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遠聽從吩咐,在于帆出王府之後就一直暗中跟随,見他進了白丞相府,心裡暗歎微生澤炎料事如神的同時還不忘仔細觀察周圍的一人一物。
終于,在兩刻鐘後,于帆垂頭喪氣地從裡面走出來,面色不佳明顯是與人辯駁落了下風。
微生澤炎得知這個消息,叫程遠去告知英蘭她們,而他自己則找到了繡錦和百裡娆,給了她們兩個選擇
“我不是讨厭你們,爹娘告訴我要我提高警惕,我感覺有事會發生,有危險,所以我想離開京都。
你們可以跟我一起走,也可以留下,留在攝政王府,爹娘走了,便不會有人再為難整個攝政王府,這裡是安全的。
”
“安城說,要是我走了,跟在我身邊的人容易遇到危險,所以我才跟你們說。
”
繡錦聞言,一下慌了,半蹲下來看着微生澤炎
“小公子,你可不能想走就走啊,王妃還沒回來,你覺得有危險就走了,萬一王妃回來找不到你該怎麼辦?
留在王府安全,那小公子就留在王府,我們都照顧着你,不會有危險的。
”
微生澤炎隻道:“我去找爹娘,所以半路可能會遇到危險,才告訴你們讓你們自己決定。
”
“你要去找王妃?
”
繡錦不可置信,百裡娆也是一副焦急模樣
“小公子,王妃臨走前特意叮囑你要注意安全,你現在去那麼危險的地方,說不準真會遇到那群殺人兇手。
我聽說弄出事端的那些人手段殘忍,遇人殺人,小公子怎麼能冒險去那裡呢。
再過幾日王妃就能回來了……”
“不!
娘不會回來了,我昨晚夢到爹娘出事了,我要去風祈州。
”
繡錦瞧他這般執拗,隻有不停地勸
“小公子,你聽我說,你隻是做噩夢了,王爺王妃那麼厲害,真的不會出事的。
你這樣去就是羊入虎口,根本做不了什麼。
好好待在王府裡,外界事與我們無關,你若出事了,才真是出了亂子啊。
”
“可是我真的夢到他們出事了,昨夜心悸,睡不着才去看月亮。
”
聽他這麼堅定的語氣,繡錦的想法動搖了
“這……可是小公子去了也沒用啊,說不準還會給王妃拖後腿,王爺王妃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平安回來的,你不能以身涉險去風祈州。
”
“我也不想,可是我想娘了,風祈州有危險的人,那我繞開他們就好了,有安城他們在,遇到危險,他可以帶我離開。
”
“沒有小公子想得那麼簡單,他們是會吃人的!
萬一程遠安城他們護不住你,你就會……”
微生澤炎被驚得瞪大了雙眼,自言自語道:“吃人……這種事,真的存在嗎?
”
“是的,有這種人,如果還有餘孽存活,他們心懷怨恨想要報複王爺,小公子你這不是自投羅網去了嘛。
”
“可是我真的很想念娘親”
他低頭,失落地喃喃着,繡錦知道他是聽進去勸說了,接着再努力勸誡
“小公子想念王妃我們都知道,可是這些日子發生了這麼多事,攝政王無法獨善其身。
王爺王妃記挂着你,小公子不可任性。
”
“好吧,那你們也陪我待在王府,哪裡也不許去。
”
繡錦這才松了口氣,笑了笑:“當然了,我們是伺候小公子的人,你都在這裡,我們還能去哪兒呢。
”
微生澤炎沒笑,看了看外面天色,心道這時候英蘭該知道程遠帶去的消息了,也該走了吧。
日上三竿,尋常人應是早已起了,不過黎鳳绾昨夜照顧發熱的銀景弈,折騰了半宿方才睡下。
木屋裡的光線略暗,直至正午,刺眼的陽光才叫醒了還在睡着的人。
猝然醒來,黎鳳绾覺得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難受,受傷的地方還好說,頭疼才是最難挨的,好似外面被針紮着裡面還被發熱的棉花堵着。
好難受
銀景弈還沒醒,黎鳳绾看他不再發熱,将人安置好,給他喂了些水,緊接着打開屋門。
微涼的風吹來,頭腦清醒了許多,難挨的腦熱也被涼風吹散。
她深吸一口氣,看到黑麒已經回到了這裡,笑着拿上一條項鍊順着山路走去遠處的村子。
這間小屋子和村莊隔了兩座山,她下山時在腦海中想了一遍要購置的物件,碰到了人後直接問村民是否願意拿東西交換。
開始的時候沒人願意搭理她,都覺得她更像個騙子,黎鳳绾也沒辦法,去縣城太過明顯,很容易被人跟蹤。
雖然那些人不太可能猜到她會在章全縣停留,但,她不能冒這個險,還是等過些時日再去才更安全些。
村民不願意交換無非兩個原因,一,黎鳳绾是個陌生人,來得太過突然,這讓村民心存警惕,根本不敢随意交換。
其二,他們之前也碰到過很多這樣的人,從外地來的,打着交換東西的旗号,淨拿一些假東西來騙人,被騙過幾次後,村民便不再理會這種人。
他們隻是警惕嫌棄而不是懷疑,黎鳳绾也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反正要不到被子和藥罐,今夜就要繼續遭罪。
她自己倒是還可以忍,但銀景弈必須要喝藥。
在這裡要不到她就打算去其他地方試一試,才邁出步子就聽到有人叫她
“大姐姐,我可以跟你換!
