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你永遠看不到本王用盡全力的樣子”
“為何?
”
“真需本王竭力拼殺的情況不多,可一旦有,那時情況必定十分危急。
”
“我又不怕,如果真有這種情況,或許是我救王爺呢。
”
“本王等着”
微生澤炎從驚異中緩過神來,不動聲色地記下那些招式,瞧兩人說完了話才走近說道
“娘,這些招式,炎兒也能學嗎?
”
黎鳳绾頓了下,轉頭看向微生澤炎,問他
“你還要跟着先生學習經書,再學這些,不覺得累嗎?
”
“從常州到京都,炎兒喝了好些珍貴湯藥,身體早就恢複過來,不但恢複了,還比從前更好。
正處大好時候,又是日日受人照顧,炎兒精力充沛不會覺得累,還請娘親準許炎兒習武。
”
“既然你不怕苦,那就好,王爺覺得呢”
銀景弈覺得微生澤炎的話在理,沒想阻止他去習武,卻在想該讓誰去教他時犯了難。
“珏玺如何?
”
黎鳳绾很堅定地否決了他的想法
“不行,這個人性子太古怪了,誰知道他打得什麼主意,你現在是拿毒控制着他才讓人這麼聽話。
萬一他表面服從,實則心懷怨恨,你讓炎兒跟他學,他若是暗中報複該怎麼辦。
要我說,就讓安城去教,開始就是他教的我,現在教炎兒一個孩子也沒問題。
”
“說來說去,你還是想讓自己身邊的人去教他”
“王爺身邊的人都是高手,由他們傳授武藝當然是好,隻是你的那些暗衛脾氣都挺怪,教大人還可以,教孩子就算了吧。
”
微生澤炎張口欲說其他,黎鳳绾卻預料到他的舉動,先一步按住他的肩膀
“我知道你聰明,就是因為這個,我才讓安城去教你,别讓聰明成為束縛你的枷鎖,聰明不代表要放棄你該有的快樂。
人生短短幾十年,很快就過去了。
”
“在你這個年紀的孩子都是無憂無慮地生活着,可你卻經曆了那麼多苦難,苦盡甘來,在劫難之後,你也該享享樂,别那樣約束自己。
”
“炎兒……是想成為娘之前說的三好學生。
”
“……你不學也是,你這樣貼心懂事,又聰穎好學,早就是我心裡的好學生,不必強迫自己。
”
“懂了,但炎兒還是想習武,強身健體,過猶不及這個道理我懂,不會讓娘和父親擔心這個。
至于約束,炎兒沒覺得約束,也不覺得枯燥乏味,不過娘希望我快樂些,那我也不會那樣去學。
”
“好了,明白就好,既然做好決定了,那就去吃飯吧,小孩子按時吃飯才能長高。
”
微生澤炎走到黎鳳绾身邊,用手按着自己頭頂,單手平移到黎鳳绾的肩膀以上一寸的位置。
“我長高了很多,娘看看。
”
直到微生澤炎靠近,黎鳳绾才真切感受到他到底長高多少。
從常州到京都這麼些時日,她一直覺得微生澤炎還是最初見面的那副身形,到現在,她才明白這個孩子已在不知不覺中成長為一個真正的少年。
“好,是我小瞧你了,确實是長高了不少,不是請了于帆先生嘛,咱們該去見見,别失了禮數。
”
“于帆是本王請來教人學問的先生,留他在王府用膳又不是必需的禮數,着什麼急。
”
“不是着急,就是單純餓了想吃飯”
黎鳳绾把長槍交給在一旁的安城,并囑咐道
“安城,以後你教他,不要太嚴厲,但是也要聽聽他的想法,他要強。
”
“屬下明白,主子不必擔心。
”
微生澤炎是何心性、底線在哪兒,他一清二楚,不必憂愁于此。
後廳裡,于帆正細品香茶,那茶是黎鳳绾從梅莊帶回來的,與茶一起的還有陳年馨香梅花瓣,泡在茶中别有一番滋味。
“小公子是昨日和王爺王妃一同回來的嗎?
