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況有點出乎徐随然的預料,他還沒搞清楚狀況,這邊梅原華忽略他已走至銀景弈面前,恭敬揖了一禮
“王爺,膳食已經備好,草民見王妃身邊的丫鬟回來,可是草民這梅莊有何處讓王爺不滿意?
”
“并無,景緻不錯,隻是王妃想要獨自走走,本王便陪她在附近看一看。
你這梅莊,不似當年那般,是換了人打理?
”
“這個倒不是,仍舊是草民手下的老夥計,隻是近些年來的人多了,每個人都提出了些看法,王爺也知道草民是做生意的,這梅莊也是家業,不能光出不入,故而,才改成了現在這樣。
”
“不如從前。
”
銀景弈評賞一番,不免鄙視起那些人的品味,遂才有此一言。
而徐随然站在一邊聽完了兩人對話,呆愣良久也還未緩過神,黎鳳绾見狀不由疑惑為何這個能住在内院的人會流露出這樣明顯的情緒。
她還以為這裡的人都是心機深沉不動聲色的高手,就像白瑜那樣穩重,即便有事超出預想也會很快調整神情不露半點真實想法。
但此時徐随然這模樣……卻有那麼一點像那位無憂無慮的賢王。
“王爺,他……”
“徐家長子徐随然見過攝政王,今日偶遇王爺,乃我之大幸。
”
頭壓得再低,也掩飾不住那股興奮勁,黎鳳绾有種預感,這個徐随然,估計是銀景弈的小迷弟。
梅原華側身一看是他,笑着招呼:“原來是徐公子,徐公子這是要出去了?
”
“我隻是閑來無聊出來走走,沒想到這麼巧居然碰見了王爺王妃。
”
徐随然臉上的笑容是肉眼可見地燦爛起來,弄得黎鳳绾這個曾經的“迷妹”開始懷疑自己是否也做過同樣表情,若真是有,絕對算得上是她的黑曆史。
“徐公子一聽是王爺便這般激動興奮,是想到了什麼事,還是有事相告?
”
徐随然收了收笑意,說話時還帶了些不好意思:“在下,在下自小便聽說王爺龍章鳳姿聰穎出衆,但王爺當時還是皇子,常居皇宮,我在京都,沒資格進宮面聖。
後來王爺又是領兵征戰,又是輔佐新帝處理政務,在下無緣得見,後來便想着随緣,于是就和父親說了去外面遊曆。
”
“确實有緣,曾經政務纏身王爺少見外人,如今天下安定得了空閑,才出來暗訪便在此處遇見,可不就是你說的緣分。
”
“王爺暗訪必有要事,來這梅莊也是為了安歇,莊主既說飯菜都已備好,那在下便不打擾王爺用膳,過後再去引香閣拜訪,還望王爺王妃不要嫌棄。
”
“本王還不會在這事上和你計較,想來便來”
說着,銀景弈盯上他眼周傷痕,提起一件趣事
“說起來,你父親說你眼眶的傷是自己弄的,是想學兵器,結果沒把握好力道被劍傷了臉。
敬佩本王,所以才要學劍?
”
徐随然的少年糗事被翻出,幹笑幾聲還是覺得難以面對
“當時,想着能夠見王爺一面我就滿足了,可是沒有機會,知道王爺尚武,又善用長劍,我也有模有樣地去學,想着學一身本事到時候和王爺并肩作戰為國效力。
沒想到遭遇了這事,失手一次我就再也不敢拿兵器了,現在也就是走走畫畫,也能自給衣食,算是不錯。
”
銀景弈沒有說鼓勵的話,不再瞧他臉上的一寸傷痕,走過他身側時隻說
“你身上的傷痕,不過是本王幼時習武所受之傷的百中之一。
”
他并未直說那傷于他而言隻是微不足道的小傷,可這番側面提點言辭仍是叫徐随然倍感羞愧,後退讓路時耳根泛紅。
回想起受傷時決心立馬破碎,徐随然羞愧難當的同時又生出了些許不甘,是對那時自己輕易放棄而産生的不甘和悔意。
黎鳳绾帶着微生澤炎走遠,在拐入右邊石子路時,似有所感,轉身那刻眼眸輕轉向後看了眼,發現徐随然竟然還站立在原地沒有離去。
“王爺,你是不是打擊到他了?
”
“無所謂,看他能想到什麼,本王并非故意,隻是對他這樣的人稍作提點,能得到什麼也是看他。
”
“本王還想問你,你有耐心能在梅莊一直待下去嗎?
