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梨眼明手快,一把揪住那人的後心衣裳,那人竟是毫無反抗能力,被小梨制住掙脫不得。
這時,後面的人追了上來,何苒一看,來人是一男一女。
兩人都是二十多歲的年紀,個頭不高,黑黑壯壯。
看到那人已經被制住,二人道謝:“這人偷了我們的錢,多謝二位出手相助。
”
小梨沒有松開那人,而是看向何苒。
何苒聽出這兩人雖然說的是官話,但是帶着濃重的口音,靠近一點,她看到那男人雙耳的耳垂上都有耳洞。
漢人男子中當然也有戴耳環的,但少之又少。
再看被小梨制住的那人,蓬頭垢面,看不出男女。
兩人道謝之後,卻沒見小梨把人松開,二人對視一眼,女子笑着走到小梨面前:“姑娘把這人交給我吧,她偷了我的錢。
”
小梨正要開口,何苒說道:“既然是小偷,那還是送到衙門吧,你們二位是苦主,也跟着一起去。
”
而如今五城兵馬司裡除了二考武科的實習生以外,全部都是苒軍中人。
剛剛在外面何振沒有細看,現在回到西城兵馬司,何振把這四個人看了又看,他走到何苒面前,低聲說道:“大當家,屬下懷疑他們是苗人或者峒人。
”
小梨也不客氣,接過繩子便将那人五花大綁,那人全程沒有反抗。
“那兩個姑娘好厲害啊,兩個打四個,毫發未傷,還沒有吃虧。
”
兩人大怒,伸手就要搶人,何苒阻攔,那兩人便揮拳向何苒打來,小梨一看,就要過來幫忙,何苒眼角瞥見,喝道:“看住那個人!
”
何苒凝眉:“要見我?
剛剛不是見了?
”
“你們沒見兵馬司的人對為首的姑娘恭恭敬敬嗎?
我猜那姑娘一定大有來頭。
”
這時,小梨也走了過來,對何苒說道:“大當家,那個小偷是女子,她有内傷,她說要見您。
”
“得令!
”何振大手一揮,幾名手下過來,将那四個被打到重傷的家夥像拖死狗一樣帶走了。
何苒懂了,那人要見的是何大當家,而不是救下她的人。
可是待到何振帶人趕到的時候,架已經打完了,四個被打得鼻青臉腫的家夥趴在地上,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還有人說道:“對對對,既然是小偷,一定偷過很多人了,一定要送衙門。
”
此時,沒事來逛街的何苒正坐在西城兵馬司裡。
她坐在一旁喝茶,把審問的事交給了何振。
周圍一片嘩然,剛剛還說是小偷,現在又變成家奴了,這怕是有貓膩吧。
何苒對何振說道:“這四個人交給你,你先審着。
”
何振每天處理的就是一些瑣碎小事,他閑得難受,好不容易聽說有人打架動了兵器,何振就像打了雞血。
小梨将那人拽到身邊,怒視來人:“怎麼,你們想搶人?
”
這裡與西城兵馬司離得不遠,那人跑過去時,西城兵馬司的人正要出來巡街,聽說有人當街打架,而且還動了兵器,西城兵馬司的人不敢怠慢,飛奔着跑了過來。
何苒輕笑:“既然這樣,那就更不能讓你們把人帶走了。
”
遷都的時候,五城兵馬司總共隻留下十個人,這十個人裡,真正能打的,一個都沒有。
小梨說道:“她說的是要見何大當家。
”
兩人目露兇光,其中一人抽出短刀疾刺過來,小梨刷的一下抽出纏在腰間的軟劍,朝着那人砍了下去。
那對男女此時臉色越發陰沉,男人怒道:“去什麼衙門,此人是我家的逃奴,我要把她帶回去審問!
”
誰也沒想到看上去嬌嬌柔柔的小姑娘,身上竟然藏着兵器,圍觀百姓驚慌後退,有人已經跑去報官。
他看到了誰?
大當家!
我的天呐,他就知道大當家沒有忘記他,看看,京城五城,大當家就挑着他管轄的西城來打架,這叫什麼?
這是重視!
“胡說,女将軍們全都忙得很,誰會沒事來逛街?
