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似乎是因為什麼她不知道的事情,一直對君家不怎麼喜歡。
所以,就算現在突然得知君家的人當年幫了殷正決,他也隻是意外,并不惱怒。
宮玖好奇公子對君家的成見由來,但見他沒有要解釋的打算,便沒有多問。
錢筠澤的手搭在膝蓋上,手指一下又一下,輕輕拍打着。
這是他在想事情時喜歡做的小動作,通常這種狀态下,他的心情是比較放松的。
宮玖安靜地站在一邊,沒有打攪。
“看來,想知道更多,還得問問這位族姐了。
”
男人突然道,目光落在姬孟湘臉上,眼裡一片暗黑,沒有溫度。
君家能抹掉人的記憶,他就能強行喚回人的記憶,隻是這項術法缺陷很大,被姬家列為了一項禁術。
短暫的激活,短暫的清明之後,不出三日,大腦就會崩潰,變成一個瘋子。
對姬家這位千古罪人施展禁術,錢筠澤沒有什麼猶豫,也或許,猶豫過,但也隻有那麼一兩秒。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你置身事外地活了這麼久,也該夠了。
”
錢筠澤淡淡道,手突然探向姬孟湘,掌心蓋在她的頭蓋骨上,五指一點點收緊。
老人茫然的雙眼倏然瞪大,皺巴的臉上出現了痛苦之色。
她開始劇烈掙紮。
宮玖見狀,立馬變出一朵彼岸花,手一甩,花瓣飛落,轉瞬間就變成了一條紅色的綢帶。
紅色綢帶自動将那老女人的手腳給綁了起來。
不過一分鐘,這禁術就施展完了。
錢筠澤收回手,淡淡地看着她,宮玖也撤掉了綢帶。
老人雙手抱頭,痛苦呻吟,記憶深處有什麼東西像是泛濫的洪水一樣沖刷着大腦,令她渾身發抖。
錢筠澤坐回了對面的椅子,雙手交叉,靜靜地等待。
足足十分鐘之後,老人才慢慢松開了手,再擡起頭時,一瞬間仿佛蒼老了十歲,眼睛裡布滿了紅血絲,看上去猩紅一片,表情也猙獰無比。
“你是誰?
”
姬孟湘死死盯着他道。
錢筠澤似乎在欣賞她此時此刻恨意和惡意侵蝕的扭曲表情,喉嚨間溢出一絲愉悅的低笑,“按輩分,我該叫你一聲族姐,按尊卑,你該稱呼我一聲大祭司。
”
姬孟湘聽到這話,瞳孔狠狠一縮,喃喃道:“大祭司……大祭司不是死了嗎?
”
“大祭司不死不滅。
”
男人眼裡有悲憫之色,看着她道:“所以,沒人能夠逃過姬家的刑罰。
”
“刑罰?
”
姬孟湘一頓,呆愣了幾秒鐘後,她突然大笑起來,“哈哈哈……”“我知道我是姬家罪人,我該受千刀萬剮之刑,我從來就沒想過逃脫這刑罰!
你以為我這些年像個白癡一樣混混沌沌活着,就是撿便宜了嗎?
不,沒有人比我更恨自己,我恨不得親自動手将自己千刀萬剮!
我不得好死,被我下了生死咒的殷正決也不得好死!
”
說起殷正決,女人眼裡的恨意如有實質,化成了一片片鋒利的刀子。
“殷正決!
殷正決!
殷正決——”她嘶啞地大吼出聲,“我要親手殺了他,我一定要殺死這個滅我滿族的畜生!
”
錢筠澤目光平靜,“可惜,三天後你就會徹底變成一個瘋子,沒這個機會了。
”
“不,我有。
”
姬孟湘忽地呵呵笑出聲。
那笑聲并不好聽,沙啞的,尖銳的,嘲諷的,加上那張猙獰的醜陋的爬滿了皺紋的臉,聽上去讓人覺得毛骨悚然。
她說:“隻要動了他的心肝寶貝兒,哪怕他在天涯海角,也會以最快的速度趕回來。
”
雖然她被殷正決那畜生變成了沒有記憶的提線木偶,但“老年癡呆”的這些年,她一直是有意識的,那王八蛋對癡呆的她不再防備,所以這些年的很多畫面都存在了她的記憶裡。
最初的幾年,他會抱那個女人出來曬太陽,親自給她擦拭身體,甚至對着她滿臉深情地講自己那些龌龊的心思,真是惡心至極!
後來“她”一直沒有醒來,這畜生才死心了,加上他還有所謂的事業要忙,就将人藏進了書房,很久才來看望一次。
錢筠澤有些玩味地品着姬孟湘的這句“心肝寶貝兒”。
提到這個詞的時候,女人的語氣像是嘲諷又像是厭惡,還帶着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不過,殷正決這樣自私狠毒的男人,當真會留下這樣的緻命弱點?
錢筠澤鎮定地道:“那你還等什麼?
很快就會有别人找來,你的機會隻有這麼一次。
”
姬孟湘搖晃着身子站了起來,像一隻出籠的惡鬼,表情陰鸷地飄蕩到了書房門口。
她冷笑:“他的心肝寶貝就在這裡面,我需要你們幫忙。
”
錢筠澤看向宮玖。
宮玖會意,朝那鎖眼裡吹了一口氣,鎖上的書房門自動打開。
“這書房地下有一個密室,密室裡應該有陣法。
”
姬孟湘語氣笃定。
現在的她修為全廢,就算曾經是陣法天才,她也沒辦法感應到陣法的存在了。
“玖兒,交給你了。
”
錢筠澤道。
宮玖笑道:“公子這是在考我?
”
她這一手布陣的本事都是公子教的,公子哪裡用得着她。
宮玖閉上眼,微微仰頭,彼岸花紋路在美豔的臉蛋上若隐若現。
殷正決不愧是當年将風水界攪起腥風血雨的老賊人,布陣的本事也不小,至少,如果不是姬孟湘事先提醒的話,宮玖根本察覺不到那一絲微弱的陣法感應。
她閉眼細細感應了一會兒,來回走動,最後停在了最裡排的書架前。
地闆上鋪了一塊地毯,宮玖掀開那地毯,在靠近牆面的一塊地闆上敲了敲。
可惜,這地闆厚實,聽不出什麼。
如果她沒有感應錯的話,陣法就在這下面,而且在牆的那一面。
“公子,這裡應該有個通道,要不要我把這裡的地闆敲碎?
”
宮玖問。
錢筠澤:“你敲碎了,等他們來了,豈不就發現了?
”
宮玖沖他眨了眨眼,道:“可是公子,我找不到這通道的開關,要勞煩公子出手了。
”
錢筠澤無奈地搖搖頭,看向那最後一排書架,視線從左到右掃視一遍之後,手指落在了一本厚厚的辭典上面。
辭典是固定在架子上的,男人修長的手微微一頓後,按住辭典旋轉了一周。
“哇!
公子,通道打開了,公子真厲害。
”
宮玖朝他笑道。
錢筠澤看她一眼,“下地道。
”
微頓,他補了句:“小心一些。
”
宮玖背過身去,嘴角隻是往上挑了一點點兒,眼裡的笑意卻很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