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魁首,青竹要做魁首!
”大丫推了推顧青竹,哄鬧道。
顧青竹淡淡地笑:“咱們鬧鬧也就完了,奪魁啥的可别瞎想,傳出去,讓人笑掉大牙,南蒼縣茶業以三生為尊,不說他有幾座産茶最好的大山頭,就單一個制茶茶場就比咱顧家坳還大,今年從春到秋,茶市一路凋敝,慕二爺和韓掌櫃豈會坐視不管?
這會子,不定想什麼轍去了呢。
再說其他幾家,也不會坐以待斃,若是在這個節骨眼上搶得先機,南蒼縣的茶葉行當就得重新排号,誰不想一躍成龍頭,賺個盆滿缽滿的。
”
慕錦成坐在桌邊喝茶,不言不語,聽了顧青竹說的話,不由得擡頭看了看她,這丫頭心思靈透,秋茶不景氣,慕明成不等東市茶市結束,就帶着韓守義往南邊去了,明面上說是去收糧食棉花,按顧青竹說的,難道是去南邊寺廟偷師?
至于一直和慕家明争暗鬥的錢家,最近也鮮少聽聞大爺錢漲的消息,更沒見他在萬花樓出沒,原當他金屋藏嬌不出來尋花問柳,卻或許是出門做大事去了。
再觀譚家,譚老爺子專于醫藥,不理旁務,茶市不景氣,譚子衿苦苦掙紮維持一年,大約有心放棄這一塊賣賣,改弦易張做織坊繡坊,想在女紅方面獨占鳌頭,可偏有錢漫與她争,譚子衿雖每有小勝,卻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并沒有多少豐厚的回報。
而本該與慕家同氣連枝的宋家,主業是金銀玉器,古玩字畫,茶葉本就是可有可無的,春上的茶葉被茶馬司拒收,老爹慕紹棠沒有出手幫他,宋家隻得賠本低價賣給錢家,如今更是雪上加霜,就差關門歇業了,宋瑞安舍不得錢,宋蟠沒那個頭腦,用慕紹棠的話來說,這父子兩個就是敗家的命。
南蒼縣其他小店小鋪,今年關門的多了去了,就算能堅持開張的,也是苟延殘喘,奄奄一息。
慕錦成将南蒼縣茶葉行當裡各家情形在心裡撸了一遍,說到底,茶之争,無外乎就是慕家和錢家之争!
說的更明白一點,就是慕錢兩家未來家主,慕明成和錢漲之争!
他自覺把自個這個遊手好閑,不學無術的纨绔撇了出去,至于錢溢一個被酒色掏空的色胚,加上嚣張跋扈任性胡為的錢漫,也被他輕視地忽略不計。
這個大黎國,在慕錦成學了十多年的曆史書上從未出現過,就連他會背的那些唐詩宋詞,這裡人也沒聽過,完全是斷片似的橫空出世。
所幸語言、食物、山川、河流和他原先的認知完全一緻,要不然,他作為一個擁有兩世記憶的人非得瘋了不可。
在現代,喝茶用沖泡的方式是主流,像綠茶,花茶之類,但有些茶,卻又更适用煮法,比如黑茶、普洱。
而在這裡,大黎國,此時正站在茶市的十字路口,誰知道哪個更占上風?
慕錦成雖痛恨自身這個無能穿越者的身份,但他不得不遵循穿越裡的法則,那就是不要輕易改變曆史進程,再說,就他知道的那點雞零狗碎,幫幫顧青竹也就算了,若是告訴心思缜密的慕明成,他根本沒法招架他刨根問底似的盤诘。
更不要說面對曆史的滾滾車輪,天知道,它是想開辟新天地狂奔千裡,還是隻拐彎看個風景再回到主路上,他可不想做那愚蠢的螳螂,到時怎麼死都不知道!
他終究是要回現代去的,在這裡,他要的不過是一輩子富貴安穩,錦衣玉食而已,這對如日中天的三生來說,根本不是事兒!
想到這兒,慕錦成眉眼舒展,依舊慢條斯理地喝茶,湯汁溫潤,清爽回甘,還别說,這丫頭果然天賦了得,自個不過說了三言兩語,她居然還真像模像樣地做出茶來了。
在現代,他其實很少喝茶,直到為了追求顧篁,才愛屋及烏請她喝遍了市内最大茶樓裡的所有茶,還半強迫他老子把店鋪裡最好的茶都寄到學校裡來,結果,他老子不僅寄了茶,還寄了各式茶具,就差寄一張大茶桌來,現在想想,那個時候,可真瘋狂啊!
顧青竹等人說說笑笑,不覺日頭西移,她想買些棉布棉絮,弟妹的冬衣要早早開始準備,遂起身告辭。
慕錦成見她要走,也站了起來。
梨花巷兩邊人家的梨樹上的梨已經被摘得一個不剩,隻有枯老的葉子在秋風裡無精打采地挂在枝頭晃悠,不時飄落一兩片,打着旋兒落在小巷内。
午後的小巷空無一人,兩人一前一後走着,寂靜中,仿佛能聽見彼此的心跳。
“慕錦成!
”顧青竹猛然回身,而專注踩她影子的慕錦成全無預感,倏然,一具溫暖的,張牙舞爪的身子直接撞入了他的懷抱,撞得他心疼!
