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拾一搖頭,讓除辛仔細看傷口:“傷口現在這樣,咱們還要先進行清創。
直到将所有腐肉都清理幹淨。
而且,這一段被感染了,你可以理解成,東西掉在了地上,即便是看着幹淨,可是事實上也沾了髒東西。
隻有盡可能的多清理一點,才能避免髒東西污染更多。
”
“這就是舍小保大的原理。
”付拾一看除辛,又指了指患者的腿:“如果咱們直接切成一個平的傷口,那麼意味着下面是沒有皮膚包裹傷口的,那麼傷口怎麼愈合?
”
“你看咱們人身上,每一個地方都包裹着皮,這是為了保護肌肉和骨骼。
也隻用皮膚蓋上傷口,才能更快愈合。
否則隻會爛掉。
”付拾一為了讓除辛他們早點明白,說得飛快,卻也很詳細。
“所以,咱們不能直接切斷之後包紮。
你們記住,做手術,是為了增加患者愈合的幾率,創造愈合的條件。
切掉壞的是其中一個重要的環節,但是,如何讓好的部分愈合更快,愈合更好,甚至是患者愈合之後的生活,咱們都要考慮到。
”
付拾一用自己胳膊做了個示範。
“我的手臂,你們當成是骨頭。
這一層裡衣,你們當成是肌肉和血管。
最外這一層,就是皮膚。
咱們先将皮膚剝開,再剝開肌肉,最後就是骨頭。
”
“你們看,骨頭咱們保留最短。
肌肉和皮膚都要長一些。
咱們盡可能用肉包裹住骨頭,進行一個收口。
而最外層的皮膚,也要更長一點,這樣就能夠将肌肉和骨頭完全包裹在裡面。
”
付拾一紮住袖口,将拳頭縮在袖口裡:“但是裡面會流血,也會有液體滲出來,甚至也可能會有一個腐敗過程。
所以最後咱們還要放一根管子在傷口那兒,确保裡頭如果有液體,就能從管子那裡流出來。
”
“等沒有液體流出時候,咱們再将管子拔出,任由傷口自己愈合就可以了。
”
付拾一問幾個人:“都聽明白了?
”
除辛和羅樂清點點頭。
白澤謄還有個問題:“那照着這麼說,從膝蓋那不是更方便?
這樣的話,骨頭怎麼弄斷?
用斧頭劈嗎?
”
“不,咱們用鋸子。
斧頭劈骨頭會碎,那這些碎片咱們不好清理,而且也沒法保證斷口平滑,就算包紮,也會戳傷肉和皮膚。
”付拾一搖頭直接否定這個提議。
“至于為什麼不從膝蓋那兒,是因為保留這一小節,可以讓他以後做個木頭的假肢,代替腿,至少還能走路,生活是能自理。
”付拾一比劃了一下:“假肢就可以固定在這多出來的一截小腿這裡。
然後腿還能彎,這樣生活更方便。
這也就是剛才我說的,做手術,還要考慮患者愈合之後的事情。
”
白澤謄頓時點頭:“付小娘子說得有道理。
真是一句話點破所有迷霧。
”
說的這半天,患者已經是将藥都喝下去,且發揮作用了。
付拾一先用藥草汁畫出了要保留的皮膚長度,以及确定好弧度和缺口,這才開始下刀。
因為考慮要做手術,所以付拾一是另外準備了一套工具的——畢竟給活人用死人的工具,還是不大好,主要也是不衛生。
做手術是細緻活,付拾一全神貫注,而羅樂清還替付拾一掌燈——冬天光線不夠,必須用上大量的燈光。
所以簡易版,可移動的無影燈就這麼被付拾一發明了出來。
怕羅樂清舉得手酸,還是落地支撐的。
但是需要羅樂清調整角度,以及确保燈的穩固。
清理腐肉,而後皮膚剝離,肌肉剝離,光是這三樣就花費了不少功夫。
更不要說,清理腐肉時候,還一直都要忍耐那股臭氣。
用來沖洗的水,考慮沒有生理鹽水,付拾一隻能選擇用蒸餾水。
等用光了蒸餾水,就隻能用涼開水——沒辦法,生産力低下時候,就是這麼艱難。
白澤謄對這個流程沒有什麼疑問:他現在很明白,一層層的來處理,将來傷口是比較容易愈合的。
而且付拾一對主血管的處理,早已經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力。
“小的血管不用管,但是大的主要的血管,一定要好好處理。
否則病人失血過多,也可能會撐不到手術完畢。
”除辛替付拾一解釋一句。
付拾一自己這會兒全神貫注的,倒是已經抽不出功夫來說話。
等付拾一将皮膚和肌肉全部剝離,露出白生生的骨頭後,她這才抽空問白澤謄:“白大夫會用鋸子嗎?
”
白澤謄點頭。
付拾一這才言道:“那接下來,你先鋸,我接力,我累了樂清來。
一定要盡快,好嗎?
”
衆人紛紛點頭。
于是,手術室裡響起了令人牙酸的鋸骨頭聲音。
不得不說,人骨頭還是挺堅硬的。
所以白澤謄鋸了一半,就已經是滿頭大汗。
付拾一讓他歇着,自己再接力繼續幹——就是她力氣大,她也覺得吃力。
然後就又開始日常想念現代:電鋸可真是個好東西。
付拾一也滿頭是汗的時候,終于将骨頭給鋸斷了。
骨頭斷開後,付拾一就讓白澤謄将截下來的腿立刻拿開,以免不小心污染處理好的斷面。
“準備開始縫合。
”付拾一沉聲說一句,而後就拿起了針穿線。
魚腸線泡軟了,其實是有點兒不太好掌控。
好在付拾一經驗夠,所以還是遊刃有餘。
“一般來說,這種主要的大血管,咱們盡量給它縫合。
”付拾一一面縫合,一面解釋:“這是個細緻活,一定要耐心。
而且不能太松,不然也沒法長愈合。
這樣血管縫合好,也能保證這裡的血液流通。
”
“肌肉也要縫合好,對接整齊一點——”
“好,最後就是皮膚了。
”
到了這一層的時候,這場手術就徹底進入尾聲了。
付拾一縫合完畢,長長的松了一口氣,然後讓出位置,再讓白澤謄上藥包紮。
等到包紮完畢,那斷口出就呈現出一個小小的弧形來,中間雖然還有一根銀圓管用來導流,但是看上去倒也不猙獰吓人。
付拾一又讓除辛和白澤謄給患者診脈一下:“看看身體還有沒有其他情況。
最好開點幫助愈合的藥配合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