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不是我”
微生澤炎自責地低下頭,從衣襟裡拿出那塊天子令,看了又看還是覺得那東西礙眼,一氣之下把令牌砸了出去。
可誰想到銀景弈正繞過屏風走來,眼看那塊令牌就要惹禍,微生澤炎趕忙提醒。
無需多看,銀景弈僅用一隻手就輕松将其拿住,之後看了那物什一眼,不解開口:“它惹到你了?
”
好歹是他曾經想擁有的東西,現在看微生澤炎這樣輕率,銀景弈不免鄭重許多。
那塊令牌險些飛到銀景弈頭上,經過方才一遭,微生澤炎可不敢再生事端,好好地接過牌子搖了搖頭。
“沒有,炎兒……是想到了别的什麼。
”
他說話猶猶豫豫的不似從前,銀景弈猜測必有緣故,知道他不肯說便旁敲側擊地打聽。
“那件事本王已經知道了,這令牌你且好好收着,避免出現麻煩,你的身份隻有将軍們知曉,不用過分擔心。
銀龍枭可是囑咐了你什麼?
”
微生澤炎整理好情緒,怕惹得對方生氣,隻敢将旁的說出。
關于那點,他不敢說,也不相信,打算找到證據之後再做判斷。
“爹,他把這個給了我,還幫我改名,那之後……”
“之後的事不用你操心,銀龍枭在大殿之上立你為新帝,又有天子令為證,大将軍和本王都會一力保你,旁人,沒有威脅。
”
微生澤炎試探地擡頭,盯了銀景弈半晌,問起心中疑惑:“可是父親不覺得這個決定過于草率嗎?
為什麼是我而不是父親,我還小,可他卻把這個位置丢給我。
”
“小混蛋,你還埋怨上了,這是其他人求都求不來的,是否為恩賜就看你如何解決所遇困境。
雖然做皇帝很累,但若是畏縮不前,隻會給當前境況雪上加霜。
不過要是你能尋得解決之法,問題迎刃而解的同時,你自會從苦中品到樂趣。
”
“可是父親之前說皇帝一天到晚批閱奏折,除此之外還要面對群臣處理各方事宜。
父親自己都說做皇帝太累隻當閑散的攝政王便好,怎麼如今又勸炎兒要忍耐從苦中求樂。
而且直接享受樂趣不好嗎,為什麼還非要苦中作樂。
”
看哄騙不成,銀景弈直截了當地告訴他:“因為本王不想當苦力,你有能力,銀龍枭任命的又是你,那麼這個皇帝你是當定了,沒有回旋餘地。
所以,你受累是必然的,沒有本王輔佐你會更累,故而本王勸你要學會苦中作樂,免得到時候把爛攤子都丢給本王處理。
”
聽了這話,微生澤炎想哭卻哭不出,顯得格外可憐。
可惜銀景弈早就看穿他,不給他打同情牌的機會。
“你睡得不安穩,喝了安神湯再休息半個時辰,待會兒跟着本王去議事。
”
微生澤炎滿臉無辜,一下躺在了床上,無奈應了聲。
“好――”
“父親,我來時向北隴國的士兵打聽了一些消息,他們說娘被抓到了敵軍營地中。
我如今是皇帝,可不可以……”
銀景弈懂得他未盡之意,提醒他道:“不用想,絕不可以。
先不說你隻是個才得名頭還未行過大禮的新皇,就算你通過了那些事,沒有朝臣們的支持你做事隻會束手束腳。
”
“行軍打仗本就不易,你若插手,事成還好,若因此闖了禍,無人會包容你的過錯。
你的命令代表着聖意,更關系着我軍中上萬将士的性命,怎能任性妄為。
她需要更穩妥的營救方法,貿然交戰甚至會傷到她,況且你覺得她會希望你不分輕重地舉兵攻敵嗎?
”
“娘……肯定不會,她說我有悟性,讓我事事以己為先,先保護好自己,然後再去穩妥行事。
”
“不錯,而且在軍營中,你想越過本王去施令調兵的可能有多大?
你能調用的,隻有你身邊的那個方統領。
”
“老老實實地休息,接着與本王去議事,懂了嗎,小皇帝?
