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不得在宮中留宿,謝衍從宮裡出來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
“王爺。
”剛走進王府,左長史朱思明就迎了上來。
“何事?
”謝衍腳下一頓,朱思明是王府長史也是正經的朝廷命官,跟王府總管不同,他并不住在王府,沒有大事自然也不會這麼晚來見他。
朱思明道:“下午大公子從公主府回來,受了傷。
”
謝衍擡手捏了捏眉心,繼續往境園走去,“這個本王知道,不必理會他。
”
朱思明有些驚訝,他沒打聽到大長公主府今天下午出過什麼事,大公子卻又一瘸一拐地從公主府回來,難道是王爺打的?
那他确實不該過問,畢竟老子打兒子,什麼時候外人都是管不着的。
“還有事?
”謝衍回頭看到朱思明還站在那裡出神,開口問道。
朱思明回過神來連忙拱手道:“蕲族使者今天又來求見王爺。
”
“不見。
”謝衍留下兩個字,漫步朝着王府深處走去。
走了兩步,謝衍似乎想起了什麼又停下了腳步。
朱思明連忙躬身道:“王爺還有何吩咐?
”
謝衍淡淡道:“聽說謝承佑欠了駱家一筆錢?
”
朱思明一怔,道:“是有這事兒。
”正要解釋謝承佑為什麼欠下這筆錢,然而謝衍并沒有這個細聽的興趣。
隻聽謝衍冷聲道:“告訴謝承佑,本王不想看到駱家人找上門來。
”
“是,王爺。
”朱思明表示明白了。
公主府的宴會過後果然傳出了太皇太後重病的消息,不過這種事情最多是宗室貴婦輪流入宮侍疾,對駱君搖這樣未出閣的小姑娘并沒有什麼影響。
過了兩天安陽郡主秦凝果然也去了安瀾書院,成為武道院第七名學生,倒是驚掉了許多人的下巴。
秦凝似乎并不知道自己父親的事情,在武道院最多憂慮的還是太皇太後的身體。
不過既然長陵公主讓她來上學而不是每日跟着自己入宮侍疾,想必太皇太後的病情也并沒有外傳的那般嚴重。
駱君搖倒是有些明白長陵公主的顧慮,隻是不知道那叫琴娘的女人怎麼樣了。
若隻處置了那女子,駱君搖雖然能理解公主的行為,心裡到底有些不得勁兒。
難道即便是堂堂公主,在遇到這種事情的時候,也依然隻能沖着女人使勁兒?
“駱君搖!
駱君搖!
”
駱君搖正坐在書院的藏書閣裡發呆,秦凝快步從外面走了進來。
駱君搖擡頭看了她一眼就低頭将目光落回了手裡的書上,一邊問道:“有事?
”
秦凝有些不滿,“你怎麼每天都躲在這裡看書?
沒聽說你這麼喜歡學習啊,你是不是在躲着我?
”
駱君搖幽幽地看了她一眼,“馬上就要到月考了。
”
安瀾書院每月都會有一次文科月考,無論是玲珑院還是武道院都得考。
這也是駱君搖最頭疼的地方,原本的駱君搖基礎不好,于是連帶着她的基礎比原主還不好。
幸好現在安瀾書院的課程已經調整過很多了,功課其實并不重。
而在應試教育下長大的駱君搖最擅長總結歸納劃重點,她記性特别好,拿了大姐姐從前的功課筆記,臨時抱抱佛腳還是有用的。
秦凝不以為然,“那有什麼,又不是很難。
”
“……”
對上駱君搖幽怨地眼神,秦凝也想起來傳聞中駱君搖那稀爛的學業,有點不好意思,“要不然我幫你補補課?
隻要你陪我打一架就行了。
”
駱君搖搖頭,“謝謝,不用,我自己可以。
”
“你真的可以嗎?
”秦凝不是很放心。
她十三歲早就學會的東西,駱君搖十六歲了還沒學會,感覺不是很聰明的樣子。
“真、的!
”被鄙視了的駱君搖咬牙道。
秦凝聳聳肩點頭道:“行吧,你說可以就可以。
今天下學了我們要去南城看花燈,你去不去?
”
駱君搖有點想拒絕,大姐姐再過半個月就要出閣了,最近府裡忙着呢。
她雖然幫不上太多忙,但是可以回去陪着大姐姐,幫她一起整理嫁妝什麼的。
見駱君搖要拒絕,秦凝連忙道:“自從我來了,每次約你去玩你都拒絕,你是不是讨厭我?
