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個,那顆心也就不再懸着了,她根本沒将銀景弈的話放在眼裡,仍舊是那個語氣
“天色不早了,我要出去讨些吃的,你喝了藥,好好待在這裡,我一會兒就回來。
”
“你——”
他都沒說完話,黎鳳绾就走了,根本沒把他當回事兒,從小到大,這是銀景弈第一次被忽視得這樣徹底。
“這個女子,真是嚣張放肆!
”
因為清楚如今處境,所以他除了咬牙說出這話,再做不了其他。
平靜下來後,他想到那句“讨些吃的”,不禁懷疑起對方的身份,難不成是個行乞的女子?
之後他又環視一周,發現這木屋實在簡陋,連個瓷杯都沒有,熬藥的罐子也是十分老舊,像是許久未用過。
他的這些内心想法黎鳳绾自是猜不到,她隻想先填飽肚子。
如她所想,宋漪在得知珍珠确實能換來銀子時歡喜非常,趕緊給她娘親抓了藥,又買了棉被。
對她來說,那顆珍珠是救命的藥,也是一個恩,她買了棉被後想起那個罐子,始終覺得羞愧,便在最後買了一個像模像樣的好陶罐。
拿了那麼多東西回去,難免會惹人注意,一些村民看到她買了這麼多東西,結合白日看到的,登時就猜出她為何暴富,紛紛後悔白日太過警惕。
宋漪回來得早,把她母親的藥熬上,才熬到一半,黎鳳绾就找來了,她急急忙忙地把東西給她,将剩下的銀子也交了出去。
“大姐姐,謝謝你!
多虧了你的銀子,不然我也買不起這麼多藥,這些藥就夠了。
我娘會好的,剩下的這些銀子我不能拿,這是你的。
”
黎鳳绾沒收,聞到屋裡的飯菜香氣,笑道
“不一樣啊,我當時急着用那個,你把它賣給我了,就算有些舊,那也是它該得的價。
何況你還幫我買了棉被,又買了一個陶罐,這麼長的路,都是你一個人拿回來的,剩下的銀子你就拿着吧。
”
幫她買東西就是幫她避過了一次危險,這些銀子,亦是感謝。
“你拿着吧,你看,既然我能拿出來那個,就肯定不止有它。
而且,你怎麼知道你隻是幫我買了一次東西而已呢,你的雪中送炭,值得這些銀子。
”
對她來說,這時候得到的幫助,比銀子原本的價值要高。
“對了,那個……我今日沒做飯,家有傷患,能不能從你家拿一些。
放心,我不差錢。
”
黎鳳绾拍了拍自己的胸襟,乍一看上去特别有土豪的架勢,一下把宋漪逗得笑了
“哪裡的話,姐姐幫我我感激還來不及,哪會在意這點飯食。
說起來,我今日買了好多米糧,付錢的時候很不好意思。
一個舊罐子換來這麼多,換誰都會覺得不安心。
”
“那我吃了你這頓飯,你就安心吧,我沖你要了這麼多東西,以後還要麻煩你。
”
“沒事,随便麻煩,我保證辦得到”
她也學着黎鳳绾的樣子,拍拍胸脯立下保證。
一顆珍珠,一戶人家的生活用銀,換來了一個真心的幫手。
不過黎鳳绾不好總靠着宋漪去買東西,現在是危險時期,她不能出面,等到風聲過了,就由她去置辦衣食湯藥了。
最後,她成功打包了兩大碗飯和一些菜,宋漪收下了銀子也沒再感覺心裡不自在。
怕飯菜涼了,黎鳳绾加快了速度回到屋子,結果一打開門看到的就是一張寫着“我很不爽”的臉。
早知道這樣,餓死他算了!
“……吃飯了”
盡管語氣依舊和那時一般,但言語中卻帶了一絲熟稔和親切,可銀景弈并不記得自己和她相處了很長時間,隻當她是在演戲。
“你讨來的飯食倒是很好,明明穿得不像個乞丐,卻做那樣的事。
”
黎鳳绾恨得捏緊了筷子,她隻把擁有共同記憶的銀景弈當做是丈夫,而對眼前這個隻擁有部分記憶的人,她可沒那麼大耐心。
在她的認知裡,失去記憶便不再是從前相識的舊人,身體一樣,也不再是他。
說陌生人有些太冷漠,黎鳳绾倒不覺得他是另一個人,隻是暫時把這個人歸類成可信任的一方,卻沒有那股子熱烈愛意。
但是,皇子時期的銀景弈有些過分啊
“我本來就不是乞丐,要不是為了救你,我穿得可比你好。
”
“救我?
