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好要做美食的嘛,不待幾天怎麼吃得過瘾?
再說,我不得替你催着點戶籍文書?
若我們拍拍屁股走了,你啥時候能等到文書?
若你那二叔再趁機要賣你們,怎麼辦?
可不是每次都有今兒的好運氣,剛巧遇見我們的!
”慕錦成一本正經的掰着手指頭數理由。
“還有紫竹!
”蘇暮春見他光顧着說吃的,竟然把最重要的事給忘記了,不由得低聲提醒。
慕錦成連連點頭,理直氣壯地說:“對對對,最重要的是紫竹!
”
看來他是鐵了心要賴在這裡,顧青竹也不好再說什麼,幸好,梁滿倉上次走的時候,把他屋子的鑰匙留在她家了,他的床鋪都是現成的,曬曬就能睡。
蘇暮春朝屋裡張望了下,問:“青英呢?
這會兒沒事了,讓她出來,别又被吓着。
”
見顧青竹家裡消停了,秦氏牽着青英回來,還沒進院子,小丫頭就瞧見慕錦成在和顧青竹說話,她一下子掙脫了秦氏的手,埋頭猛跑,在離他還有半步遠的時候,一下子刹住腳,仰起笑臉,脆生生地叫:“三爺哥哥!
”
秦氏見院裡有男客,她不好見,便在院外朝顧青竹點點頭,轉身走了。
“青英……,不可以亂叫!
”顧青竹丢了個又胡鬧的眼神,摸摸她軟絨絨的頭發。
慕錦成蹲下身子,握着她的小肩膀,笑眯眯地說:“好久不見呀,小青英,别聽你姐的,你要是叫聲錦成哥哥,就更好了!
”
顧青竹闆起臉,嚴肅地說:“三爺,不可!
”
慕錦成歎了口氣:“我就曉得你不肯,我這麼說吧,在我這裡沒那麼多規矩,王侯将相不入我眼的,一樣是話不投機半句多,而布衣白丁若是義氣相投,我亦可士為知己者死!
”
顧青竹不贊成地搖頭:“青英還小,你不能縱得她沒規矩,你這種背離世俗的規矩,之所以能行得通,不外乎你家裡在南蒼縣是首屈一指的富商,旁人不好得罪,隻得将就,如你之人,世間能有幾個,而我們不過是山裡人,若學得沒臉沒皮,以後不知要吃多少苦頭。
”
“好啦,你說的都對,行了吧!
”明知是辯不出什麼道理的,慕錦成隻得無奈舉手道。
青英倚在桌邊,偷看了眼坐在一旁身姿挺拔的蘇暮春,兩人不約而同地偷笑,青英得意自個姐姐,而蘇暮春則感慨這世上還真有一物降一物的說法,慕錦成是誰,南蒼縣纨绔榜榜首,見着顧青竹,不過三兩句,便甘拜下風了。
這會兒恰是正午時分,秋高氣爽,陽光燦爛,顧青竹進屋尋了鑰匙出來道:“你們坐會兒,我把滿倉哥家裡的被褥曬曬。
”
“你們要住在顧家坳嗎?
”顧青英撲閃着大眼睛問。
慕錦成點頭道:“對呀,顧家坳有什麼好吃好玩的?
”
顧青英說起吃的,頭頭是道:“好吃的多了去了,野毛栗子、野梨、紅薯,還有苞谷杆子,可甜了!
至于玩,上山去采野果子算不算?
”
瞧着小丫頭一臉興奮的滿足,慕錦成心頭莫名一酸。
她說的這些,在他這個錦衣玉食的富家子弟眼裡,根本不值得一提,而山裡小孩每到季節才能搶到一點嘗鮮,自然十分稀罕。
慕錦成搖搖頭:“就沒其他的了?
我來時見村裡有條河,難道沒有魚?
”
“有呀,春日裡水大了,滿倉哥還撿到魚,送給我們呢。
”顧青英的小腦袋點的如同小雞啄米。
“那還等什麼?
咱們釣魚去吧!
”慕錦成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好呀,好呀,我每次都是吃魚,還沒釣過魚呢。
”一向溫潤穩妥的蘇暮春似乎也被他的情緒感染,一臉期待地說。
顧青竹曬了被子回來,見他們聊得熱火朝天,也隻得由着他們玩,青英領着他們在院中柴禾堆裡拔了幾根竹竿,又拿一個線卷,拎上兩個竹簍,帶着他們去了。
待院裡客人走了,顧青竹挎着籃子到地裡摘辣椒,圍觀的人中有忍不住的,免不了上前婉轉地打聽。
顧青竹簡單地說了事情的始末,顧世貴依仗輩分,對大哥顧世同留下的小孩作威作福,在平日裡是常事,而這次居然想要賣掉青英,簡直太不像話了。
這些年,村裡不是沒有因着這樣那樣的原因,窮得揭不開鍋的人家,但從來沒有發生過賣兒賣女的慘事,這次顧世貴無病無災的,好端端要賣小孩,無論他有怎樣牽強的理由,賣行蹤成謎的大哥家的孩子,這已觸怒了村裡人最後的忍耐心。
“如此說來,他被打,半點不冤,照我說,這還是輕的,實該打爛他的屁股,好叫他曉得哪些事能幹,哪些想都不要想!
”一個男人義憤填膺地說。
“可不是,他這樣的無賴人,足夠開祠堂,族規伺候了,可惜村長傷着動彈不得,要不然,哪能容他這般嚣張鬧騰!
