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小時前。
宮玖和錢筠澤來到了慕老先生的别墅樓。
“公子不是說,我們宜在暗處,不宜在明處嗎?
”
宮玖不解地問:“今天出現之後,殷正決就知道公子的存在了。
”
錢筠澤嘴角上揚,“以前不出現,是因為知道殷正決死劫未到,可現在,他的死劫……到了。
”
宮玖有些意外,但又覺得合情合理。
這段時間,公子時不時會蔔上一卦,公子的卦從沒有失誤的時候。
當初害了姬家的人都得到了應有的懲罰,那些隻被蘇可可廢掉修為的僥幸逃脫的長老,也一個個相繼死去。
當然,宮玖做得不留痕迹,别人隻會以為是這些人自己找死。
該的人都死了,就隻剩下一個殷正決。
他現在羽翼被剪,也沒了二十年前的天時地利人和,很難再掀起什麼風浪。
的确也該輪到他死了。
宮玖突然想到了昨晚的那一室熱情。
所以,是因為心情好,公子才沒有推開她?
不但沒有推開,還難得主動,讓她受寵若驚。
“那公子,玖兒要施用迷幻術喽。
”
宮玖道。
昨晚兩人肢體交纏的畫面從腦中閃過,以至于現在,宮玖說話的時候不自覺就帶了一絲嬌嗔。
錢筠澤嗯了一聲,打量着眼前的别墅,語氣淡淡,“倒是會找地方。
”
宮玖看他,眼睛彎了彎,“公子是在說自己嗎?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公子可真會找地方。
”
“對了公子,我們要快一點,不然族妹和妹夫就要來了。
”
宮玖提醒道。
她走在前面按響了門鈴。
老護工在迷幻術的作用下,看到的人不是宮玖,而是慕老先生。
“慕先生,您回來了?
”
她詫異道,連忙開門。
等門一開,宮玖上前,朝她臉上輕輕吹了一口氣,老護工就這麼倒在了地上。
屋裡,癡呆的慕老太太正在陽台上曬太陽,聽到響動,她慢慢轉頭看來,一臉茫然。
迷幻術撤去,錢筠澤走到慕老太太的面前,就那麼挺直地站着,連頭都不屑低一下,隻是眼微垂,用一種不加遮掩的冷漠又憐憫的目光睥睨着她,認真打量。
“在引狼入室犯下那麼深重的罪孽之後,還能像個癡兒一樣,無辜地享受着這樣的太平,真是讓人羨慕又嫉妒。
”
嘴上說着羨慕嫉妒,男人的眼裡卻一片冰涼,沒有任何多餘的情緒。
“公子。
”
宮玖輕輕叫他一聲。
錢筠澤的情緒很快平複下來,或許沒有平複,隻是藏了起來,就像是這麼多年來,他努力做着錢筠澤時,所有偏激的扭曲的恨和怒都埋在了心底,展露出來的便是那謙謙君子的溫柔紳士。
“她現在顯然什麼都不記得了,您又何必跟她說這麼多呢?
”
宮玖歎道。
錢筠澤目光冷凝,“這樣的罪人,沒有資格忘掉一切,她應該終生都活在忏悔和痛苦之中。
”
“公子說的是。
”
宮玖順着他的話道。
蘇可可和秦墨琛都沒想到,這位看似陌生的慕老太太也是個熟人。
兩人沒有分身術,當初在畫中世界,知道無法阻止那場災難後,他們放棄了抵抗,可他們在意的人太多了,不可能時時刻刻關注着殷正決那個狼心狗肺的叛徒。
但殷少離不是,他和師妹潘穎從身體虛化之後便想一直跟着殷正決,知道他後來做的每一件事,他如何挑起矛盾,如何制造事端,又如何诋毀那個癡心愛他的女人。
所以,蘇可可和秦墨琛不知道,當年那個愛殷正決入骨的女人,偷偷給殷正決下了生死咒。
生死咒。
你生,我生;你死,我死。
殷正決也是到後來才知道自己中了這禁咒,但那個時候的他已經不可能收手。
所以,他不會殺下咒的人,就算所有人都死了,那女人也得好好活着。
現在,錢筠澤眼前的這位慕老太太,不是别人,正是當年引狼入室,害得姬家全族被滅的姬、孟、湘!
無相神可以幫殷正決改變他的相貌,自然也可以幫信徒改變别人的相貌,何況殷正決這個信徒足夠強大,能提供千百倍于普通信徒的信仰之力。
此時,錢筠澤看着這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女人,突然伸出食指,點在了她的額上。
一抹光點出現,從指間滲透入對方的額頭。
片刻後,男人收手,眉頭皺了一下又松開,嘴角緩緩揚起,眼裡出現了一抹異色,“有趣,君家的秘術,殷正決又是從哪兒學的?
”
宮玖聞言驚訝不已,“公子,您是說……姬孟湘她不是因為受到打擊才塵封了記憶,而是被殷正決用君家秘術抹掉了記憶?
”
錢筠澤笑了笑,眨眼間又變回了那個書香門第優雅從容的小少爺。
他坐在癡呆的姬孟湘對面,雙腿交疊,姿态随和,“玖兒,看來今天收獲不小,見到姬孟湘,我以前始終想不通的地方終于想通了。
”
說着,他的眸子裡似含了一絲詭谲的笑,喟歎出聲,“君家啊,真是讓人意外……”宮玖跟了他這麼多年,對姬家的事情一清二楚,也對這個男人的言外之意理解得很快,她驚訝出聲,“君家?
公子是說,殷正決當年之所以能那麼順利,是因為有君家的人幫他?
”
“何止是君家的人。
”
錢筠澤低聲道,偏頭看向窗外的陽光,微微眯了眯眼,嘴角銜着一抹暖陽也無法融化的冷笑。
姬家跟君家世代交好,就連蘇老都對君家當年的營救感恩戴德,但宮玖從未在公子身上發現一絲感恩的情緒。
公子說,君家人到的太遲了,遲得恰到好處。
宮玖明白他的意思,卻覺得,就算君家人膽小怕事,最後總歸是救了蘇老和那麼多姬家族人,還給他們提供了短暫的庇護之所。
沖着這點,就算不感激,也不該像公子這樣,淡漠得有些涼薄了。
再後來,得知蘇老在君易戍的幫助下封了族人的記憶,讓他們忘了姬家的仇恨,以普通人身份過着不屬于風水師的生活後,宮玖也隻以為公子是在介意這位君家家主多管心事,因而對他沒什麼好感。
現在看來,似乎不是那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