你倒說說你救我什麼?
”
黎鳳绾放下筷子,淡然道:“不用激我,告訴你就是,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
“你先看看你自己如今的樣子再說”
“如今的……樣子”
他說着,低頭看了眼,剛開始他就是單純覺得自己隻是換了一套衣服,之後便休息了,可是現下細細觀察,到底是看出了些許不同。
怎麼,變高了?
手腳也……
看到他臉上又一次出現了疑惑迷茫的神情,黎鳳绾有種計謀得逞的滿足。
“怎麼,王爺不記得自己已經是攝政王了?
”
“攝政王”
顯而易見,縱然銀景弈年少時是桀骜不馴的性情,但聰慧頭腦依然不輸他人,聽到攝政王這三個字就猜出了個大概。
“你是說,我現在是攝政王,王爺,新帝登基,我成了攝政王,你是攝政王妃。
按照這個說法,已經,過了好些年,可是為何我……”
黎鳳绾打斷他道:“你也看到了,你受了重傷,頭部受到擊打,暫時失去了一些記憶,所以才會隻有少年時期的記憶。
事實上,王爺如今已經二十六歲了,在過去的幾年,你貴為攝政王,征戰沙場整治朝堂,得了很多榮耀。
”
“但是前不久皇帝對你起了疑心,他想讓你永遠醒不過來。
從陷阱逃出來,你受了很重的傷,我隻好先找個地方讓郎中醫治你的腿和身上的傷。
現在,覺得一切合理了嗎?
”
她說得的确是合情合理讓人挑不出錯處,銀景弈看着自己的身體,也知道她說的話是正确的。
但是還有一點,為何皇帝會對他起疑心,皇帝是誰?
有誰能勝過他得了新帝之位。
“皇帝是誰?
”
“銀龍枭,你的五皇弟。
銀弘旭是靜王,銀雙夜是辰王,銀寄洲是賢王,還想知道什麼?
”
“我為攝政王,沙場,朝堂,父皇倒是會為他的寶貝兒子鋪路。
”
他不笑,沒了其他神情。
“你忘記了一段記憶,我也不知道那時候你都發生了什麼,所以,無從告知。
不過你後來是什麼樣子,我倒是很了解,要聽聽嗎?
”
“聽”
他要知道更多,為何銀龍枭會害他,為何這個王妃敢這樣對她的夫君說話,說好的攝政王呢?
銀景弈極為正經地等着,誰知黎鳳绾卻頗為無奈地攤手,模樣極其無害
“那先吃飯”
“……”
兩人對視,相對沉默,良久,銀景弈先低頭拿起了筷子繼續吃飯。
吃着吃着,黎鳳绾突然覺得哪裡不對勁,擡頭一看,對方吃完了他的那份兒,好似還不滿足,直直地盯着她手裡的碗
“沒吃飽?
”
銀景弈撇過頭沉默,黎鳳绾更無奈了,怪不得丈夫那麼傲嬌,原來根源在少年時期這裡。
“這個給你”
知道他的胃口,所以除了飯菜,她還多帶了兩個饅頭,看他餓着不肯說就伸手把油紙遞過去。
“吃吧,傲嬌什麼,這是人家去縣城買的,一共就五個,我觍着臉要來兩個,還不是知道你的胃口大。
”
他不伸手拿,黎鳳绾就隻好掰開他的手把饅頭塞進他的手裡
“不吃就等着挨餓,你現在正在恢複身體,要是遇到事,看看你後不後悔。
”
說完,她也不管他是什麼反應,抓緊把剩下的飯菜吃掉。
看這樣子,她要多買一些大米白面和菜肉了,藥得喝,營養也要跟上。
“你為什麼直接喚我——喚本王的名字”
小皇子挺不起攝政王的氣勢,黎鳳绾聽着他的自稱,應道:“你不用急着自稱本王,因為我是把你和他當成兩個人來看的。
你雖是他,但也僅是身體,缺了一部分,就不是隻屬于我的銀景弈了。
你是少年的他,名字相同,但性情經曆到底不同,我對你的态度,我自己也說不好,所以你可以不用本王這個自稱了。
”
“至于稱呼,偶爾喊他王爺,有時候就直接叫他名字,怎麼了?