”
讨厭倒是沒有,主要是秦凝也沒來幾天啊,這不是最近忙嘛。
秦凝道:“去嘛,去嘛。
聽說玲珑院的人也去,萬一遇上了咱們勢單力薄的……”
“……”萬一遇上了,就算多我一個也沒用啊。
再說了,大家隻是不太對付,又不是有不共戴天之仇。
想了想,駱君搖有些好奇,“今天是什麼日子,為什麼大家都要去看花燈?
”
駱君搖對花燈的興趣比較一般,畢竟什麼燈光秀她沒見過?
就算是花燈,前世見過的也不在少數。
秦凝以為她有興趣了,笑道:“你連這都不知道,再過兩天就是中秋了啊。
燈會連續三天呢,今天是第一天。
”
“中秋?
”駱君搖眼睛一亮,“明天放假?
”
秦凝無語,你到底是愛學習還是不愛學習啊?
一說到放假眼睛就放光。
安瀾書院的課業其實真的很輕松,逢一二三,六七八上學,二四,九十放假,再加上一些節日,即便如徐惠和秦凝這樣才十二三歲的小姑娘也完全不會覺得辛苦。
“休息五天,二十一上課。
”秦凝道。
“那我去!
”駱君搖果斷的收起了手裡的書。
一邊在心中鄙視書院誤人子弟,一邊贊揚放假真好啊。
下午一放學,武道院幾個姑娘就飛快地收拾好東西奔上自家馬車匆匆回家了。
去看花燈之前,她們還得回家換一身衣裳裝扮一番才行。
駱君搖坐在馬車裡悠閑地抱着個零食匣子吃小零嘴兒。
自從公主府的宴會過後,不知怎麼的沈令湘也不愛往她跟前湊了。
駱君搖也不在意,不忘她跟前湊才好呢,她一點兒也不想跟沈令湘來往。
倒是她那好姑母,三不五時就往暖心苑送點湯啊點心啊什麼的。
她倒是也不多說什麼,隻是那滿眼慈愛憐惜的模樣總是讓她覺得渾身不自在。
馬車進了城速度就慢了很多,外面也熱鬧了起來。
駱君搖剛放下手中的零食匣子,外面突然傳來車夫一聲驚呼以及急促呵斥馬兒停下的聲音。
馬車急停,駱君搖身子微微往前一傾,所幸她反應快一手按住了跟前的小桌面,“仁叔,怎麼了?
”
外面車夫道:“突然有個人闖出來,姑娘沒事吧?
”
駱君搖道,“我沒事,沒撞着人吧?
”說話間,駱君搖掀開車窗的簾子往外看去,果然看到馬車跟前的地面上跌倒了一個人。
車夫連忙道:“沒,姑娘,馬兒沒有碰到他,他是自己摔出來的。
”
他話音才剛落,路邊就有人笑道:“是駱家二姑娘?
這車夫說得沒錯,他确實是摔出去的,跟車夫無關。
”
駱君搖朝那說話的人看去,看到了幾個衣着裝飾不凡的年輕人。
這幾人站在一起,正一副看好戲的模樣看着那跌倒在地上的人。
駱君搖看看那幾人,有些眼熟但是記不太清楚是哪家的公子哥兒了。
那跌倒在地上的人已經慢慢爬了起來,路邊卻沒有一個人上前扶他一把。
“驚擾姑娘了,實在對不住。
”他走到車窗邊,朝着駱君搖鄭重地拱手道。
那幾個看好戲的公子哥兒哄笑道:“姬容王子,這位可是駱大将軍的愛女,你想求人幫忙倒不如求求她啊。
”
王子?
駱君搖好奇地看向那站在路邊的白衣少年,那少年身形單薄臉色蒼白,容貌也十分俊秀,一眼看過去竟有幾分難辨雌雄的脆弱感。
大盛沒有王子這個稱謂,不過這少年看起來除了膚色比一般大盛男子更加白皙,也不太像是外族人。
但駱君搖也還記得,姬姓好像是蕲族王室的姓氏,這少年難道就是蕲族送到大盛的質子?
叫姬容的少年沒有說話,隻是又朝着駱君搖拱手一揖,才後退了兩步。
駱君搖道:“沒關系,人沒事就好,以後可要小心一些。
”
姬容有些意外地擡頭看向駱君搖,駱君搖朝他笑了笑便放下了車窗簾子,“仁叔,走吧。
”
車夫應了一聲,馬車重新緩緩向前駛去。
路邊還隐約傳來那幾個纨绔公子哥兒的調笑聲,駱君搖微微蹙眉卻沒有再說什麼,将這事兒抛到了腦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