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錦成硬着頭皮道:“爹,這事是我惹的,現下也隻好求您撥點銀子,讓我了結此事,等秋天聚寶收回本金,我立時催阿駿還了我們,這事就算完了。
”
“你是慕家三爺,哪能說話不算話,既簽了入股的契約,自當按入股的辦。
”慕紹堂曲着手指在書案上敲了敲。
慕錦成有點懵,先前還說他敗家,這會兒怎又要入股?
慕明成看出他的疑惑,摩挲着茶盞上精緻的海水紋,輕聲解釋道:“三生錢莊一直做的是大戶生意,聚寶則是做底層小戶的,我們兩家之前既沒有交集,也沒有什麼利益沖突,若不是這次機緣巧合,三生根本不會考慮入股。
可事已至此,隻能往好的一面做,入股聚寶,剛好能彌補三生客源分布的問題,若是能夠平穩度過這場風波,以後在南蒼縣,三生錢莊就是最大的一家,涵蓋上上下下各種人等,這未必不是一樁好事。
隻是,插手聚寶本不在我們計劃之内,事出突然,就算三生緊急調配資金,最早也要到明天下午,其他錢莊的錢才能送來,若是明兒一早就有人蜂擁兌現,隻怕有些來不及。
”
慕紹堂叩叩書案道:“這樣,明成,你一會兒把準備購茶的現銀,揀零散的倒騰些出來,看能不能準備個十萬兩,多裝幾個箱子,先讓他們應付着,挨過明兒一天也就差不多了。
”
“上次各家鋪子為了銀錢好運輸,都換了銀錠來的,碎銀沒這麼多,不過不妨事,我過會兒把各家鋪子的零散銀子湊一湊,約莫就有了。
”慕明成想了想道。
慕紹堂點點頭,又對慕錦成說:“明兒,你大張旗鼓地拉了現銀去聚寶錢莊,對外隻說是二十萬兩,若當真有人堅持要兌換,一百兩以下的,你直接給現銀,一百兩以上的,給他開三生銀票,隻說是……入股慶典優惠,但是保管費半點不能少。
另外,明成,你知會下唐掌櫃,咱們三生總店明天也配合搞一下這個活動,一百兩起存。
”
顧青竹看着慕紹堂思慮周全,有條不紊地吩咐,心裡十分欽佩。
一旁的慕明成微微擰眉:“爹,你真要這麼做嗎?
我們之前都是五百兩起存,這突然一改,隻怕昌隆會以為我們在公然搶客源。
”
“這不過是暫時的,而且眼下剛開春,小商小販手上有閑錢的不多,三生百兩起存,不過是表達一種同氣連枝的架勢,和整箱擡去的現銀一樣,讓那些心懷不軌的人知道,三生确确實實入股了聚寶。
至于會不會轉存,能吸引多少人到三生來,這不重要,也不必在意,依我看,并不會有太多人,因為但凡是個會算計的,都知道三生的保管費比聚寶貴一倍,誰也不是傻子,自然會做正确的選擇。
你擔憂的昌隆錢家,也大可不必顧忌,他們在我們背上搞的事情還少嗎?
咱們不玩陰的,光明正大地搞活動,他們有本事就降費吸引人,看誰鬥得過誰!
”慕紹堂眸光冰涼,冷冷地說。
慕明成還想勸:“爹,咱們之前一直對昌隆多有忍讓,這回……”
慕紹堂不耐地打斷他:“錢家的野心,人人皆知,錦成今兒一插手聚寶,就已經踩着他們的尾巴了,我們忍,他們就能讓了嗎?
一山不容二虎,三生和昌隆将來終有一天會公然翻臉,今年的貢茶之争,還不知鹿死誰手,之前,你和韓掌櫃在南邊訪茶,遭的那些事,誰知道有沒有他們的手筆。
我算是看透了,他們就是一群吃不飽的财狼,我們一味妥協,他們隻當是嘴邊肉,口邊食,想怎麼吃,想什麼時候吃,隻憑高興,這樣的人家,我們何須忍!
”
慕明成緘默不語,錢家在南蒼縣确實一天比一天嚣張霸道,昌隆的商鋪幾乎涵蓋南蒼縣所有的行當,從錢莊到賭場,從酒樓到茶行,從萬花樓到棺材鋪,無論活人死人,隻要有錢賺,統統來者不拒。
錢家二子一女,分管這些産業,錢漲陰險狡詐,錢溢笑裡藏刀,錢漫蠻橫跋扈,錢有财明面上不出來主事,背地裡掌控全局,不知出了多少壞點子。
慕紹堂平素裡儒雅溫和,最是能忍,就算别人罵到門上,都能笑臉相迎,這會兒倒不想忍了,慕明成猜不透,他到底是忍不了了,還是為了慕錦成能早日獨當一面,甯願出頭得罪人。
正當他低頭思量,慕紹堂又語出驚人,對顧青竹說:“明兒,你也跟着一起去!
”
“我?
”顧青竹有些愕然。
她自是想去的,畢竟這事是她出的主意,若是不得善終,心裡到底過意不去,她正在琢磨怎麼找個由頭,卻不知被公爹直接點名,多少有些詫異。
“爹!