”另一個老漢一臉愁容道。
一個中年漢子,“啪”地擊了一下掌:“他可不就是鑽這點空子嘛,所幸青竹姐妹命中有貴人扶持,這會兒,顧世貴活該自食其果,以後隻怕再也不敢了。
”
先前的男人點頭附和:“他心裡難道不知道,他有幾條命夠丢到野狼谷的?
不要說被打斷手腳,就是跑得飛快的兔子,又有幾個逃離過狼爪?
”
“嗯嗯嗯。
”衆人皆點頭。
茶園裡還有活計,大家邊說邊離開,各自做事去了。
此時,放眼整個顧家坳,最閑的就數龍潭邊上的幾個人。
“小娘舅,你線上沒個鈎子,就是綁了田雞腿也沒用呀。
”蘇暮春一邊盯着自個的竹竿,一邊偷瞄慕錦成紋絲不動,連水珠子都不冒一個的竹竿。
“我這是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鈎。
”慕錦成洋洋得意。
“那還不得先有個鈎?
”蘇暮春嘀咕道。
慕錦成順口胡謅:“你不懂,樂魚還是樂漁,全在個人歡喜,一個一心求魚,一個不過是為個垂釣的樂趣,這個樂趣……”
正當他為自個釣不上魚,而找理由的時候,他那根自放到水裡,就沒動過的竹竿突然動了!
“啊?
哈哈哈,看我釣的魚!
”慕錦成猛地一提竹竿,隻見竹竿上的線甩出一個優美的弧度,一樣東西啪地落在草叢中。
寶應一個餓虎撲食,直接摁倒,可轉瞬就聽見他的慘叫:“啊!
!
!
”
“逮着啥了?
逮着啥了?
”慕錦成和蘇暮春,以及顧青英全都跑過來看。
“啊!
我的手,痛死了!
”寶應涕淚橫流地哀嚎。
隻見他的右手食指上挂着一個張牙舞爪的螃蟹,它個體不大,卻十分兇悍,在四雙眼睛的瞪視下,依然牢牢的鉗住寶應的皮肉,死活不放。
“爺,救命!
”寶應可憐兮兮地看着慕錦成。
在又敲又打全不奏效後,慕錦成想起前世小時候的一個法子:“快快,把手放到竹簍裡!
”
說起來也真神奇,寶應的手剛放到浸在水邊的竹簍裡,螃蟹就松開鉗子,直往水裡逃竄。
慕錦成看着這個不速之客,驚擾了竹簍裡為數不多的幾尾小魚,全都撲棱棱直跳,得意地說:“小樣,看你逃到哪裡去!
”
“這個不好吃的,沒肉還全是殼,我們都是捉來玩!
”顧青英叉腰道:“再說,這個哪需釣,我領你到個地方,一翻一個,還比這個大!
”
慕錦成連連點頭:“好好好,暮春,你在這裡釣魚,我去摸螃蟹!
”
“爺,你可得小心!
”寶應的手指腫着,又疼又漲,還不忘擔心自個的主子。
慕錦成戳了下他的額頭:“當我和你一樣笨!
行了,你就在這兒守着吧。
”
顧青英将慕錦成帶到不遠處一條快要幹涸的小溪邊,溪水中遍布大大小小的鵝卵石,清淺的水流,慢慢流動,還漫不過石頭,瞧着就是條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小溪,連一個小魚苗都沒有。
瞧着慕錦成一臉懵的表情,顧青英在岸邊蹲下小身子,猛地掀開最近的一塊石頭,隻見石下的水頓時渾了,一個東西快速竄了出去,卻不知有個小魚兜正等着它。
想來,他們是常玩的,顧青英動作娴熟,一氣呵成,還沒待慕錦成看清,一隻螃蟹就已經墜在魚兜中,它舉着兩個鉗子,瞪着一對眼睛,生氣地吐泡泡。
“嘿嘿,我來試試!
”慕錦成撩起袍角掖在腰帶上,一腳踩進溪水裡。
幾乎翻遍每一塊石頭,從每次都差一點的失手,到一次次準确無誤的捕撈,慕錦成玩得不亦樂乎,直到裝了大半魚簍。
“好了,好了,都被你捉了,我們下次沒得玩。
”眼見着太陽慢慢西移,顧青英站在岸上催促。
慕錦成瞅了眼竹簍,滿意地說:“嗯,足夠燒一頓好吃的了!
”
正說着,蘇暮春和寶應見他們久不來,便收了竹竿,拎着魚簍來尋,他們又釣了幾條魚,但都不大,隻聽得離了水的魚在魚簍裡啪啦啪啦地翻騰跳動。
“哇,你怎麼捉這麼多?
”蘇暮春原以為他隻是圖一時新鮮,沒想到竟有滿滿的收獲。
慕錦成抄水洗了手,撣撣身上的水珠,解下袍角,笑着說:“走,今晚讓顧青竹給我們做頓好吃的。
”
顧青竹正在家裡剁紅椒,準備腌辣椒醬,見他們提了半簍蟹回來,哭笑不得地說:“在咱們這裡,石蟹殼多肉少,誰吃這個?
”
慕錦成揚眉,挑釁道:“你不會是不會做吧?
”
“你少激我,不過是一鍋煮了,有何難的!
”顧青竹不吃他那套,依舊埋頭切辣椒。
慕錦成笑嘻嘻道:“那可不行,沒肉再沒味兒,白糟蹋了我的辛苦,我今兒可算是大功臣,可不得由我點一道菜嘛。
”
“行,你說咋個吃法?
”顧青竹再次停下手中的活計,偏頭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