”
侯在一邊的人聽到于帆問話,向前走了兩步,彎腰輕聲應答
“是,昨日傍晚王爺回府,今日我們才知道這位小公子。
”
“今日我見到他了,感覺王爺應該是很喜歡他”
下人聽他這樣說,笑着一應:“這是當然,先生不知道,才回來,管家就吩咐丫鬟拿了上好的綢緞去讓繡娘做衣服,就是給小公子的。
管家還吩咐我們不能輕視了這位,要像伺候主子一樣盡心伺候着他,可寶貝了。
”
“果然,這孩子天生聰慧惹人憐愛。
”
下人不知如何接話,便又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所幸,不過多久,黎鳳绾與銀景弈便攜手而來,等候的客人也不必再繼續等着。
于帆見過許多對皇室夫妻,這些夫妻中也包括皇上皇後,可在這諸多人中,從沒有誰像面前兩人這樣親密無間,一語未說,但一舉一動卻道盡濃烈情意。
鐘情于攝政王亦能叫性子高傲的人變得柔情,這樁姻緣,倒也沒錯。
于帆見兩人出現,從容起身施禮。
銀景弈安然受了,接着繞過他坐至桌邊凳上,黎鳳绾微笑點頭示意,還沒動作,就看銀景弈微微擡手。
她心中暗笑,頗為自然地遞去手掌,在他的牽拉下坐在他身邊。
“府裡的小公子年幼,勞于先生費心,若有得罪先生的地方,還望先生大度不與這孩子計較。
”
“王妃所言我懂,孩童年幼不好管教,有時确實擾人,不過府上的小公子很是聽話,不但聰明,而且肯用功,是可塑之才。
”
“先生謬贊,炎兒隻是做了一個學生該做的,并不值得誇贊。
”
“各有所長,可達到标準做好該做的也是難得,無是否該做之說,隻看個人意願,小公子做到了,那便該贊。
”
英蘭站在黎鳳绾身邊,看人來齊,不疾不徐地走至門外吩咐着丫鬟将飯菜端上。
一衆丫鬟有條不紊地來去端放,不過一會兒,熱騰騰的膳食擺滿了實木雕紋紅桌,各樣美味的香熱之氣飄散,勾得人垂涎欲滴。
于帆聞到空中不似尋常飯菜的香氣,面上笑意更濃。
“王爺府上的廚子好手藝,看來今日于某是有口福了。
”
“不過是幾道尋常小菜,早知道先生留下,本王可讓下人備些更好的飯食。
”
銀景弈右手一動,一旁的下人看到示意,立馬将手中美酒送至桌上。
“這酒是本王的小皇弟親手釀的,昨日給本王拿了些來,正好今日你在,不如嘗嘗這個品鑒一番。
”
酒液順着壺嘴流入置于其下的精緻酒杯,于帆看下人倒完了酒,舉起酒杯先敬過銀景弈,随即舉杯慢飲下。
他甚少飲酒,即便偶爾小酌也是讓人取些酒性不烈的香酒,銀寄洲自己釀的這甜酒,正合他的口味,細品之下嘗出那綿柔果香,不禁稱贊
“在下飲過的美酒不多,但是賢王釀造的酒口感綿潤,舌不覺辛,回味甘甜,想不到賢王還有這手藝。
”
“他整日待在王府,出去也就是和其他人遊玩一陣,學了這些打發時間罷了。
”
“若非生在皇室,賢王本該是個風光霁月的世家子弟,雖比不得現在富貴榮華加身,卻也能安安穩穩地度過此生。
”
聞此,銀景弈神色一凜,看向于帆,語氣淡淡
“你是何意?