”
“既然你說不同,那就不要直接叫我,你太大膽了,皇室中人,怎容你這般直呼姓名。
”
惡劣的逗弄心起,黎鳳绾準備了個大炸彈,收拾好了碗筷,坐到了大木床上空出的那片地方。
銀景弈眼見面前的碗筷被撤下,看着湊上前的嬌美容顔,生不出其他心思,有種莫名的危機感
“坐這麼近幹什麼”
“我是你的王妃,都有過肌膚之親怎麼還會在乎這個。
”
是啊,既然已經是夫妻了,那必然也圓過房了,肌膚之親,他還沒……
“你到底要做什麼”
黎鳳绾笑着撫平他皺起的眉頭,平靜地問着
“我還以為你會好奇我為何這般放肆呢,都準備好回答了。
”
“……那你說”
“你縱得”
“……”
銀景弈的眉頭再次皺起,面色怪異。
黎鳳绾看笑了,幽幽地道
“他縱我,隻是因為我本性如此,知道我不受控制,喜歡我的放肆。
我和你們不同,我來自異世,開始隻是魂魄,就是你們說的聖魂,接着不知怎的,身體就換過來了,現在的我,是你的妻子,完全來自于異世,留在了這裡。
”
“聖魂引生,難怪我覺得你的一言一行有些奇怪。
”
“不怕嗎?
”
“你還能吃了我不成”
“倒是不能”
沒得逞她也不失落,目光落在他的胸膛,三兩下便将這衣衫扒開
“别動,看看你的傷口”
黎鳳绾看得認真确實沒有其他不好想法,可是在銀景弈這裡,頭一次被人扒了衣服,這種事,說到底還是有些接受不來。
“别這樣扒我衣服”
“再說就把你的衣服全扒掉”
“……放肆”
“你别忘了,那時候還是我扶着你出去的。
”
“……”
一提這個,銀景弈細想那時情景,臉一下紅透了,像極了一個被輕薄的良家子。
“有什麼害羞的,你是我的丈夫,摸都摸過了,還怕看?
而且我也沒看”
“閉嘴”
“好了,閉嘴。
不說這個了,皇子殿下,現在呢,你這智商和性情比不上他,所以在恢複記憶前,你要待在這裡。
我知道你想問銀龍枭的事,我隻告訴你一句,他比旁人多經曆了一世,重生而來,所以别再懷疑這個了。
”
有了她先前的話,銀景弈再聽到重生的事并不覺得驚訝,甚至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難怪乖巧如銀龍枭會做出這種事……
在黎鳳绾出去的時候,他理了理思路,大緻看了眼自己身上的傷。
他很想報仇,很想把傷他的那個人碎屍萬段,隻是目前,還沒那個能力。
可惜了
“看我”
銀景弈下意識地照命令做了,随即臉一黑,大手推開她的臉。
“離我遠些”
“不,給你看點東西。
”
她從衣服疊成的枕頭下面拿出一顆金色珍珠,銀景弈一見到這個,倏地搶過它握在掌心
“你知道這個”
“當然了,我知道這個對于你來說是寶貝,所以看到它的時候把它好好收起來了。
”
他收起了珍珠,警惕少了一些
“你來自不同的地方,到底有什麼神奇之處?
”
“可能,會點你們不會做的菜,然後,膽大點,就沒别的。
我和你們一樣都是人,又不能長出觸角尾巴,能有什麼不同啊。
”
銀景弈看她湊到了自己面前,一把抓住她後領,黎鳳绾不敢掙紮怕碰壞了他的傷口,隻得被迫靠上前
“你做什麼?
”
“你也沒什麼特别之處,攝政王妃,你到底哪裡配得上王妃之位。
”
皇子銀景弈初見她,沒有情愛,言語間少了些分寸,嚣張狂妄的話帶着對她的不屑一顧。
又因年少輕狂,自認為她除了姿色甚佳再無其他,看到金色珍珠時對今後的自己格外恨鐵不成鋼。
黎鳳绾冷笑,也沒了縱着他的意思,一手扒拉開他的爪子,神情霎時變換為冷漠
“你以為你是什麼萬人愛的性子嗎,你要是不說這個,我還不至于打擊你,可你都這麼說了,不罵你有些不好意思了。
你警惕我,可以,畢竟我是他的妻子,你可以防着我。
但是見到了那個金色珍珠就改為嘲諷了,什麼意思,嫌棄我還是嫌棄他?
”
她遇到的那個銀景弈,的确是高傲,但除了在心裡和私下裡會說些自傲的話,從未在明面上讓其他人這般難堪。
而面前的這個,有些讨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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