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奴婢……”花婆子嗫喃着,說不下去。
張婆子隻怕她說出什麼不該說的話,忙不疊在一旁求情:“少夫人,那些果子都不是太好的,花婆子怕白白糟蹋了,才……”
“果子是慕家的,無論好壞也是有主的,你們擅自拿出去賣,不僅不知會主子,還将錢财裝了自個荷包,今兒是被我查着了,你們說怎麼辦吧。
”顧青竹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一個管花木的婆子,敢私賣園子裡的出産,沒有總管的默許,誰也沒這個膽子,她環顧了下立在她身邊的婆子,一個個神色慌張,隻怕都是分了錢财的。
“歪瓜裂棗賣不出啥錢,統共不過幾兩銀子,與手下婆子們胡亂吃一回酒就沒了。
”花婆子臉上青白交加。
她這些年靠這個貼補,剛給兒子置了房,馬上就要辦喜事,這會兒出了這事,打死她也不會認的。
顧青竹淡淡一笑:“是嗎?
今兒,就筍子一項也不止幾兩銀子,你們吞沒了多少,我懶得查,但不代表我查不出來,我現下給你們兩條路,一,你們還在園子裡做事,但今年園子裡所有的開銷都由你們承擔,日後如何處置果子,由主子說了算,二,我立時叫人報官,讓衙門來估算損失,你們照價賠償,另外全家趕出府去!
”
是個人都不會選第二條路,花婆子眼巴巴求救地看着張婆子,要她一下子吐出這麼多錢來,還不如讓她吐血呢。
張婆子白了她一眼,這會兒明目張膽地這般看着她,是當顧青竹瞎的麼,看不出她們之間的關聯麼!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張婆子咬牙道:“都是奴婢管束不嚴,才讓她鑽了空子,少夫人仁慈,肯給她一條活路。
”說着,她揪着花婆子的衣領催促,“還不快謝謝少夫人!
”
花婆子垂頭喪氣地草草行禮,含混嘟囔了一句感謝的話。
顧青竹不在乎她的感謝,也不在意張婆子特意撇開她自個,隻讓花婆子一人背鍋,她隻要她的目的達到就行了。
一群人又往前,走過一座小橋,就見一處占地不小的花圃,朝陽處造了一排七八間房子,窗戶很小,看着不像住人的。
“二巧,二巧。
”張婆子站在花圃的籬笆牆外喚。
不一會兒,從房子裡出來一個十七八歲,皮膚黝黑的壯實姑娘,她紮着圍裙,胳膊上套着袖套,擡頭見到這麼多人,有些訝然道:“張嬸子?
”
“快開門,少夫人順道走到你這裡來看看。
”張婆子搖搖竹片編的門,不耐道,“不過是些花花草草,整日鎖着門,跟防賊似的。
”
“嬸子說得輕巧,不鎖門怎麼行,上次我這裡少了兩盆上好的蘭花,報到你那兒,到現在還沒找到呢。
”二巧拿出鑰匙開門,有些怨氣道。
“嗐,你這個認死理的丫頭,不過是兩盆草,哪個主子見了歡喜,搬去屋裡放着也是有的,也值當你從去年念叨到今年!
”張婆子拍了她一下,推門請顧青竹進去。
這個時節,花圃裡除了不甚精神的月季,幾乎什麼花都沒有,張婆子獻寶似地引顧青竹入了房子:“少夫人,你來瞧,這些都二巧侍弄的,長得可讨喜了。
”
撩開厚重的門簾,迎面一股熱氣湧出來,這屋裡燃着炭火,因燒的是最差的炭,故而還有一根煙囪通過北邊的小窗伸到外面,七八間屋子,内裡是通的,裡面擺滿了各式花草,茶花、月季、蘭花都打了花苞,明顯要比外頭露天種植的早開花。
走到最後一間屋子,顧青竹看着滿滿一地各種蘭花問:“二巧很喜歡養蘭花?
”
皮膚黝黑的姑娘搓搓手上的泥,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回少夫人,奴婢喜歡種花草,無論哪種都喜歡,隻玉蘭院裡的主子偏愛蘭花,我便留意多培育一些,不想就種了一屋子。
”
“你這屋裡連插腳的地方都沒了,還要種啊?
”顧青竹轉頭看見一些剛分出來的鳳仙花幼苗,好奇地問。
二巧見她這樣講,突然想起來道:“少夫人剛巧來了,我求您件事,再給花圃造一排房子,我跟張嬸子提了很久,可……”
不等她把話說完,張婆子突兀地打斷她的話:“給你造,等天氣暖和了,一定給你造。
”
“真的?
”二巧有些不相信地一下瞪大了眼睛。
要不是沒有足夠的房子,她怎麼舍得将那些月季留在風雪裡挨凍。
張婆子嗔怪道:“你這孩子,還不信你張嬸的話嘛。
”
顧青竹指着一棵滿苞的茶花道:“二巧,你明兒下午給我送一盆到蕤華院來。
”
“好,少夫人。
”二巧腼腆地點頭。
衆人離了花圃,再往裡走,就是風園裡丫頭婆子們的住處。
顧青竹腳下頓了頓,轉頭望向身後的婆子們,點名道:“魏嬷嬷,走了這會兒,有些渴了,咱們到你那兒坐坐,順帶讨杯茶吃。
”
魏婆子一張老臉黑得跟鍋底似的,卻不好發作,隻得應了一聲,緊走幾步,越過顧青竹,前頭帶路。
一行數人,還沒走進屋子,就聽裡頭傳來幾人擲骰子賭錢的聲音。
“我赢了,快給錢,給錢!