”
聲音從遠處傳來,待黎鳳绾轉身,那女孩卻已跑至她身前。
“大姐姐,我聽說你要找一個熬藥的陶罐對嗎?
”
女孩站在她面前,仍是氣喘籲籲的,像是聽了消息就跑來了。
黎鳳绾也不瞞她,真心實意地對她道
“對,我要能熬藥的陶罐,還有棉被,你有嗎?
我們可以交換。
”
宋漪的眼神帶着膽怯和小心,顯然,她也是怕被騙,但某些原因驅使她頻繁地看向黎鳳绾手中的項鍊。
“我們家沒有多餘的棉被,倒是多出來一個自己做的罐子,可以熬藥,你要嗎?
”
“要!
”
棉被的事可以之後再說,但藥罐是一定要的
“你帶我去拿,然後我給你錢。
”
她不想把時間浪費在等候上,幹脆和她一同過去。
在和宋漪走的時候,她也聽到了旁人的竊竊私語,大多都是可憐又恨鐵不成鋼的語氣。
想必是這女孩從前被人騙過,村民們才這般激動又無奈吧
旁人的私事黎鳳绾不好過問,隻能先解決眼下的麻煩,宋漪家裡的确有多餘的藥罐,不過那藥罐有些破舊,形狀大小有些像砂鍋,勉強算個藥罐子。
宋漪也知道自己家的這個藥罐有些舊,不過眼下她也拿不出更好的,她急着用錢,隻能冒險試一試,就算被騙了,一個罐子也沒什麼損失。
“大姐姐,我家隻有這一個藥罐子,要賣的也是它,如果你要用的話,可以拿走它。
”
她常年熬藥,家裡自然多出了幾個罐子,拿出來的這個,勉強能用,算是最好的了。
宋漪本不指望她能給太多錢,少總好過無,但當黎鳳绾遞出那顆珍珠的時候,她徹底驚了
“大姐姐,你這是……”
黎鳳绾趕忙拿起罐子,邊向外走邊道:“放心,那是真的,是最好的一顆,你急着用錢,我急着熬藥,各取所需。
換了錢後,你解決你的麻煩,再幫我買兩床厚棉被,到時候我來取,剩下的,都歸你。
”
一來到宋漪家裡黎鳳绾就猜到她是遇上了難處需要用銀子解決眼下的事。
她不便出面,正好這個丫頭急需用銀,她拿出最好的那顆珍珠,既是買罐子的錢,也是給這丫頭的跑腿費。
一顆成色好的大珍珠足夠宋漪應付遇到的問題,能換不少銀子,這小女孩肯定不好意思全收,替她買東西,也算是安撫她的情緒不叫她心中别扭。
視線中的身影漸漸走遠,宋漪看了看手中的珍珠,臉一下就紅了,以物換銀子是常理,可是一個舊罐子換來這麼多,實在讓她有些不好意思。
然而想到黎鳳绾那句幫她買棉被,宋漪便明白了黎鳳绾的處境,要熬藥,恐怕是有人受傷了,難怪沒時間去買東西。
那由她去買就好,反正,總不會讓對方吃了虧。
打定了主意,宋漪便樂呵呵地跑進屋子,她沒說換東西的事情,隻是把才蘇醒的母親扶起來,叮囑她在家好好休息,然後跑去縣城買藥。
有了罐子,黎鳳绾總算能把藥給熬成了,桌上的一個茶杯一個大碗都是先前的人留下的,被擦幹淨後依舊能用。
熬好藥後,她趁藥還熱着,想把銀景弈叫醒讓他喝藥。
可她喚了許久,銀景弈都毫無反應,這樣的情況讓她不由得擔心,重傷發熱的确難受,熬過了半夜,一直不醒會不會也有問題。
正當她考慮要不要再去找郎中時,銀景弈忽地睜開雙眼。
欣喜還未湧上,黎鳳绾卻在他臉上瞧見了貨真價實的茫然無措。
這是……什麼情況
她摸不着頭腦,慌忙把人扶起來盯着他看
“怎麼了,還難受嗎?
