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殷少離來說，這女妖的原形是什麼并不重要，他低垂着頭，裝出一副恭敬模樣，卻在用眼角餘光打量這殿堂。
餘光逡巡一周，在發現角落裡五花大綁昏迷不醒的熟人時，殷少離目光一動。
果然在這兒！
他和蘇可可追蹤了這麼多天的吳延邪道就躺在這山神殿的角落裡！
得來全不費工夫。
在吳延旁邊，一個眼神空洞的壯漢規規矩矩坐着，一副随時待命的模樣。
殷少離猜測，這個應該是奴仆，而那個阿越是神使。
山神廟裡，一個奴仆，一個神使。
身份不一樣，幹的活計自然也是不一樣的。
一個在天，一個在地。
就像現在，那奴仆模樣拘束，表情麻木，雙眼空洞。
可這神使卻在帶他進來後，就主動爬上了床榻，跪坐在女人身後，為她按揉肩膀。
“阿越，你不必如此。
既然新的神使來了，你明天就下山吧。
”
女妖明明享受着男人的按捏，出口的話卻異常無情。
“殿下！
您真的不能多留阿越五年嗎？
”
阿越一臉難過。
女妖表情冷漠：“你下去吧。
”
“殿下！
這個男人不是我們疙瘩村的人，您忘了您自己的規矩嗎？
他可以為奴仆，卻不能做神使，反正你也不喜歡阿灰，不如讓這人代替阿灰？
”
坐在角落裡的奴仆阿灰聽到這話，空洞的眼睛動了動，然後繼續垂下頭。
“阿越，下去！
”
那神使不甘地爬下床，卻沒有走遠，就在一旁候着。
他憤憤不平地瞪着這個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小白臉。
“你，擡起頭來。
”
女妖道，神情恹恹。
殷少離擡起頭看她。
他不敢輕敵，吳延這人向來狡猾，連他都栽在這女妖手上，這女妖應該不簡單。
女妖看清殷少離的長相，眼裡劃過一抹驚豔，直勾勾地盯着他，“長得可真俊，我在疙瘩村三百年，從來沒有見過你這麼俊的男人，你穿長褂的樣子有些像他。
”
這話一出，她身後站着的那位阿越臉色頓時一變。
他立馬撲到女人的腳邊，俯身親吻她的腳，細細密密的吻落在女人光溜漂亮的腳背上，含糊不清地道：“阿黃，阿黃我才是你最喜歡的神使，你不能抛棄我。
”
他甚至膽大包天到伸手要撩她的小裙，卻被女妖一腳踹開。
“阿越，你放肆！
”
女妖怒喝一聲。
“殿下，求您不要趕我走，沒有人比我伺候您伺候得更好了，求您！
”
阿越痛哭流涕。
女妖冷笑，“五年的榮譽和财富還不夠補償你這段時間的付出嗎？
阿越，做人不要太貪心。
”
阿越一副備受打擊的模樣，“我對您的心，您感受不到嗎？
你明知我不是為了這些！
”
女妖沉默片刻，突然放柔了聲音，朝他招手，“阿越，我都懂。
你過來。
”
阿越本來要過去，但突然間想到什麼，不禁心生警惕，往後退去，“我不過去！
你是不是要抹掉我的記憶？
你怎麼就這麼狠心！
”
女妖的語氣陡然轉冷，“明天一早，你就給我離開山神殿。
”
阿越身子一軟，癱軟在地上，失魂落魄，看上去好慘一壯漢。
女妖繼續冷酷無情：“既然你不想被抹除記憶，那你就眼睜睜看着！
”
她看向殷少離，用命令的口吻道：“還不過來，我要驗貨。
”
阿越聽到這話，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樣子，口中一直喃喃，“不，不要……”殷少離一開始還不明白她的意思，但見她主動做出了承歡的姿勢，臉唰一下就變成了鐵青。
這妖好不羞恥！
“還愣着幹什麼？
過來！
”
女妖似有不悅。
殷少離被如此羞辱，哪還想着打探虛實，當即低喝出聲：“不知羞恥的妖類！
我可不是來伺候你的！
那個人，我今晚要帶走。
”
他指向角落裡昏睡過去的山羊須老道。
女妖唰一下從長榻爬起來，惱怒地看他，“這麼說來，你也是道士了？
是我很久沒有發怒，所以才讓你們這些膽大包天的臭道士一個接一個地闖我山神殿？
”
“他是我門中的叛徒，我是來抓他的，沒什麼興趣闖你山神殿。
至于你這小妖，你既然吃供奉潛心修煉，沒有傷過人，我也不傷你。
”
女妖聽到這話，哈哈笑了起來，“傷我？
就憑你們這些小道士，也想傷我？
今天要是不給你一點兒教訓，你就會當我這山神殿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
話畢，女妖突然咆哮一聲，出口的竟是兩聲犬吠。
她渾身妖氣大漲，氣勢兇狠地朝殷少離撲了過來。
“原來是一隻犬妖！
”
殷少離迅速從兜裡掏出一把鎮妖符甩了出去，雙手掐訣。
飛出去的鎮妖符在空中盤旋環繞，如同一個結實的盾牌。
忽而，那盾牌一變，在女妖撲來的一瞬間變成了天羅地網，朝她身上飛來。
女妖神色一變，立馬後退，卻不想那鎮妖符好似能自己辨别方向一樣，從四面八方朝圍了上去。
被激怒的女妖一龇牙，尖銳的犬牙露了出來，黃色的毛發裡也突然蹿出了兩隻狗耳朵，兇悍異常。
她展開臂膀，高聲道：“吾之信徒，借我信仰之力，成就吾之仙身，吾之信徒，食汝之俸祿，還汝之……”随着這女妖不停念着什麼，她周身的濃郁妖氣之上竟覆蓋了一層純正道氣。
那道氣越來越濃，最後完全将妖氣包裹起來。
撲過去的鎮妖符還沒發揮作用，就被這道氣碾了個粉碎。
殷少離面色微凝，“既然你走正經道修之路，又為什麼做這些龌龊低賤的事情？
”
女妖暴怒，“我什麼時候做龌龊低賤之事了？
你這無禮的小道！
今天我一定要狠狠教訓你一頓！
”
對付妖魔鬼怪的那一套東西用不了，殷少離跟女妖眨眼間就變成了同行之間的鬥法。
一人一妖打鬥間，大殿裡的東西噼裡啪啦碎了一地。
殷少離神色越來越凝重，沒想到這女妖抛卻妖力，光是道法也這麼高深。
才三百年而已，竟比那些同樣三百年的鬼修還要厲害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