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劉掌櫃已經驗了貨,對鮑魚的成色暗暗驚奇,心中早有成算,卻對兄妹倆道:“就這麼幾隻鮑魚,還勞駕我這個掌櫃的?
算了,看你們也不容易,八百錢我破例收下了!
”
“八百錢?
”餘小草跟餘航對視了一眼,撇撇嘴,從劉掌櫃手上搶回裝着鮑魚的瓦罐,“劉掌櫃,你真打發叫花子呢?
”
“這話怎麼說的?
”劉掌櫃老奸巨猾地撚了撚下颌的胡須,冷笑一聲道,“這樣的鮑魚,給你們八百已經不少了。
别的地方,能賣六百算你們會賣!
”
餘小草見他一副笃定的模樣,心中也沒底。
她也不知道鮑魚的行情啊!
她不由把目光移向了餘航。
餘航絲毫不被劉掌櫃影響,對妹妹安撫地一笑,道:“買賣嘛,圖個你情我願。
既然劉掌櫃的價格,不能讓我們兄妹滿意,那就打擾了!
”
劉掌櫃本來覺得兩個小孩子還不好糊弄,準備連哄帶吓,用最低的價格把鮑魚拿下。
可人家根本不吃這一套,一句多餘的話沒有,轉身就走。
心中有些急了,忙出聲攔住兄妹倆,道:
“你們可想好了!
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兒了!
!
我們福臨門不收的東西,還有誰敢收你們的?
”
“呵!
”一個略帶稚氣的笑聲傳來,“劉掌櫃好大的口氣,莫不是你們福臨門成了街頭一霸不成?
”
劉掌櫃猛一擡頭,眯了眯眼睛,皮笑肉不笑地道:“我說是誰呢!
原來珍馐樓的三少爺啊!
怎麼?
珍馐樓還管到我們福臨門頭上喽?
”
“管到你們頭上?
本少可沒那閑工夫!
還是留給你們主子傷腦筋吧!
”珍馐樓周三少周子旭淡淡一笑,道,“本少就是看不得有人打着童叟無欺的名義,卻廉價強收别人的珍品海貨!
”
“你——”看着越圍越多的人群,劉掌櫃知道不能再口舌下去了,他對餘小草兄妹道,“你們倆先進來,本掌櫃自會給你們一個合适的價格!
”
“恐怕是你認為合适的價格吧!
”周三少俊美中略帶稚嫩的臉上,現出一抹淡然的笑,“唐古鎮臨海,海貨的品相和價格,隻要是本地人,幾乎沒有不懂行的。
小妹妹,麻煩你把手中的鮑魚,給大家夥兒品鑒一番,看看我們童叟無欺的福臨門,給的是不是‘公道’的價?
”
圍觀者好些不知道事情來龍去脈的,經周三少這麼一說,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福臨門的掌櫃欺負人家小兄妹倆人小式微,仗勢欺人想要以低廉的價格拿下人家的珍品海貨。
今日唐古鎮大集,街上走動的當然不缺附近漁村的漁民。
漁民們最恨的,就是那些惡意壓價的奸商,紛紛應和着,要給小兄妹倆當鑒客。
餘航雖性子沉默,心中卻是有成算的。
以往跟随爹爹來送野物的時候,就聽說珍馐樓這個新興的酒樓,跟老牌酒樓福臨門,一直在打對台。
這周三少明面上打着為他們好的名義,未必不存着打擊福臨門的意思。
兩強相争,何必要殃及池魚呢?
餘航攔住了小妹的躍躍欲試,有禮地道:“買賣講究兩廂情願。
賣家開價,買家坐地還價,這是天經地義的。
買賣不成仁義在,劉掌櫃看不上我們的海貨,我們也沒什麼好說的。
打擾了!
”
說着,拱手屈身一禮,拉着餘小草擠出了人群。
本來被周三少擠兌得一臉豬肝色的劉掌櫃,也不好再惦記那些珍品鮑魚了,借着這個台階,冷哼一聲甩袖進了酒樓大門。
心中卻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
要知道,珍馐樓雖說隻是開了不到一年的新酒樓,背後卻有全國四大商家的周家做後盾。
周家的祖宅又恰恰在唐古鎮,這樣一來福臨門更不占什麼優勢了。
福臨門畢竟是老牌酒樓,還是有幾個名聲不錯的招牌菜的,也有一批忠實的老主顧。
可近兩個月,周家排行老三的小少爺回祖宅,不知從哪搗騰出幾個新鮮菜式,很是對了縣令老爺的胃口,也拉走了不少福臨門的客戶。
因為這,主家對他已經很是不滿了。
若是今天再坐實了仗勢欺人的名頭,他這個福臨門的掌櫃也做到頭了。
劉掌櫃暗自警醒,雖惋惜那幾個鮑魚珍品,卻也不敢再動其他歪腦筋了。
“哥!
為啥不趁勢給那個狗眼看人低的劉掌櫃一個教訓呢?
”餘小草對這件事依然憤憤不平,揮了下小拳頭,不高興地問道。
餘航見小妹鼓着小臉,神情很是生動,忍不住捏捏她的小臉,笑道:“福臨門背後有衙門的人撐腰,民不與官鬥。
咱們如果把那劉掌櫃得罪死了,以後這鎮上就不好呆了。
”
餘小草愣了一下,作為“生在紅旗下,長在春風裡”的新世紀公民,第一次接受“人有貴賤之分”的再教育,各種滋味湧上心頭。
餘航見小妹停下腳步,表情怔忡,以為她吓到了,忙安慰道:
“小妹别怕,隻要我們行得正,那些有錢人、當官兒的也不能拿我們怎麼樣。
爹說皇上聖明,治下的官員,還是比較公正廉明的。
别的不說,咱唐古鎮的縣太爺,那可是有名的趙青天呢!
”
餘小草定了定神。
小說中、電視裡,視貧民如草芥的有錢人、當官的,在古代比比皆是。
便暗自提醒自己今後行事要低調些。
“哥,咱們的皇帝真這麼厲害?
能把那些大官都治得服服帖帖的?
”餘小草穿來這麼久,還不知道到底是什麼朝代呢。
“噓——”餘航差點捂住她的嘴。
什麼叫治得服服帖帖,幸好他們是在唐古這個海濱小鎮,若是在四品官滿街走的京城,早就被有心人治個不敬罪了。
“哧哧——”就在餘航暗自慶幸沒人聽見這些話時,耳邊傳來少年人獨有的笑聲。
兄妹倆一扭頭,見剛剛那個華服小公子,正牽了馬不緊不慢地走在他們身後。
餘航臉色為之一白。
他不知道這富貴小公子有沒有聽到妹妹不敬的話語,暗自一咬牙,上前道:“方才多謝小公子替我們兄妹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