”
微生澤炎感覺被欺負了,偏偏他又說不出個理由,悶悶地嗯了聲還不忘自我調侃。
“我是一個有名無實的小皇帝,小皇帝還要被父親拽去做事,這皇帝做得真不劃算。
”
“再不休息本王将你扔出去讓你去營帳外睡。
”
怵其威嚴,微生澤炎立馬坐起來将安神湯喝了,平躺蓋被閉眼的動作連貫又迅速。
再次與衆位将軍見面時,微生澤炎明顯感覺到他們看向自己的眼神有了變化,這樣詭異的氣氛也讓他有些不知所措。
原本讓他以攝政王養子的身份面對衆人還好,可是一旦想起自己現在是皇帝,微生澤炎便有些慌張不安。
他習慣性地去坐銀景弈身邊的位置,結果才坐下發現其他人都還站着。
微生澤炎小心地瞥了眼上面的位置,看了一眼銀景弈,試探地問
“父親?
”
“嗯,去吧”
得到了肯定回答,微生澤炎心中更慌,勉強維持着鎮定在其他幾位将領的打量目光中坐在了最上面的位置。
“不坐的話,要不要讓人把椅子搬出去。
”
這時候,其他人也意識到自己失了态,附和着玩笑幾句落了座。
“經查,現今我軍士兵傷亡較之前戰役多上許多,聞人虎成功一次,必會積蓄力量再給我軍重創,今日召諸位前來,便是要議出一個可行方案,絕不能再出現上次的情況。
”
黎烈想到死去的女兒,仍是悲痛欲絕,于是在這次的安排上,他主張主動出擊。
“選擇主動縱使有我私心,但看北隴國的态勢,選擇出擊無疑是最快且最有效的方式。
”
“本王也同意出擊,現如今局勢不明,且這場戰争已持續了許久,再拖延下去,恐怕會出别的差錯。
夜長夢多,還是早早地把聞人虎打痛讓他長些記性。
”
“黎将軍和王爺所說在理,隻是之前那一戰消磨了将士們的鬥志,白瑜又是重傷卧病在床。
若是出兵,必要一鼓作氣,否則士氣低落便失了先機。
如若出兵,還需細細探讨其中細節。
正如王爺所說,不可重蹈覆轍。
”
“那皇上呢,皇上有何建議?
”
一瞬間,來自四面八方的視線都彙聚到一處,微生澤炎既無奈又無措,知道銀景弈是在幫他,硬着頭皮也要開口。
“幾位将軍和父親分析了這麼多,那主動出擊應是最優選擇。
”
孩子果然還是孩子,就算王爺有心栽培,這孩童又怎麼懂得行軍用兵之道
還是太過稚嫩,隻懂得照着大人的話依樣複述
當下就有幾位将軍在心裡泛起嘀咕,通過他們神情微生澤炎倒也能看出,不過他并不急于解釋,而是繼續說下去。
“那位聞人陛下想必是利用了将軍們的求勝之心才設了陷阱,先前他必定有所隐藏,故意把弱點暴露誘敵深入。
既然他如此精通兵法,那我們何不利用這點同樣為他做一局。
”
“細說”
“上次交戰是我方出擊,險些大敗後,那個聞人虎肯定會以為我們會休養多日以防禦為主。
但是我們開始就佯裝偷襲但主在防禦讓事情按照他的猜想發展,預留主力在後,在他率軍直取城池時,派兵切斷他的後路再從兩翼圍剿,之後推進主力,一鼓作氣擊退敵軍,這計劃是否可行?
”
“大緻計劃可,具體兵力調配和先鋒後援還要再行商讨,要将傷亡減至最少,這次,要讓聞人虎再也不敢來犯。
”
銀景弈對微生澤炎的了解可謂極深,可是其他人都不曉得這個少年此前是何身份,隻從一些傳聞中聽了幾句。
“王爺,皇……皇上是何時入攝政王府的?
”
“一年前”
“這……皇上對此見解頗深,可是兒時熟讀兵書?