年關後,距皇帝及冠之日還有些時日,常留這裡梅花趣味亦不會增。
你是想繼續留在外面還是回去京都等着及冠之禮大辦。
”
“王爺那麼了解我,早就猜到了我的想法,不說隻是要看我表明心意,承認我是想要和你遊山玩水對不對?
”
“你比本王還了解自己”
他是猜到了黎鳳绾的想法,但就是不想自己直接決定,許是念着她從前說的那句“不喜歡别人擅作主張”,又或者就喜歡她這樣熱烈明了的愛意。
“可無論如何,你懂本王,這很好。
”
“那我就勉為其難地順着王爺的台階下了,我想跟你在外面遊山玩水,等到你有事回去,我也跟着你回去。
”
“去哪裡呢,除了京都,還有好多地方我都沒去過。
”
兩個人就這樣一邊聊着一邊走去膳堂,沒了回去的顧慮,她和銀景弈中間那層要硬起來的屏障也于親密相處間消弭不見。
微生澤炎被訓了一通,一路上都低着腦袋,吃過飯後還惦記着這件事,規規矩矩地站在黎鳳绾面前,甚至還很有先見之明地伸出了雙手,手心向上,等着被懲罰。
“娘,我讓英蘭姐姐着急了,請爹娘懲罰”
銀景弈坐在椅子上,半垂着眼,目光下移到他雪白的小手上。
“從前懲罰是為立規矩,但現在規矩變了,在府上不需要這般闆正,這次便罷,下次不要讓英蘭找你。
”
“是”
“下去玩吧”
小葵見微生澤炎面容嚴肅,走到他面前,行禮過後拉着他和繡錦一起出去在院中玩鬧。
才一出門,微生澤炎的神情就不再嚴肅,歡喜地和小葵說話,小葵怕他時常這樣把自己憋壞了,故意逗他
“小公子以後不要假裝成熟的大人了,夫人還是喜歡你歡喜跑鬧的樣子,小公子剛才跑得那麼急,是怕夫人走了嗎?
”
除了這個理由,她也想不出什麼能讓這個小公子這麼着急地跑開。
微生澤炎點點頭,眼含溫情地望向屋中,哪怕是在外玩耍,他也不舍得離得太遠,依舊是在屋外不遠處的大梅樹下。
“爹娘為了别的丢下過我一次,我不想再來第二次第三次,我要抓得緊緊的,看得緊緊的。
不過下次我會和英蘭姐姐說好。
”
小葵看他這樣懂事,心生憐惜,蹲下來抓着他的細瘦雙臂囑咐:“那小公子要多吃飯,長好身體不但能跑跑跳跳,還能自己成家立業。
走,現在我帶你去遠處走走,這梅莊這麼大,有了莊主的準許,小公子現在就能出去轉轉。
”
小葵是哄孩子的好手,說起來,她自己也是孩子,一個大孩子帶着一個較小的男孩。
繡錦和英蘭一個年紀,行事又比同齡人穩重,隻在一旁看着兩人玩鬧,防止這兩個人中的任何一個不小心摔了。
微生澤炎的聲音不大,但當時他距門不遠,說的那些話也就順着門縫都溜進了屋中。
黎鳳绾聽得真切,歎息他身世坎坷,又憐其心智有失,情緒揉雜,想到自己,不禁苦上心頭。
“王爺”
銀景弈隻聽她喚,轉頭過去欲知下言如何,可黎鳳绾隻叫了這一聲,接着就說不出話了。
二人對視片刻,黎鳳绾先忍不住笑了
“我叫王爺原是想說什麼,誰知一看到你的眼睛,就忘了想說的話。
”
“夢夢現在也來奉承本王,這甜言蜜語可能信?
”
“可信,畢竟是我說出去的,那是相當可信。
對了,你看微生澤炎那時出于本能的樣子,想必他家教甚嚴,感覺像是出自一個大家族,這樣的話,是不是也好找許多。
”
“微生一姓不常見,遷慶已帶了消息去裕隆,想必很快就能有消息。
”
黎鳳绾拿着微生澤炎的那個圓形玄鐵片,細看時感歎出聲
“他若有家人是最好,要是沒有,那就給他尋個好去處,不怕你的小孩,這是第二個。
”
臨走前她還去看了願福,還是胖嘟嘟的小女孩,生龍活虎比初次見面還要活潑,好在還未懂事,不知事情始終。
“那個男人也真是夠狠,願福那麼可愛的孩子他也忍心下手,還是親生骨肉。
你總說孩子孩子的,要是真有孩子你怎麼辦?
