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宮中正殿裡,依然是燈火通明。
鳴音閣主閑散地坐在一邊,卻有些昏昏欲睡的意思。
他顯然是對眼下的形勢沒有絲毫的興趣,也不在乎雪崖到底想要做什麼,反正他現在也沒什麼自由選擇的餘地,與其操心這些還不如睡覺。
但雪崖卻見不得他如此置身事外,并不僅僅是鳴音閣主對雪崖的行事不滿,雪崖同樣對這個相交數年的好友不滿。
他以為對方能理解他的想法和作為,但對方卻悄悄去見了謝衍,向謝衍洩露了他們的機密。
這無異于一種背叛,饒是如此,自己也并未對他做過什麼,但他卻依然還是這副模樣。
“你不想說點什麼?
”雪崖看向鳴音閣主,淡淡道。
鳴音閣主擡手打了個呵欠,懶懶道:“說什麼?
”
雪崖道:“說說你選擇謝衍的感想,謝衍現在脫不開身,駱雲昏迷不醒,蘇老太傅年邁無力,阮廷也不會做什麼,你覺得他們還有勝算麼?
”
“你覺得我選擇了謝衍?
”鳴音閣主有些好笑地看着他。
雪崖臉色微沉,冷聲道:“難道不是?
阿稷,你可知道你的所作所為,在鸾儀司……”
“我不是鸾儀司的人!
”鳴音閣主有些粗暴地打斷了他的話,冷聲道:“老頭子雖然不是東西,但他脫離鸾儀司那個瘋子聚集地絕對沒有錯!
你已經被那些瘋子給洗腦了!
當初我若早知道你是鸾儀司的人,就算死在老頭子手裡,也不會要你幫忙!
”
雪崖冷聲道:“你看不起我?
”
鳴音閣主道:“我看不起鸾儀司。
”
“鸾儀司是我長大的地方!
”雪崖聲音有些冰冷地道,鳴音閣主嗤笑一聲,懶懶道:“你是不是忘了,鸾儀司也是讓你家破人亡的地方。
”
雪崖沉默了片刻,方才淡淡道:“我不跟你說這個,很快你就會知道,我沒有錯。
”
“公子。
”殿外有人快步走了進來,恭敬地拱手道:“派去的人回來禀告,喻明秋借口小皇帝剛服了藥,已經睡過去了,沒辦法過來。
”
雪崖微微挑眉,“看來,我們被人發覺了。
”
鳴音閣主嗤笑了一聲,沒有說話。
雪崖問道:“招呼喻明秋的人在哪兒?
”
“已經到了。
”
“讓他們過去吧,他們最要緊的任務就是纏住喻明秋,若是可以,闖入太皇太後寝宮将太皇太後和小皇帝綁出來。
既然謝衍早有準備,機會恐怕不大。
不過,試試也無妨。
”
“是,公子。
”
“太皇太後宮中,有我們的人麼?
”雪崖問道。
那人搖頭道:“回公子,沒有。
”
雪崖輕哼了一聲,“廢物!
”
該說那位不愧是輔佐高祖開國的人麼?
即便是病成那個樣子,對皇宮失去了真正的掌控力,但是對自己的宮中卻依然把持的滴水不漏。
待到來人退下,鳴音閣主倒是來了幾分精神,問道:“若是抓不到小皇帝,你的算盤可打不響。
”
雪崖看了他一眼,輕笑道:“隻要謝衍死了,也是一樣的。
你以為我隻有抓小皇帝這一條路麼?
來人,傳太後懿旨,诏朝中百官即刻入宮!
”
“你瘋了?
!
”鳴音閣主忍不住拍案而起。
雪崖笑道:“你擔心什麼?
我既然敢讓他們進來,自然有法子制約他們。
”
“阮廷?
”
雪崖笑而不語,鳴音閣主心中微沉。
雪崖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做了太多他不知道的事情,鳴音閣更像是一個單純的錢袋子,鸾儀司更是他從未涉足過的地方。
即便是他和雪崖相交多年,也不知道鸾儀司暗地裡的勢力有多深。
此時宮外的皇城裡已經亂成了一團,從流觞亭外那幾聲巨響過後,整個上雍越發熱鬧起來。
所幸先前駐守城外的兵馬早一步被調入了城中,城西有武衛軍控制,流觞亭有鎮國軍控制,定國軍和五城兵馬司由駱謹行調度,彈壓城中其他各處的騷亂,并沒有引起太大的麻煩。
但那些散入城中的一些漏網之魚,就沒人有空管他們了,多少也還是造成了一些騷亂。
謝衍所在的那條街上,此時同樣陷入了混戰之中,但是……本該身為主角的謝衍,卻不知所蹤。
曲天歌身上傷痕累累,俊臉俊美的面頰上也多了一絲血痕。
他提着手中劍,随着他的腳步還有血水順着劍鋒滑落到地上。
他一步步踏上了樓梯,樓上的房間裡白靖容正安靜地坐着喝茶,坐在白靖容對面的正是即将成為大盛丞相女婿的九王子姬容。
姬容神色淡漠,看向窗外的眼神也是一片漠然,似乎對這些都完全不感興趣。
白靖容回頭看了曲天歌一眼,忍不住微微蹙眉,“怎麼這麼狼狽?