”比顧青竹更驚訝的是慕明成,他頓了下,意識到自個失态,遂壓了壓拔高的嗓音道,“弟妹……她抛頭露面,是不是不太好?
”
“有什麼不可的,在咱們慕家,前有你們姑母,現有西府二夫人,她們都是女子,聰慧機敏勝過萬千污濁男子,三生以才能用人,并不會因是女子就輕視踐踏,以後子佩嫁進來,若她有心想管理鋪子,我也不會阻攔的!
”慕紹堂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說。
繼而,他又問顧青竹:“你既是妙機道人親選的弟子,所學不同于旁人,注定做不了平凡的内宅女子,婉成和允湘識文斷字,隻做閨房消遣,你卻要為慕家做更多的事,擔更大的責任,你可願意?
”
“兒媳願意!
”顧青竹連連點頭。
她本是山野姑娘,生性自由自在,早不想困于内院高牆之内,周旋于小女子紛争之間,見公爹這般說,哪有不答應的道理。
慕紹堂見她一臉喜色,并不似作假,心裡頗為受用,遂點頭道:“那明日起,你先與錦成把聚寶的事處理得當,以後就跟着我和你二哥學習管鋪子。
”
慕錦成一聽,媳婦要跟自個分開,急急地問:“爹,那我呢?
”
“三生入股聚寶,若還是你們手上那點錢,派不派人都無所謂,折了也損不了三生半點皮毛,可明天一二十萬兩真金白銀拉了去,我們兩家就算是同等大的股東,肖駿不谙經管,又居喪中,我們再不派人,這是想早點敗完拉倒,還是咋的!
”慕紹堂說着說着,猛地一拍桌子,氣惱道。
“可我不也不懂嘛。
”慕錦成低低嘟囔一聲。
慕紹堂一字不落地聽到了,冷哼道:“你倒有點自知之明,還不算不可救藥,明兒,我讓三生錢莊管事廖青跟着去,他可是錢莊總掌櫃楊廣儒的大徒弟,你好生跟着學!
”
“哦。
”慕錦成不情不願地答應。
照他爹的意思,他若不盡快學會管理錢莊,就别想和媳婦一處待着了。
這招狠,太狠!
慕錦成郁悶之極!
慕紹堂很滿意慕錦成那種有苦無處訴,不得不憋着的表情,既然顧青竹是他的軟肋,他就拿捏住了,假以時日,何愁降不住這個混世魔王!
為了慕家将來的輝煌鼎盛,千秋大業,他這會兒做做惡人也無妨!
父子幾人又說了會兒話,将諸事安排妥當,慕紹堂揮揮手道:“這事就這麼定了,你們各自準備去吧。
”
三人行禮,魚貫而出,慕明成自去準備散碎銀兩不提,慕錦成和顧青竹回了蕤華院。
右玉急急地迎上來,上下打量道:“怎麼去了這麼久?
我适才悄悄讓小丫頭去問,說是跟老爺走了,你們沒事吧。
”
“我們沒事,春莺呢?
”顧青竹關切地問。
“春莺無礙,隻是傷了手,我讓她歇着了。
”右玉給他們倒了茶。
顧青竹坐在梳妝台前卸钗環:“她跟我在私學裡,半日也沒閑着,趁這機會,放她幾日假,咱院裡人多,也不是非她不可,再說,我們跟前也不需要太多人。
”
右玉上前幫忙梳頭:“少夫人體諒下人,我先代她謝過了。
”
顧青竹擡眼看了看鏡子裡的右玉:“我說的并不是客套話,我們以後要出去幫忙管鋪子,會忙一些,院裡還勞你多管着。
”
右玉手中一頓,欣喜道:“真的嗎?
這簡直太好了!
”
“有什麼好的,懶覺都沒得睡了!
”慕錦成還為不能和顧青竹同進同出生悶氣,他一頭歪在床上歎息道。
右玉剛想開口勸,卻被顧青竹拉住,低聲道:“别理他,由着他去,一會兒就好了。
”
見沒人理睬,慕錦成踢掉靴子,翻了個身睡,右玉隻得忍住,幫顧青竹绾了簡單的流雲髻,用桃木簪子别着。
隔了會兒,屋裡隻剩他們兩個,這會子還是初春,顧青竹怕他這樣睡着了着涼,遂走過去,扯了錦被想給他蓋上。
蓦然,她纖細的手腕被人一下子握住,輕輕一拉,顧青竹腳下不穩,連人帶被子全都栽進一個寬廣結實的懷抱裡。
“你做什麼?
”顧青竹低哼,她想掙紮着起來,卻被他用力摟住了纖腰,動彈不得。
“青竹,早知道這樣,我就不管聚寶的事了。
”慕錦成悶悶地說。
顧青竹掙不開,隻得将堵住她口鼻的被子往旁邊推了推,耐心與他講:“爹不是說了嘛,咱們雖是莽撞了些,但總是占着仁義的理,再說,入股聚寶,咱們三生錢莊大小生意都能做,不是好事麼。
”
慕錦成一聽這話,就知道這個傻丫頭根本沒理解他的話,他一個翻身将她壓在身下,盯着她那雙清澈無邪的眼睛喟歎:“和呆瓜一樣呆的笨蛋,你什麼時候明白我的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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