”
黎鳳绾不再去想其他人的生活,由願福想到自身,提到了這個共同問題,銀景弈被她突來一語問得一愣,回過神來也不知如何作答
“本王還能如何,為人夫為人父,護好你們便好,夢夢說的怎麼辦,是什麼?
”
“你是攝政王,我其實是怕你的孩子在狼窩裡長大,我初來那時,靜王派人刺殺,還有其他人的為難,後來還有人給我下毒。
隻因為馬上離開京都,故而才躲過之後種種煩事,待回到京都,我又要操心誰會害我。
”
銀景弈想起那個被處死的小厮,眸光冷了冷,其中狠意卻在眨眼間逐漸淡去。
“你信本王,那些人不過是朝堂上的敵人,靜王一個,又不止是他,此次你再回去,本王絕不會讓你受傷。
至于來前給你下毒的人,本王找到了蛛絲馬迹,隻是還不确定,隐藏着的敵人把刀鋒也隐在暗處,本王要找到根本,絕對不能給他們留反撲之機。
”
重生與否已經不重要了,他認識的那個銀龍枭,早些或後來,反正在他察覺不對的時候,就已經變了。
沒有黎鳳绾,他也會在别的事上看出來,選擇對他出手,也該想到了會是什麼後果,他隻求安穩,卻不是怕了和其他人相鬥。
“你想到什麼了,怎麼突然變得這麼兇,知道是誰?
”
“别想着套話”
銀景弈知道黎鳳绾生性謹慎,怕自己表露太多被看出心中想法,于是打算做些什麼來轉移她的注意。
如他所料,黎鳳绾确實沒心思去細想他那一瞬神情變化,被按在美人榻後滿腦子都是一個念頭:千萬不要更過分,萬一有人來訪就――
“别鬧我,我還有傷”
“傷?
哪還有傷,這樣的借口也隻有旁人會信。
”
銀景弈拉過她的手腕,看着肌膚上的青紫消去現在已重新變為雪白,情不自禁地親了兩下,他的唇在白皙腕子上停留,不過一會兒,手腕肌膚上就出現了兩個淡紅咬痕。
“……你咬我做什麼”
不但咬她,還要把手腕按在頭頂咬,這是在鬧哪樣,原來銀景弈喜歡這種情調嗎?
那麼霸道的性子,好像确實會喜歡――
她想着想着,思緒竟然放空,她的突然走神惹得銀景弈有些不滿。
“既然王妃不喜本王,那本王也無意強迫于人,以後不碰你便是。
”
他語含怨氣不滿,像是真的生氣了,屬實讓黎鳳绾吓了一跳,下意識地摟着人安慰
“我沒有,我可沒覺得你是強迫,我要是覺得強迫還會這樣什麼也不做嘛,你這個傲嬌的人,我看你根本就不是胡亂猜測,就是故意逗我玩。
”
“沒有,本王說的是真心話,你若不願,本王不會強迫”
把你眼底的得意藏起來再說就好了
“騙人”
這句過後,黎鳳绾仰頭咬住他頸上一塊軟肉,銀景弈沒有防備,放松警惕之際一聲似難耐似歡愉的低吟從嘴角溢出,黎鳳绾沒料他會如此,驚異之下瞪圓了眼睛,緩緩從他脖頸下移開對上銀景弈的雙眼。
此刻,那對眸子中閃着耐人尋味的異樣,恐怕連他自己都沒想到會被身邊的人挑逗成這樣!
“王爺動情時聲音更好聽”
一句罷了,黎鳳绾還很不客氣地笑了又笑,完全沒有收斂的意思。
往常都是她被調侃,眼下算是找到了讓銀景弈吃癟的方法,難怪喜歡逗她,把攝政王迷得七葷八素動情出聲,這種成就感可太誘人了,她突然也喜歡上這個法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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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邊傳來一陣腳步聲,黎鳳绾聽見,趕忙放開人正色端坐,銀景弈瞧她變臉比翻書還要快,睨了她手腕一眼,也不知是想了什麼,臉一沉,伸手拉着她袖子把咬痕遮了又遮。
“猜猜徐随然是因為什麼事找你?
”
“本王猜他隻是無事閑談,這時候來,許是為了徐之曜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