”
“王爺睿智,哪會不知我是何意,京都并不安穩,哪怕是經過了清查,也依舊有人在暗中生事。
”
于帆放下酒杯,從銀寄洲說起:“近些時日,賢王的身子比從前好了,照此下去,早晚有一日皇上會許他上朝議政,那時,他便脫不開與朝廷的聯系。
而且,王爺才歸恐怕不知,靜王――”
“靜王的幽禁被解,這事本王知道”
于帆頓了下,心中明了
“的确,是我輕看了王爺。
于帆是丞相門生,但現在隻是一教書先生,不會偏向任何一方,更不會參與進這許多争鬥。
這是是非非,于帆看得不如王爺清楚,來到府上教小公子乃是我之榮幸,借着這個機會才多說一嘴,這些事情,王爺派人去打聽也都能知道,望王爺不要怪罪在下多事。
”
“本王不會與你計較,你的心意本王明白了。
既說王府的膳食不錯,那先生就多嘗一嘗,這是王妃的手藝,出了這裡,旁處就再沒有了。
”
“多謝王爺”
用膳時,黎鳳绾一直在想于帆的那些話,她悟不出别的,隻猜出于帆這是在提醒兩人京都中形勢多變,遠不如看上去那般安定。
回到家後本該比在外面更加安心,可京都不是安定之處,一回來就收到這樣的提醒更是讓黎鳳绾覺得心累。
好在之前的那段時間給了她不少歡樂,現在這般倒也不是沒法接受,畢竟京都從來都是個多事之地,時時安定才不正常。
那個銀龍枭,他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晚膳之後黎鳳绾就陷入了心不在焉的狀态,微生澤炎看出她在憂愁什麼。
然而他對京都局勢知之甚少,從于帆這裡聽到一星半點卻不夠他構想出整個局面,又不曉得其餘人是何品行,現如今隻能是跟在她身邊一起走着。
黎鳳绾想獨自走一會兒,出了門就讓英蘭她們别跟着,卻沒注意有個小尾巴跟了上來,直到腳步頓住感受到後背被碰了下才發現了他。
“怎麼今日不去做功課了”
“娘有煩心事”
他的語氣十分肯定,黎鳳绾也沒反駁,慢騰騰地坐在欄台上,一手拽着微生澤炎衣袖把他拉至身旁
“被你看出來了,不過這些事都是該面對的麻煩,你知道他是攝政王,所以有些事,他沒法避開隻好去動手解決。
今後,你在王府,或許會看到許多陌生人,有些人是披着羊皮的狼,外表和善可心思卻毒得很,還有一些人,曲意逢迎,牆頭草随風倒。
你要學會分辨,找出值得結交的真心夥伴。
其餘的,我就不多說了,你懂得多,我說多了你說不準還會嫌我煩。
”
“娘是在關心我,教我如何分辨敵友,和從前教我警惕外人的時候一樣,都是在為我打算,炎兒不會不懂,于先生很好,但他不是家人,也不可信,所以炎兒也不信他。
”
黎鳳绾一愣,沒想到他的防備心竟然提到這種地步,除了她和銀景弈誰都不信,這樣防着,該是很累。
“今日教習時留有一刻休息,炎兒和他說話,知道他是丞相的得意門生,也從他那裡知道了當今朝廷局勢如何。
他隻當小事說,炎兒卻沒當閑事聽。
靜王曾經讓人暗殺過娘,他絕非良善之輩,是父親的對手,賢王心性純真不曾被卷入争鬥,算是一個真心兄弟。
至于辰王,于帆說他與父親私交甚笃,可這其中到底有幾分真意也不好說。
”
他說完這些,擡眸凝視黎鳳绾
“娘,那當今皇上呢,他未及弱冠卻已手握政權,父親是攝政王,他們兩人如何?
”
這個問題黎鳳绾不好回答,因為她不确定銀龍枭是否重生,況且自交還奏折後,銀龍枭還從未刻意針對過攝政王府,銀龍枭态度不明,她不好輕下論斷。
“他……倒是沒對攝政王府出手,不過炎兒,你可記得我之前和你說的異世之魂一事?”
微生澤炎點點頭
“記得”
“你能看出來我是從别的地方來的,那自然也能猜到淩霁和風钰钰和我是一樣的人。
但是,我還有一點與他們不同,我是從别的地方來的,整個人都過來了,不存在什麼魂靈說法,現在的我就是真正的我,就像話本裡的那些奇事一樣,你看過話本嗎?
”
“沒有,不過繡錦給我講過一些”
“那你知道重生嗎?
就是一個人死了之後回到原點,一切重新再來”
“炎兒聽過這個,但卻從未見過,真能重生,那豈不是可以将前世所錯過的事全部補回來。
重生,相當于天賜機緣,娘說這個,難道是想告訴炎兒那位皇上……”
“我不确定”
黎鳳绾搖了下頭,拍拍他的肩膀
“正因如此,才要做好最壞的打算,隻有親近之人才能看出他是否有異。
他是皇帝,一個命令便能決定他人性命,炎兒,未雨綢缪做好最壞打算是我們僅能做的。
”
“确實是這樣,沒辦法,可娘你明明不喜歡這個地方。
”
每次開口,他都是這般堅定的語氣,仿佛能看透黎鳳绾的心思,一語中的。
“我的确不喜歡滿是勾心鬥角的地方,但是呢,誰讓他在這兒呢,他是攝政王,脫不開的身份,也有脫不開的責任。
我不喜歡這兒,但我愛他,他是我好不容易找到的愛人親人,留在這裡也沒什麼,和那些人鬥智鬥勇蠻有意思的。
”
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