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澤謄這話讓付拾一一下子就精神了不少——不是高興的,是急的。
匆忙帶上工具箱,付拾一跟着白澤謄就走了。
甚至連話都不能多交代兩句。
還是李長博讓方良跟着去,一會兒再将人接回來。
不過,等人走幹淨了,李長博看着馬車,卻是伫立良久,而且一臉沉思。
謝雙繁神出鬼沒得的鑽出來,細細打量一下李長博,笑話他:“怕是醋缸子打翻了?
”
李長博垂眸否認:“沒有。
”
“你這幅樣子,還說沒有?
”謝雙繁一面笑,一面抽動鼻子,好像真的聞到了那股濃濃的酸味。
李長博擡起眼皮子,認真盯着謝雙繁看了将近三個呼吸。
最後看得謝雙繁心頭發毛。
謝雙繁往後退一步:“看我作甚?
”
“我在想,謝師爺不去忙,是不想休沐了?
”李長博緩緩拉長了音調。
謝雙繁毛骨悚然,立刻頭也不回的走掉了:“我這就走,這就走!
”
“等等。
”李長博又将人叫住。
謝雙繁回過身來,老臉上全是後悔,語氣更有點小心翼翼:“李縣令還有吩咐?
”
李長博輕笑一聲:“就是想跟謝叔商量一下,今年怎麼準備節禮。
”
謝雙繁先是一呆,随後就想嚎啕大哭:這個熊孩子,沒事就逗我玩!
不過的确是到了送節禮的時候了。
冬至可是個大日子。
過完了冬至,下一次就是臘八,再往後就是小年,和除夕。
謝雙繁捋了一下胡子:“要不要先打聽一下隔壁萬年縣都送什麼?
”
李長博搖頭:“不必。
本就是走各自的賬。
今年咱們長安縣破了不少案子,上頭給的獎賞不少。
另外庫房裡用不上的東西,近幾日謝叔讓人處理了,然後就買點炭火,買上幾頭羊,既是冬至,就該想法子讓他們暖和暖和。
”
謝雙繁問了句:“今年棉花行情不錯,要不要也買點?
”
李長博思量片刻:“也好,一人再給三斤棉花。
過年時候,再一人給一身布,倒是能做一件襖子穿。
”
謝雙繁樂呵呵的:“這個好辦。
不過,從前也沒有過衙門有女子當差的情況,付小娘子那兒,可要另準備點東西?
還有除辛——”
羅樂清和翟升是付拾一的學徒,不是衙門的人,不必單獨準備。
所以謝雙繁也沒問。
李長博這下也被問住了,良久隻能反問謝雙繁:“謝叔覺得呢?
”
謝雙繁琢磨了一下:“我看她們一人加一罐猞猁油吧。
女子皮膚嬌嫩,冬日需要塗抹這個防風。
”
李長博颔首,想了想,再道:“一人再來個兔皮的暖手筒子。
兩人都要保護好手,免得凍傷了。
”
謝雙繁意外的看一眼李長博,又忍不住作死:“李縣令這是真開竅了,心思竟細膩如此!
也不知付小娘子怎麼竟有這麼大的本事——”
李長博打斷謝雙繁,淡淡道:“自然而然就會了,不然如何叫開竅?
隻是開竅容易,休沐難啊——”
微微一笑後,李長博慢慢悠悠的往衙門裡走。
徒留下謝雙繁無語問蒼天:我為何要嘴賤?
而那頭,付拾一眼睜睜看着白澤謄催促車夫将馬車開成了飛車。
自己隻能弱弱的提醒:“道路千萬條,安全第一條。
長安城不許縱馬。
”
白澤謄勉強讓車夫放慢一點,歉然道:“實在是人命關天。
”
一路到了醫館,醫館後頭已是忙碌一片。
付拾一也大概了解到了病人情況。
人是山上的獵戶,但是前幾天踩到了捕獸夾,上了小腿,當時骨頭都斷了。
原本也接了骨,但是養了幾天,傷口并沒有好轉,反而開始化膿,人也開始發熱,家裡人不敢耽擱,趕緊送到了長安城裡來。
付拾一一聽這個情況,就大概知道是傷口感染引起了情況惡化。
如果弄得不好,恐怕是要截肢。
付拾一自然也将自己猜想說給了白澤謄聽。
白澤謄一點頭:“我也是如此想的。
若是情況不好,腿怕是保不住。
隻是從前,隻能硬生生将腿砍下來——”
付拾一明白那意思:硬生生砍下來,其實很可能人也熬不過去。
那樣大的創口,處理不好,一樣會感染。
除辛在旁邊聽着,神色也是凝重。
一進了病房,付拾一就被一股臭氣給熏得屏住了呼吸。
感染會導緻化膿,化膿呢,味道就不會很好聞。
尤其是人體。
這對患者來說,也是同樣的折磨。
人還活着,也是清醒的,但是看着自己的傷口潰爛,流膿,甚至惡臭,卻沒有一丁點辦法……
病人昏昏沉沉的睡着,家屬眼眶通紅的流淚在旁邊守着,見到了白澤謄,直接就要跪下。
白澤謄趕忙攔住,隻給付拾一讓出一條路來。
付拾一掀開被子看了一眼,發現患者從猙獰的創口之下,腿已是發黑,而且失去彈性,按壓也沒有任何感覺時候,她沒有猶豫,就歎一口氣:“準備手術。
”
然後又讓白澤謄:“準備一根銀管,如果臨時找不到,用蘆葦杆或者麥稭稈也行。
魚腸線泡上藥,一會好用。
另外,準備麻沸湯。
”
白澤謄忙去準備。
付拾一讓除辛和羅樂清也準備好:“一會兒要截肢,你們準備好。
這是個體力活。
”
說完這些,付拾一又将傷口給她們看:“你們看,傷口在腿骨兩側都有,而且很深很大,推斷可能是傷到了神經和血管的,底下可以看見骨頭。
而從傷口作為截斷,上半截腿和下半截腿,已經完全不一樣。
下半截腿沒有愈合狀況,就連上半截腿也一樣的在流膿,隻是情況稍微好一點。
如果再不管,可能就會發展成為全身感染。
”
到時候,就徹底沒救了。
除辛颔首:“那現在呢?
咱們需要怎麼做?
”
付拾一這次問了家屬一句:“死馬當成活馬醫,行不行?
”
家屬大哭,卻拼命點頭,死死的拽着付拾一的胳膊:“隻要能救命,怎麼樣都行!
大夫我給你跪下了,你救救他,救救他——”
付拾一不忍心和家屬對視,卻也隻能告訴她情況:“要救命,腿是肯定保不住的。
我得從這裡将腿切斷。
”
付拾一比劃的位置,在傷口上面大概三根手指處。
家屬咬牙,也點頭。
除辛等到家屬走了,才納悶問:“不是從傷口直接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