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丫點頭說:“嗯,女孩子都在一處住了,兩人一間,奎哥不放心店裡,他留在這兒睡,等以後魚市街那邊紅火起來,我哥和青水哥也會和他倒換的。
”
顧青竹想了想道:“魚市街到梨花巷說遠不遠,說近也不近,坐車一刻鐘,若是走路,恐怕得小半個時辰,咱們不如買個馬車吧,來往快捷,以後買東西也方便。
”
“買馬車啊!
”大丫一臉興奮,旋即,又焉頭耷腦地說,“我哥連牛車都舍不得買,哪裡肯買馬車嘛,他總說,牲口吃得比人多,掙的錢都喂了無底洞了。
”
顧青竹拍拍她的胳膊道:“放心,我一會兒見着他,與他說說。
”
說話間,日上三竿,進來吃早飯的客人漸漸多了,店裡隻有方奎和顧大丫兩人,一時忙起來,無暇和顧青竹說話,四人吃了面,打了招呼就往魚市街去。
不過一盞茶工夫,馬車就到了顧家面館門前,拆掉的圍牆,改成了一個寬敞的大門,看着頗有些氣勢,門頭上空着,隻差一個店鋪招牌了。
顧青竹剛從馬車上下來,就聽屋裡一聲脆響,接着是桌椅傾倒的聲音,她趕忙提着裙子往裡跑,慕錦成腳下快走幾步,擋在她前頭進了院子。
隻見屋裡逆光站着幾個面目可憎的不速之客,顧青山和顧青水擋在前面,将招娣、方玲、顧小花三個女孩子隐在身後,另有幾個食客站在院内往裡張望。
一個中等身形的男人,一腳踩在凳子上,冷哼道:“這裡是誰的地盤,你知道嗎?
你也不打聽打聽,就敢在這兒開店,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
“我在我自家的鋪子裡賣東西,與旁人何幹!
”顧青水揚頭怒瞪。
“但凡在魚市街做買賣的,每月都要交一兩銀子開店費,若是不交,哼哼,你隻等着我一天來砸八百次店,砸到你交為止!
”男人用力一蹬,将凳子踢倒在地。
旁邊的人好似得了暗号,舉手就要砸東西打人。
“住手!
”顧青竹闖了進去,怒道:“魚市街在南蒼縣地界上,就是交稅賦也是交給縣衙,幾時由你們說了算了!
”
“哎呦喂,哪兒來的一個美嬌娘,啧啧啧,你想為他們幾個窮鬼出頭,也不是不可以。
”男人轉頭一見顧青竹,淫笑着伸手,想要抓她,“讓小爺快活了,什麼都好商量!
”
另幾個男人跟着一起肆無忌憚地笑。
“青竹,快過來!
”顧青山驚見是她,想都不想,舉着闆凳沖過來救人。
可還沒等他到跟前,一個高大的人已經一腳将那領頭的男人踹翻在地,踩在他臉上道:“哪家的狗,在這裡狂吠,攪我生意!
”
“三爺!
”緊緊攥着闆凳腿的顧青山,欣喜地叫了一聲。
慕錦成沉聲吩咐:“把青竹帶過去,這事,我來處理。
”
原本還想沖上去救人的幾個家夥,一見是慕錦成,立時傻了,一個個龜縮着不敢靠前。
“三爺饒命,三爺饒命!
”被踩在地上的男人苦着一張臉,連聲讨饒。
“孫子,你剛才不是還很橫嘛,一兩銀子,我給啊,你敢拿麼!
”慕錦成咬牙,腳下的鹿皮靴用力碾壓那張醜惡的嘴臉。
男子一雙三角眼幾乎被慕錦成踩爆了,他趕忙說:“肖六不敢,肖六不敢,小的有眼不識泰山,我家大爺和您家裡是親戚,我們的大小姐還住在您府上呢!
”
“原來是宋家的狗奴才,宋允蟠賣假貨賠了錢,想靠這裡敲詐勒索填窟窿呢。
”慕錦成蔑視道。
“哪能呢,這條街上,有宋家幾間鋪子,這不……這不是……隔壁鄰居,幫着關照,關照嘛。
”肖六腆着臉強行解釋,他笑得比哭還難看。
“這幾處店面,隻怕還是我姑母的陪嫁,記在她名下的,如若不然,隻怕早被宋家變賣抵賬了,如今你們不想着好好經管,倒幹起這種花錢消災,不給錢就砸店的勾當,宋家沒落到如今地步,少不了你們這幫兔崽子的功勞!”慕錦成越想越氣,一腳踢在他的胸肋骨上。
隻聽很悶的一聲響,肖六立時捂住傷處,殺豬般地嚎叫起來。
“你别想裝死!
”盛怒的慕錦成還想再踢。
顧青竹一把拉住他,朝他輕輕搖頭,她蹲下細觀肖六,見他滿頭大汗,臉色煞白,看着不像假裝。
“這是個紙糊的麼,踢一下就廢了?
”慕錦成冷哼。
他這些日子,每天訓練,将各路功夫融會貫通,身手和力道皆與日俱增,隻是他自己不知道罷了。
“我認得這人!
”顧青竹驚訝地說。
慕錦成不相信道:“你整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怎麼可能認得他?