”
軍隊裡出來的人,都有着強大的執行力。
兩人一怔,顯然沒有想到她會這樣說。
何苒點點頭,小梨提起那個被她綁起來的人跟在後面,也一起去了西城兵馬司。
這是出人命了?
“苒軍的吧,苒軍裡有很多女将軍,個個都是武功超群。
”
圍觀百姓看着何苒和小梨的背影議論紛紛。
何苒把京城治安交給他們,非常放心。
西城兵馬司指揮使何振,原是鷹隊成員,執行任務時斷了一條臂膀,雖然他改練了左手劍法,但鷹隊主要是執行特殊任務,這對于斷了一條手臂的何振而言還是有難度的,因此,何苒便把西城治安交給了他。
甚至還有熱心百姓拿來了繩子。
以前能進五城兵馬司的,要麼是勳貴子弟,要麼也是出自武将之家。
他何振雖然殘了,可是沒廢,他還是大當家器重的人!
何苒沒讓他繼續“大”下去,指指地上的四人:“這四人身份可疑,全部綁了帶回去。
”
何振大吼:“皇城裡也敢傷人性命,我看你們是活膩嘿嘿,大大.大.”
四周不知何時,已經圍滿了看熱鬧的人,大家指指點點,聽到何苒說要把人送到衙門,便有人跟着說道:“是啊,抓到小偷當然要送到衙門。
”
小梨一驚,眼睛一掃,果然看到有兩個人正向她靠近。
她跟着小梨去了關押那名女子的地方,女子亂蓬蓬的頭發已被梳了起來,洗去污穢,露出一張五官俊秀的臉。
何苒走到她面前,居高臨下:“我是何苒,你要見我?
”
女子吃了一驚,不可置信,她認識這人,就是剛剛打架的那個。
“你們是不是一起騙我?
”
何苒微笑,問道:“你是從桂地來的?
”
女子驚愕:“你看出來了?
”
她是在峒溪長大的漢人,外貌看上去與其他地方的漢人沒有區别,沒想到卻還是被看了出來。
何苒颔首:“這裡是西城兵馬司,而我,就是你要找的何大當家,何苒。
”
女子原是不信的,她以為的何苒高高在上,至少不會在大街上就能遇到。
可是不知為何,聽到眼前的人這樣說,她又不由自主地相信了。
這人,打架很厲害,這些當官的好像很尊敬她,可能真的是何苒。
“你真是何大當家?
”
何苒一時還真不知道該如何證明自己就是自己,她隻好說道:“你若是不信那就算了,小梨,咱們走。
”
小梨答應着,便跟着何苒往外走,女子一看就急了:“别走,我信!
”
何苒笑着搖搖頭,重又走到她面前,說道:“你是侬六娘的人?
”
女子咦了一聲:“你知道?
”
何苒見她這麼單純,有些無奈,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女子有傷,此時是在強撐,她緩了緩,這才說道:“我叫木玲,是六娘子的侍女。
王豪惡賊收買了二首領和三首領,他們把六娘子騙到白鵲洞囚禁起來,讓和六娘子長得相像的侬丹翠冒充六娘子,對外宣稱六娘子病重。
”
何苒微頭微蹙,問道:“你說的二首領和三首領都是侬六娘的兄弟?
”
說實話,何苒對于峒人的事情所知甚少,她知道的也隻是侬六娘原是漢王王豪之妻,夫妻反目後侬六娘在父兄的支持下揭竿而起,她的父親是首領,而她有十個兄弟。
木玲點頭:“對,六娘子的十個兄弟各為首領,每人各管一峒,二首領和三首領原本就與王豪私交甚笃,後來六娘子與王豪反目,二首領和三首領也是支持六娘子的,可是萬萬沒想到,還不到一年,他們又和王豪勾結起來了。
”
何苒問道:“六娘子派你來京城找我?
求助?
”
木玲說道:“對,六娘子說普天之下,隻有何大當家能幫她。
”
何苒
“她為何不讓你向峒主和其他八位首領求救?