”
“怎麼又是你赢?
今兒大發了,趕快斬隻鴨子來下酒!
”
“好說,好說,過會兒,等魏嬷嬷來了,問她是不是還吃西門那家店的鹵味。
”
“話說,魏嬷嬷去了那麼久,姨娘屋裡……”
魏婆子一聽這話,腦袋都要炸裂了,她大喝一聲,一腳踹開門:“混賬東西,白日賭錢喝酒,是不想幹了麼!
”
“哎呦,魏嬷嬷,咱們不正等着你買碧雲紗……”一個婆子湊上來說。
可還沒等她話說完,魏婆子一個耳刮子就呼在她臉上:“一個姨娘也配用碧雲紗!
”
那個婆子被打暈了,一時反應不過來,捂着臉上的紅印道:“這不是昨兒說……”
眼看着顧青竹帶着人走了進來,那個婆子再也說不出一個字。
“看來,你們日子過得不錯啊。
”顧青竹望向狼藉一片的桌面。
滿桌的瓜子花生,還有一壇酒四個碗,另兩個婆子慌慌張張撣掉身上的碎屑,小跑到顧青竹跟前行禮。
“少夫人,婆子們年紀大了,偶爾懶怠,還請原諒一二。
”魏婆子硬着頭皮道。
“既然年紀大了,早些回去養老就是了,你這裡管着府裡用的東西,雖說不是啥值錢的物件,但也不能像果子似的,被人偷摸往外順帶偷賣。
”顧青竹說得随意。
“奴婢幾個今日偶爾放肆,我們再不敢了,咱們日日看着庫房,從來沒有少一樣東西,還請少夫人不要攆我們出去。
”三個婆子跪地哀求。
顧青竹莞爾:“是嗎?
難得你們還這麼盡忠職守,為了證明你們所言不虛,把庫房的賬冊給我看下。
”
“啊……現……現在?
”一個婆子仰頭,她驚詫地張大嘴巴。
顧青竹不耐煩地低哼:“對,就是現在!
”
“這……魏……”那個婆子說不出話來,面上血色如同被抽幹了,白慘慘地吓人。
見那人還在磨蹭,顧青竹冷言道:“不必問魏嬷嬷,你們若不拿出來,我隻得讓人搜了。
”
“去拿!
”魏婆子從牙齒縫裡幾處兩個字。
她賭顧青竹不會真的清查她的庫房,她管的東西又雜又亂,不要說讓顧青竹盤點,就是她也弄不清,到底哪種東西還剩多少。
三個婆子從一個角落裡找出幾本卷角的賬冊,而先前桌上的東西,都被蕤華院的婆子打掃幹淨,扔了出去,顧青竹挨着桌邊坐下。
順手翻了幾頁,顧青竹頭也不擡道:“春莺,你帶着婆子們去清點銀絲炭。
”
“是。
”春莺應了一聲,帶着婆子下去了。
魏婆子不知道她為啥專挑銀絲炭查,但她已經來不及多想,隻得拔了腰間的鑰匙打開庫房門。
蕤華院的婆子對鳳園裡的婆子有外财發早有不滿,今兒是鉚足了勁兒查,恨不得将每個人都拉下馬,狠狠嘲笑一番,故而她們查得十分仔細。
隔了會兒,春莺來回禀:“少夫人,銀絲炭還有七十斤三兩。
”
顧青竹轉而問魏婆子:“銀絲炭,隻堆在這一處嗎?
”
“銀絲炭是貴重之物,一擔百兩銀子,我哪裡敢亂放。
”魏婆子嘟囔道。
顧青竹翻到賬冊最後一頁道:“你賬上記着三十斤,難道銀絲炭還會自個多出來不成?
”
“這個……有點誤差也是正常!
”魏婆子辯解道。
“就算是誤差,也是賬多實物少,而你卻賬少實物多,這說明什麼?
”顧青竹眯起杏眼發問。
魏婆子被顧青竹逼問得冷汗涔涔:“那……那是婆子們做事精心。
”
顧青竹順着她的話說:“你是想說,婆子們克扣了各院裡的分量,偷偷攢着,準備賣錢私吞?
”
“不不不,沒有的事!
”魏婆子連連否認。
“我看你私賣了不止一回吧!
”顧青竹目光凜然地看着她。
“少夫人沒有實證,不能亂說,污蔑我等一把年紀的老婆子!
”魏婆子急得直跳腳。
顧青竹合上賬冊道:“我來慕府快一個月了,蕤華院隻有兩次燒了炭,一次烤鹿肉,一次地龍壞了,用的好似都是院裡的存貨,并沒有聽說領新的,可你自入冬以來,每個月都記蕤華院領了五十斤炭,左雲的簽名沒一處相同,由此類推,其他院裡的炭,我不用查,也可想而知。
”
魏婆子從頭到腳都像被浸在冰水裡一般,她抖得牙齒直打架,面前的丫頭不是鄉下沒見識的村姑嗎?
盧氏不是經常罵她的嗎?
今兒這是吃了什麼仙丹妙藥,還是得了什麼高人指點,将風園裡有頭有臉的婆子折了個七七八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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