”
“當初,我和大丫招娣在碼頭上賣包子,他不肯給下貨苦力買,還動手搶我們的。
”顧青竹記得清清楚楚,雖然他那張臉被慕錦成蹂躏得不忍目睹,但那雙三角眼卻是不會認錯的。
招娣湊過來一看,連連點頭:“對對對,就是他!
”
“哼,真該一腳踢死你!
”慕錦成作勢要補一腳。
肖六一把抱住他的腿,鼻涕一把眼淚一把地哭求:“三爺饒命,小的狗命不值錢,别污了你的貴腳啊。
”
正在這時,一隊巡街衙役接到報信跑了來,帶隊的正是張西,他一見屋裡的狼藉,立時明白了幾分。
慕錦成甩開肖六的糾纏:“你們來得正好,這幫人盤踞在魚市街,仗勢欺人,強行收取什麼開門費,還将我的新店砸得一塌糊塗,這該怎麼辦?
”
“三爺放心,欺行霸市,壓榨勒索,縣衙自有公斷。
”張西拱手行禮,随即一揮手,“把人帶走!
”
肖六疼得無法行走,衙役隻得指派兩個人回富祥店鋪裡卸副門闆來擡他。
“張西,滿倉哥最近還忙嗎?
”顧青竹趁忙亂的工夫問道。
“前幾日,宋家突然有了一筆錢賠給買家,赝品案不了了之,而聚寶錢莊之前一直沒有頭緒,前天,肖公子不知在哪裡找了一個開鎖匠,整整搗鼓了一日一夜,終于把地下錢庫的鎖打開了,在裡面發現了失蹤多日的肖老闆屍體,已經……
為了這樁案子,梁捕頭這兩日忙瘋了,據說,那歹人不僅害了肖老闆的性命,還偷了兩箱金銀,現在初步鎖定是和肖老闆同一天不見的葛五,刻到目前為止,他依舊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
顧青竹瞪大眼睛,一臉驚疑道:“肖老闆死在地下錢庫裡?
這怎麼可能呢,那日我去找滿倉哥,縣衙的看門人還說,看見他鎖門離開呢。
”
張西搖搖頭:“梁捕頭問過看門人,他說的和你說的一樣,可他年紀大了,又隔着一條街,他未必看得真切,見到的約莫是一個穿着同樣衣裳,身形偏瘦的人剛巧從錢莊旁邊經過。
”
顧青竹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她不懂衙門辦案,隻是隐隐覺得不安。
張西忽然想起來道:“哦,對了,梁捕頭說,讓我帶你們去看賞賜的山林,你們最近幾時有時間?
”
顧青竹看了眼慕錦成:“不如後日吧,今兒我們剛回來,總要在家裡陪陪長輩。
”
“好,後日早上,我去你們府上候着。
”張西點點頭,他見衙役們準備妥當,遂告辭而去。
桌椅倒伏,碎瓷遍地,早上的生意顯然做不成了,顧青山關了院門,幾個人一起收拾,掃地擦桌子,忙了大半個時辰,才将飯廳收拾幹淨。
招娣煮了茶,幾人坐下來歇歇,顧青山歎口氣道:“我們在這裡開了六七天,你做的優惠卡片還是很有用的,剛有幾個住戶嘗過味道,覺得不錯,又帶了朋友來吃,可經今兒一鬧,生意隻怕又不好做了。
”
顧青竹啜了口茶,搖頭道:“我瞧着,咱們挑破了膿瘡,反倒好了,剛才的巡街衙役是誰找來的?
肯定不是你們,那就是同樣被欺負的其他店鋪人偷偷叫的,往後大家都沒了開門費,收入多了,再加上我們口味有保證,還有優惠,生意必定會好的。
”
顧青山握着杯子,深深地皺眉:“所幸,這鋪子是你的,如若不然,光靠咱們掙的錢,連賃金都付不起。
”
“這在準備開鋪子時,咱們不就料想到了嘛,青山哥,你太擔心,春茶馬上就要上了,最多兩個月,面館就會有轉機。
”顧青竹倒是胸有成竹,笃定地說。
她向來聰明,顧青山自然信她:“嗯,剛好青水他們還不能完全上手,趁這個機會多練練。
”
“青山哥,咱們買個馬車吧,一來,你們兩處跑着也方便,二來,若是到東市擺攤,馬車的位子大,人能騰挪得開。
”
“不行,不行,且不說買一輛馬車得花六七十兩銀子,就是平日養一匹馬,每日草料豆粕就得幾十文,咱們上哪兒掙出這許多銀子去!
”
“銀子是靠掙的,光靠省能省出多少錢,别的不說,你們在梨花巷和魚市街之間,靠兩條腿走,來回得用大半個時辰,若是有馬車,兩刻鐘就能往返,省下的時間又可以做很多其他的事。
再就是,在東市擺攤,咱們以前隻能挑擔子,賣簡單的馄饨和包好的包子,若是有了馬車,就能賣更多的飯食,比如各種水面炒面,更甚至能把蒸籠帶去,讓食客能吃上口熱包子,如此,這掙的錢可就要比去年多得多了。
還有,我們現在開了兩處店面,用的主料配料都很多,現在可以用人背,以後等魚市街生意紅火了,若還按以往的方式,光采買就得耽誤很多時候。
再說,咱們以後回顧家坳……”
“好了,好了,買,買還不行嘛!
”顧青山撓頭,無可奈何地看着顧青竹。
他如果不答應,她能滔滔不絕講出更多的理由,直到其中一條說服他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