”何苒問道。
木玲眼中滿是悲憤:“峒主去世了”
木玲雖然是漢人,但畢竟是在峒溪長大的,漢話講得不好,何苒費了好大勁,才把事情搞清楚。
原來,真正支持侬六娘起兵的是她的父親老峒主,老峒主一呼百應,十個兒子哪怕有其他心思,也不敢不從。
侬六娘起兵之後,迅速奪下王豪一半地盤,十個兄弟功不可沒。
然而就在幾個月前,侬六娘的父親,峒主去世了,且死因存疑,侬六娘懷疑是六首領和八首領害死了自己的父親。
然而,她沒有證據,因此,當二首領和三首領約她到白鵲洞時,她沒有懷疑,因為他們要商議的就是如何讨伐六首領和八首領,為峒主報仇。
因為是秘密見面,避開六首領和八首領的耳目,侬六娘隻帶了四個人前往白鵲洞,木玲當時沒有跟去。
可是到了白鵲洞,侬六娘就被制住了,之後便被關在那裡。
而與此同時,侬六娘的繼母覃阿彩帶着她同父異母的妹妹來到軍營,覃阿彩的父親也是一地首領,侬六娘起兵,覃家也一同響應,現在侬六娘的軍營裡,就有很多覃峒的峒民,甚至侬六娘的副将也是出自覃峒。
依靠這些覃家人,以及峒主妻子的身份,覃阿彩母女很快便控制了局勢,并且對外宣稱侬六娘病重,不見外人,由覃阿彩的親兒子九首領代替侬六娘管理軍隊。
而實際上,躺在病榻上冒充侬六娘的是她同父異母的妹妹侬丹翠。
侬六娘的十個兄弟,分别有四個不同的母親。
其中老六、老八和老九都是覃阿彩生的,而侬六娘之前懷疑害死父親的便是老六和老八。
而老大和老二、老三是親兄弟,關系很好,這次的事,老大雖然沒有出面,但侬六娘可以肯定,他也參與了。
老四雖然與侬六娘是一母同胞,最是親厚,但他在與王豪交戰時受了重傷,斷了一腿,成了殘廢。
老五和老七、老十是一個娘生的,但是他們的生母做了對不起老峒主的事,令老峒主蒙羞,因此,連帶着他們三人也受到了冷落,雖然他們也是一峒首領,但實力遠遠比不上其他兄弟。
現在峒主死得突然,沒有留下遺言,至于峒主之位給誰也沒有說法,但是大家心裡都清楚,誰掌控了軍隊,誰就是新的峒主。
覃阿彩母子掌控軍隊之後,便将侬六娘的親信全部拿下,死的死,關的關,木玲隻是一個侍女,反而趁機逃了出來。
侬六娘畢竟不是普通女子,她很快便意識到外面一定是出了大事,她買通看守,與木玲見面。
她從木玲嘴裡知道了外面發生的事,深知現在這種情況,她已經沒有可信之人,于是她便讓木玲向漢人求助,她想到的便是何苒。
至于為何向何苒求助,原因說來簡單,就是因為何苒與她同為女子。
侬六娘能位列天下權勢榜,這當中有父兄的功勞,但是更多的還是來自她自己。
現在她的勢力壯大了,地盤也擴展了,兄弟們便來摘果實了。
誰能掌控軍隊,誰就能令其他各峒臣服,成為新的峒主。
而這個人可以是十兄弟中的任意一個,卻不會是她。
聽完木玲的叙述,何苒還是有些說不通的地方,她問道:“抓都抓了,為什麼還要留下六娘子的性命?
”
木玲臉上浮起一抹詭異的笑容:“因為王豪不敢讓六娘子死啊,六娘子若是死了,他也要死。
”
何苒先是一怔,随即想起了一件事,她問道:“蠱?
”
木玲沒有否認:“六娘子在發現王豪并非良人之後,就在王豪身上下了蠱,王豪可不敢讓六娘子死,他還想讓六娘子給他解蠱呢。
這蠱是六娘子的阿娘留給她的,除了六娘子,天下無人能解得此蠱。
”
何苒瞠目,她聽說過蠱蟲,可一直以為傳得太誇張了,沒想到竟然還真有此事。
既然老二和老三是與王豪勾結,那麼隻要侬六娘一日不給王豪解蠱,她就能多活一日。
至于刑罰什麼的,會有,但不會要命,否則一個不小心把侬六娘弄死了,王豪也隻有死路一條。
直到此時,木玲才終于掏出一塊牌子,那牌子看不出是什麼材質的,磨得锃亮,上面刻着繁複的花紋。
“何大當家,這是六娘子給您的信物,她命婢子務必将此物交到您的手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