”
曲天歌瞥了他一眼,冷聲道:“謝衍不見了。
”
聞言白靖容挑眉,“不見了是什麼意思?
”
曲天歌冷笑了一聲,“不見了就是他跑了,你們安排了那麼多人,既沒能殺了他也沒能攔住他。
”
白靖容笑得有些無辜,“你在說什麼?
今晚隻有你和阿沉與找攝政王切磋,剩下的人可不是我們安排的。
我們正要和大盛合作,我怎麼會派人去殺攝政王呢?
”
“你覺得這話有人信麼?
”
“有沒有人信不重要,隻要有人願意信就行了。
”白靖容笑道:“對了,阿沉怎麼沒回來?
”
曲天歌唇邊勾起一抹笑意,“南城那所謂的寶庫炸了,現在外面都在傳餘沉是東陵餘績的外孫,那寶庫是他家的東西。
你說他在哪兒?
”
白靖容秀眉微蹙,笑容漸漸冷了,“你抛下他自己走了。
”
曲天歌道:“我還沒有自大到認為自己能一次打敗那麼多江湖一流高手,不自己走陪他一起送死麼?
鳴音閣的人一次聚集那麼多黑道綠林高手在上雍,你以為那些人好控制?
”
準确的說那些人根本沒法控制,有好處他們自然願意出力,但若是有了更多的好處,他們也不在乎改變立場。
“我隻答應幫你攔截謝衍。
”曲天歌道。
白靖容道:“但是,謝衍跑了!
”
曲天歌也不在意,“我盡力了,我師父呢?
”
白靖容不答,曲天歌突然有了一絲不好的預感,沉聲道:“你讓他進宮去了!
”
白靖容依然不答,曲天歌臉色陰沉,滿身的血腥氣更是讓他殺氣逼人。
站在白靖容旁邊的人都不由面露警惕,上前一步擋在了白靖容和曲天歌之間。
曲天歌提劍指着白靖容的方向,冷聲道:“我師父若是有什麼意外,以後你最好多找幾個高手時時刻刻守着你!
”
說完也不再理會其他人,轉身下樓去了。
樓上安靜了片刻,旁邊持刀的黑衣青年忍不住道:“夫人,這個曲天歌實在是有些太過放肆了。
”
白靖容輕歎了口氣,“有本事的人,總是難免有幾分狂傲的。
”
“但是萬一……”萬一曲放真的出了什麼事,這個曲天歌絕對會說到做到的。
這樣一個高手就算殺不了你,天天盯着也會覺得背後發寒。
白靖容道:“阿放的實力,全身而退不成問題。
若真的……那就隻好對不住阿放了。
”
她能牽制曲天歌全靠曲放這個師父,若是曲放不在了,那桀骜不馴的曲天歌最好還是去陪他的師父。
沉默的姬容放下了茶杯,平靜地道:“我還是不懂,你為什麼要插手這些事情。
”
蕲族已經和大盛達成了協議,白靖容本可以安安穩穩地等着他和阮家大小姐成婚,然後帶着大盛的支持與協議回去。
難道她也為那所謂的寶藏沖昏了頭腦?
白靖容輕聲道:“阿容,你跟阿湛比起來,最大的問題其實不是你的身體,而是你毫無進取之心。
若是能得到的,為什麼不能去争取一下呢?
我若是你這個想法,當年剛被嫁入蕲族王庭時就被王庭裡那個賤人弄死了,哪裡有今天?
”
姬容平靜地道:“你還是想要錦鸾符。
”
“我手中已經有一半了,為什麼不要?
”白靖容笑道,“又不需要我出多大的力氣,不過是派幾個人幫忙而已,我已經得到報仇了。
就算失敗了,咱們也沒有什麼損失。
不是麼?
”
“曲放、穆薩、餘沉、還有斜斡雲,他們不算損失?
”
白靖容臉上的笑容一斂,淡淡道:“這是成大事必須付出的代價,我會記得他們每一個人的。
”
姬容擡頭看向房間裡的其他人,卻見他們依然一臉熱烈膜拜地望着白靖容,眼中沒有絲毫不悅和傷感。
兔死狐悲物傷其類的感情,在這些人心中似乎不存在一般。
姬容握着茶杯的手微微頓了一下:他不得不承認,這也算是一種本領吧?
白靖容站起身來,歎了口氣道:“罷了,既然殺不了謝衍,今晚誰勝誰敗都跟咱們無關了。
走吧。
”
“去哪兒?
”姬容問道。
白靖容笑道:“去拜訪幾個老朋友,我有預感過了今晚我恐怕就得離開上雍了。
阿容,母親恐怕參加不了你的婚禮了。
”
姬容顯然并不在意自己的母親是否參加婚禮,平靜地道:“沒關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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