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是杜桂的哭聲。
“你這個敗家子,你連碗都端不好,還敢哭?
”周氏惡狠狠地罵。
杜梅一進院子,就聽見廚房裡的聲音。
她把草藥和魚放在廊檐下的竹籃裡,快步走入廚房。
廚房裡隻要周氏和杜樁兩人坐着,其他人的飯碗亂七八糟的放在桌上,顯然是吃過離開了。
杜桂前襟上灑着黃色液體,杜櫻和杜桃正幫她擦,一隻碗滾在杜梅腳邊。
“姐,不是我摔的,是樁子哥伸腳絆我。
”杜桂一看見大姐,就像看見救星。
杜樁也不狡辯,臉紅紅的隻埋頭喝糊糊,杜梅知道為摔盆打幡,杜樁記恨上了她。
“重裝一碗就是了。
”杜梅彎腰撿起了碗,平靜地說。
從早上忙到現在,她們姐妹水米未進,這會子鬧起來,吃虧的是自己的肚子。
“哼!
做飯的時候找不着人影,吃飯的時候,倒知道聞着味兒來了?
”今天的晚飯是魏氏讓周氏下的廚,她不過做了頓青菜玉米糊糊,就一腔惱火。
“娘吃了嗎?
”杜梅不想吵架,她累了一天,隻想母親和妹妹們有一口飯吃。
“嗯。
剛送了飯,就是娘沒奶~水,弟弟餓着哭了一回。
”杜櫻說。
杜桃轉身去鍋裡裝糊糊,卻被杜樁一把搶了飯勺。
“樁子哥,你都吃三碗了,我們姐妹一個還沒吃。
”杜桃委屈地說。
“怎麼,你們是大小姐呀,吃飯要請?
沒得吃,活該。
還有,杜桂的那碗被她灑了,她今天不用吃了。
”周氏陰恻恻地說。
杜梅出去後,三姐妹一直在屋裡照顧母親和弟弟,周氏做好了飯也不喊她們。
還是三房的杜傑和他妹妹杜杏吃過飯,路過二房門口,抱怨今天的飯太難吃。
二房的人才知道廚房開了晚飯。
杜梅看了下鍋裡還有些粘鍋剩下的,四姐妹各自湊合吃了點,墊墊饑。
周氏得逞地帶着吃的肚子圓滾滾的杜樁,回自己屋去了。
依慣例,三個小的,收拾廚房,杜梅洗紅薯。
她順便把魚收拾幹淨,留下一點通草,其他藥材都讓杜櫻收到屋裡去了。
她們關上廚房的門,杜桂趴在窗戶上警惕着看着外面。
杜桃燒火,杜梅在鍋裡把魚略煎了一下,倒入開水,頓時湯汁泛起了乳白色。
她放了些通草,杜桃改了小火慢慢炖。
杜梅往竈膛裡的炭火裡,丢了四個半大的紅薯,杜桃用熱灰把它們埋了起來。
不大一會兒,魚的鮮香就飄散開來,杜梅往湯裡拈了一點鹽。
竈膛裡,紅薯也差不多焐熟了。
晚飯是周氏做的,她在屋裡聞到了魚的香味,卻不疑有他。
天寒地凍,她也懶得出來看,隻當是隔壁方氏在做飯。
屋裡,因為許氏遲遲沒有奶~水,杜櫻正抱着餓得嘤嘤哭的弟弟在屋裡踱來踱去。
“娘,快來喝魚湯。
”杜梅裹帶着一股寒氣進了屋。
“都是娘不中用。
”許氏頭上紮着圍巾,半倚在床上,眼裡水汪汪的。
“大夫說了,鲫魚湯最補了,娘喝了,弟弟才有的吃。
”杜梅已經把一個圍裙鋪在許氏面前,把湯遞給她。
魚都炖碎了,湯汁白如牛乳,香味濃郁。
許氏知道,若自己還不下奶,這拼了半條命生下來的孩子遲早活不成,她咕咚咕咚一口氣喝下大半碗魚湯。
“娘,你給弟弟起個名吧。
”杜櫻說。
二房的四個女孩子都是許氏取的名。
“叫杜松可好?
”許氏看着窗外,這臘月裡,大概隻有松樹傲雪淩寒吧。
她心裡更是期翼這個失了父親庇佑的孩子,能像松一樣在霜刀雪劍裡勇敢地活下去。
“小松?
小松!
”杜櫻逗弄懷裡的弟弟。
“娘,我也做姐姐了。
”杜桂更高興,她正換乳牙,一笑起來,缺了門牙漏風。
“這名字真好聽。
”杜桃眉開眼笑。
“娘,村裡就數你起的名字好。
别人家都是叫大丫,招娣。
”杜梅也笑。
許氏看着四個閨女高興的樣子,臉上也有了笑模樣,可心裡的擔心一點也沒有緩解。
“娘,你把湯都喝了吧,冷了,腥。
明天我再到魚嘴口去尋尋。
”杜梅遞給許氏一截烤紅薯。
“去魚嘴口要小心,你方嬸家的小枝就在那沒的。
”許氏沒有接紅薯,她看着杜梅,眼睛盛滿了不舍和難過,她的女兒才13歲啊。
“沒事,娘。
鐘叔和樹哥在河灘上割蘆葦和蒲草呢。
”杜梅接過空碗,拍拍許氏的手。
杜松在杜櫻的臂彎裡睡着了。
四個女孩又怕又累折騰了一天,洗漱後,沾着枕頭就睡着了。
可這夜還漫長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