打得正狠,一招一式都不留手,黑劍長槍碰在一起,各有各的威力。
黎鳳绾的招式都是和安城學的,練得再熟也比不上把長劍用得爐火純青的人,和銀景弈打的時間一長,就被看出了破綻。
接着長劍挑碰槍頭,銀景弈側身一擋,手腕瞬時發力,随即向上挑開那支長槍。
哐當一聲,長槍落地的那刻,黎鳳绾趁機貼近,擋開他那隻手後側靠住他的身體,鋒利匕首在頃刻間抵住他咽喉。
“王爺感覺如何?
”
“本王留手了”
“我知道,可那又如何,這又不是生死搏擊,你要是不留手我才生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