”
微生澤炎如實地搖搖頭:“未曾,我不記得曾經學過兵法。
懂得這些,是因為自恢複神智後,父親一直教導我,回了京都,父親為我請了于帆先生,我又從白軍師那裡借了好多書回來。
有爹娘的悉心教導和先生的諄諄教誨,慢慢就熟悉這些了。
”
“原來是王爺在旁指導,難怪如此出色,皇上聰穎好學,這悟性也在衆人之上,少年天才,果然不俗。
”
此刻,他們還認為微生澤炎隻是個純真聰穎的少年,隻誇贊他聰慧,卻不曾注意在言說計劃時他的眼神變化。
那時,他想到了另一種結果,他怕在兩軍交戰時對方推出黎鳳绾作人質,到那時,才是兩難局面。
但隻要他将局勢把握在自己手中讓聞人虎隻能向他低頭,那麼人質便是戰敗的交換條件,他要最大程度保證娘親的安全。
無論如何,都要逼着對方把人好好地送還。
“這個計劃很好,但另一事,現在士氣低落,若不能及時調整,必會影響作戰計劃。
”
“這是因為戰敗而産生畏懼懷疑,那如果有人能給他們一些立得的倚仗,衆位覺得,還會如此嗎?
”
話音一落,營帳内包括銀景弈在内的幾位大将皆将視線移到了微生澤炎身上。
“……”
“父親,此招雖好,可炎兒過于年幼,他們若是得知皇帝已逝換了我這個孩子來,萬一适得其反可如何是好?
”
“那你覺得該怎麼讓他們服你?
”
主意明明是父親提的,現在又要自己找台階下,是要鋪墊威信了嗎?
“炎兒自知不如先皇得人信服,那不如就借先皇之名。
大将軍封鎖了京都的消息,除了在座諸位,軍中上下還無人知道此事。
坊間傳聞,奇人有一法可使得他人改頭換面,此等方法正适合我們造勢。
”
“可是我們上哪兒去尋這等人才,若是要主動出擊,需盡快調配,即便能尋到,也不一定及時趕到。
不然還是另尋他法。
”
“不用,這個人,已經有了。
”
“找到了?
”
幾位将軍再次陷入驚疑不定的情緒,面面相觑後終于問出了心裡話。
“皇上,你怎麼還想到要找這樣的人,難道說你早就做好了這個計劃?
”
微生澤炎不疾不徐地說起原因:“将軍莫驚,并非我有預測将來之能,而是在我出發前,大将軍怕我遇險,特意為我分配了一個這樣的高手,若有意外,好盡早脫身。
”
“大将軍為了皇上的安危煞費苦心,令我等望塵莫及。
”
“有此人在,隻需再尋一名與皇上身形相近的士兵即可,到時由他出面,定能達成所願。
”
“這個主意不錯,找人的事包在臣身上,兩日内,人必到。
”
蔣實拍着胸脯保證辦妥此事,其他人不再談論這個,換而思考其他問題。
當日夜晚,不止臨夏國的将軍一夜未眠,北隴國主營帳的幾人也都不得安睡,尤其是收到銀景弈來信的聞人虎。
他坐在主座上,單手拿信看了良久,信好回,可人,卻不好處理。
“他來信說異世之魂隻是過去,現在一切成定局無論什麼也改變不了。
這麼說,你現在是真正的你了?
”
黎鳳绾站在營帳中央,面無懼意,她猜到那是銀景弈的信,猜到了大緻内容,如實說道:“的确,很早之前就是,若是聞人陛下因為這件事派人請我來,那我隻能說,現在的我對于您,無用。
”
識時務者為俊傑,被困軍中時聞人虎未曾粗魯對待她,黎鳳绾也不想在這裡下了北隴國陛下的面子,十分平淡地叙述事實。
但聞人虎為了活捉她付出了相當大的代價,得知自己的下屬到最後還被反将一軍,他更不甘心簡單地處置抓來的人質。
“你說你無用,可你是攝政王妃,再不濟,也有這個身份護你。
若孤王所料不錯,你那夫君已然到了這裡,他的出現會給戰局帶來轉折,而你,則是孤王制衡他的手段。
”
聽聞此言,黎鳳绾一臉雲淡風輕地告知對方真相:“外界皆傳王爺與我恩愛無比,就連北隴國陛下也被這等謠言迷惑住了嗎?
”
聞人虎聽出深意,狀似不解:“難道另有隐情?
”
“聞人陛下,您知道我是從何處來的,那您何不想一想,就連北隴國與臨夏國之間都有各種差異,更何況是不同的我。
攝政王知我的身份,他護我是為了自己,你想用我來威脅他,這個主意,不太好,畢竟與那麼多百姓相比,我這條命微不足道,沒有我,他還可以去找更适合當王妃的人。
”
“我刁蠻任性,人前人後,可是惹了不少麻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