他急忙一把抱住她的肩膀,一雙鳳眼關切地掃過她的臉龐。
“撒手!
”顧青竹捂住鼻子,擡頭看他,好硬的肌骨,有多少日子沒見?
他似乎肩寬背闊,雄健不少。
慕錦成苦笑松手,這丫頭總是這樣不好好走路,他最近一直跟熊永年練功,倒是不怕她撞,可若是撞了旁人怎麼得了?
頂點
會不會直接被拐走?
“給你!
”顧青竹放下竹簍,從裡面拿出一個小陶罐,十分嫌棄地遞給他。
“什麼?
”慕錦成猶豫地接過,掂了掂,并沒有什麼分量。
顧青竹重新背上竹簍,翻了個白眼道:“我答應給你的茶呀。
”
慕錦成摩挲着陶罐粗糙的表面,劍眉鳳目揚起,笑得一臉燦爛。
“我問你,你是怎麼知道炒茶技藝的?
這在南邊寺廟裡可是密不外傳的,要不是了悟大師得了那邊的親筆詳解,我到今兒還制不出呢。
”顧青竹想起之前的疑問,蹙眉問道。
“這……這……”慕錦成正高興,完全沒料到她會問這個,一時急中生智道:“嗐,我在萬花樓遇着一個南邊過來做生意的富家子,他喜歡花魁小翠,托我幫忙,請我喝酒時閑聊說的,怎麼樣,他說的可對?
”
顧青竹一聽萬花樓就知不是良善之地,又聽他說幫忙拉纖,心中已是惱了,也不去追究話裡的真假,直接轉身就走:“我早知道,你的話不能信!
”
“嗳,他當時拍胸脯保證是真的呀。
”慕錦成忍笑,揚脖子在後面追了一句。
此話不說還罷,他剛說完,顧青竹幾乎小跑地拐出了巷子。
“又兇又犟的丫頭,倒是有一點好!
”慕錦成将陶罐攏在袖子裡,臉上笑容不減,慢步出了巷子,往别處去了。
顧青竹氣惱疾走了一段路,才想起來要買布,遂走進街市上的一家布莊。
這會兒正是做冬衣的旺季,店裡有不少前來采買的人,這家布莊一樓賣布料,二樓賣成衣,兼有裁縫師傅為人量體裁衣,樓上樓下人來人往,生意十分紅火。
掌櫃的是個精明的小老頭兒,他一看顧青竹的穿着和背上的竹簍就知她是鄉下人,對她并不熱絡,由着她自個看,他則忙着殷勤服侍那些穿錦着緞,挑剔的夫人小姐們。
顧青竹倒是樂得自個挑選,她選了一塊碎花的細布給青英接褙子,想了想,青松的棉袍大概也短了,就在一堆靠牆堆放的布裡尋找去年那種靛藍色棉布。
她旁邊的長幾上放着各色綢緞,兩個穿着一樣綢面裙的女孩子站在那裡,看着像是誰家的丫鬟,隻是這會兒主子大概不在,兩人一邊翻揀面料,一邊小聲嘀嘀咕咕說話。
一個頭發微黃,寸腰翹臀的女孩忿忿地說:“那丫頭才來幾日呀,憑什麼叫我們出來給她買衣料!
”
另一個胸口波瀾壯闊的白胖女孩撇嘴道:“這你還想不明白嗎?
定然是爬了二爺的床哦。
”
“我頭回瞧見她那雙勾魂眼,就曉得她不是個安分的主,紅袖姐姐怎麼也不管管!
”黃頭發的女孩瞪大了一雙眼睛,驚詫道,“我們是外屋的,不曉得裡間的事,若是平日哪個賤蹄子發騷勾引主子,紅袖姐姐早就賞她一丈紅了!
”
白饅頭似的胖姑娘斜睨了眼門口,悄聲道:“二爺的脾氣你還不知道?
院裡來的新人都得過他那一關,看着順眼的,捏奶子摸屁股是常有的事,你我不就是這樣的,再稍有些姿色的,更是要弄到床上大戰三百回合。
聽說,那丫頭是自賣的死契,死活都是二爺的人,她還不得拼命抱緊爺的腿呀,不過她也是運氣好,得了天大的寵,要不然二爺的賞賜為啥不從府裡撥,單要在外頭現買?
”
“哼,一個鄉下來的野丫頭,規矩還沒學好呢,倒先學會了這些狐媚子的手段,二爺不過是圖一時新鮮,難不成還真越過紅袖姐姐,提攜她做妾!
”黃頭發的丫頭叉腰挺胸,隻可惜與胖丫頭的起伏山巒相比,她簡直就是一馬平川。
胖丫頭将肥短的有小窩窩的手指豎在嘴上,低語警告道:“噓,你小聲點,紅袖姐姐又如何,不過是和我們一樣的奴婢,别以為,她是你遠方表姐,就能護得住你,一會兒讓黃嬷嬷聽見你說得寵新人的胡話,該罰你給全院的人洗衣服倒馬桶了!
”
聽了這話,黃發丫頭像霜打的茄子,立時蔫頭蔫腦地跟着胖丫頭,走到另一個布料攤上挑選去了。
顧青竹抓着靛藍棉布呆愣了會兒,她不是有意聽壁角,那兩個人說話根本沒想避她,且說的又是她認識人,不由得她不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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