”
對方搖了搖頭,面露難色,動了動身子就要下床
“幹什麼,你現在受傷了,不能亂動。
”
黎鳳绾把他按到床上,誰知銀景弈緊抓着她的手想要甩開她,似乎非要和她對着幹
“你到底要幹什麼”
話到一半,聯想起他這急不可耐的反應,黎鳳绾一下品出原因來了。
貌似……是她昨夜喂給他的水多了點。
造孽啊
她險些忘了這茬,如今銀景弈雙腿有傷,不能出問題,如廁問題,她也要想辦法解決。
還是趕緊找個時間去讓人做個輪椅
有了這個想法也無法解決現下的急事,黎鳳绾沒辦法,扶着人,費了好大的勁兒,又和他争執半天才把人勸服。
回到屋子後,銀景弈的臉上還殘留着些許窘迫不安,緊盯着她不放
“怎麼,不認識我了,咳咳,這事,别不好意思。
畢竟你的腿受傷了,我是你妻子,幫你也沒什麼問題。
”
“妻子?
”
銀景弈狀似不解卻又不談這個
“你叫什麼名字?
現在我身在何處?
”
失憶了?
這是黎鳳绾聽到這話的第一反應,可擡首細看銀景弈的神情,又覺奇怪
“黎鳳绾,我的名字,至于這裡,是個小縣城,在風祈州邊上,或者再遠些。
”
“風祈州,還在臨夏國”
他像是在說給自己聽,擡頭又看向黎鳳绾m.zX.
“妻子,你姓黎,黎将軍的女兒?
”
“……對”
瞧着他似乎忘了一部分,黎鳳绾的神情又恢複了平淡,不過她也沒太關心這個,現如今,身體才是最重要的。
“藥還熱着,快把藥喝了”
“這是治什麼的藥?
”
她能看出銀景弈的警惕,又怕藥涼,直接把他的情況告訴他
“你受了很重的傷”“别看腿,不止腿傷,身上也有,把藥喝了,好不容易才熬出來的,涼了不好。
”
那碗黑乎乎的藥還冒着微微熱氣,銀景弈也曉得自身情況,看了看被包紮的腿和各處傷口,不情不願地接過碗把藥喝了。
“喝完了”
“挺好的,想吃什麼嗎?
”
很自然的詢問了這句後,兩人皆是沉默,黎鳳绾掃了一眼室内,發現她隻顧着熬藥了。
藥又不能當飯吃,還需要買米買菜,這木屋什麼都缺,重新置辦成一個家,怕是要費一番功夫。
“忘了買米菜了”
她蹲在地上哀歎一番,擡頭看到銀景弈這個模樣,更是無奈。
“你現在還記得什麼?
”
“比起這個,我更好奇發生了什麼,為什麼我會在這裡?
”
“你不告訴我我怎麼告訴你,誰知道你還記得多少。
”
她的這種語氣讓銀景弈微感不适,皺起了眉。
從沒有人敢這麼和他說話
他皺眉,黎鳳绾看了心情也不怎麼好,好好的丈夫受傷了,結果失憶成了這樣,這和照顧另一個人有什麼區别,她還是更喜歡和原來的銀景弈說話,那才是銀景弈。
“怎麼,你該不會是又恢複到那個狀态了吧,銀景弈?
”
在知道這是臨夏國的那刻,銀景弈便沒來由地多了一份自信,瞧着對方不僅用這種語氣說話,還敢直呼自己姓名,當即怒聲斥責
“放肆,就算你是黎将軍的女兒,也不能這樣無禮,你怎麼敢直呼本皇子姓名,那是你能叫的嗎?
!
”
“……”
結果他一說完這話,黎鳳绾便肉眼可見地怔住了,須臾,竟是忍着笑直起了身子,面上眼中盡是戲谑之意。
還好隻是失去部分記憶,不是嚴重的失憶
郎中和她說過,銀景弈的頭被什麼砸到,或許會失憶一段時間,時間是長是短還要看傷情。
想來,隻要好好養着,那這種情況也會随之好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