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少離：“祖上四代當過這山神的神使，如果這妖沒有清除幹淨記憶，那些人的确可能知道些什麼。

　　可明明知道，還帶頭供奉這妖，膽子也是夠大。
”

　　蘇可可想了想，道：“我倒是理解，這妖不害人，就算村長祖上真的發現了什麼，大概也是因為不想破壞這承襲了數百年的傳統。
”

　　殷少離神色嚴肅，聲音微冷，“人心易變，妖更是如此。

　　可可，現在這妖或許不害人，但你怎麼就确定它會一直不害人？
”

　　蘇可可樂了，“殷少離，一個人沒犯法的時候，你總不能因為你覺得他以後會犯法，就提前把他抓起來吧？
”

　　殷少離抿了抿嘴，低聲吐出一句：“人和妖終究不一樣。
”

　　蘇可可撇嘴，“你個死腦筋。
”

　　殷少離一愣，扭了扭頭，沒有說話了。

　　那村長終于跟自己兒子告别完，一步三回頭地下了山。

　　而這大塊頭也離兩人越來越近。

　　殷少離低聲提醒道：“可以動手了。
”

　　蘇可可突然站了起來，蹿到那大塊頭面前。

　　本以為這大塊頭會立馬沖過來揍她，或者驚慌地大喊一聲，沒想到對方居然隻是看着她發呆。

　　然後，這大塊頭态度異常恭敬地問了句：“您、您就是山神嗎？
”

　　蘇可可頓時愣住。

　　她在場外看了很久熱鬧，這大塊頭可能沒有注意到她。

　　但也不至于把她當成山神啊。

　　村民供奉的那山神不是一頭黃發嗎？

　　穿的衣服也不一樣啊。

　　蘇可可猜測這小子是一時沒回過神，她也沒給對方反應的機會，立馬用了催眠術。

　　“你現在很累，去旁邊那樹下睡一覺吧，天亮了，你就能看到山神了。
”

　　蘇可可聲音低緩，直視着盯着對方的眼睛。

　　大塊頭的雙眼很快失去焦距，如木偶一般走到旁邊的樹下，靠着樹閉上了眼。

　　“可可，你回避一下，我要跟他換一下衣服。
”

　　殷少離的目光落在大塊頭的長褂上，“曆屆神使都會穿上這種長褂，我要是不穿，一進去就會暴露。
”

　　蘇可可立馬調轉身子，“那你換吧，我絕對不偷看，也不偷聽！
”

　　殷少離看着她的背影，嘴角往緊繃了繃。

　　離這麼近，就算不偷聽，也能聽得到……吧？

　　算了。

　　殷少離迅速脫下身上的毛衣和外套，隻留了一件淺色内衣，然後将大塊頭穿的長褂扒下來套在自己身上。

　　他盯着對方那系褲腰帶的黑色長褲看了半天，又回頭看了一眼蘇可可，一咬牙，用生平最快的速度調換了兩人身上的長褲。

　　身後悉悉率率的衣服摩擦的聲音并沒有影響到正在放風的蘇可可，等殷少離說了一聲“好了”，她轉過頭也是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樣子。

　　此時的大塊頭和殷少離已經互換了衣服。

　　殷少離好歹是一米八幾的個子，衣服長短差不了太多，但架不住這人塊頭大，殷少離的衣服穿在他身上，繃得緊緊的。

　　反倒是這大塊頭的衣服穿在殷少離身上，竟格外合身，雖有些寬松，但也寬松得恰到好處。

　　他沒有換大塊頭的黑短靴，因為褲子大一個号，剛好可以遮住格格不入的運動鞋，又不拖地。

　　兜裡裝了備用的鎮妖符，八卦鏡和桃木劍等東西沒法帶，留給了蘇可可。

　　“你在這兒等我，我一個人先進山神廟看看。

　　二十分鐘之後你再進來。
”

　　殷少離道。

　　二十分鐘足夠他打探清楚山神廟裡的情況。

　　蘇可可點頭，“好。
”

　　想到什麼，她連忙提醒了一句，“殷少離，如果對方太厲害，你打不過的話一定要及時叫我！
”

　　殷少離的臉頓時一繃，掃她一眼，“知道了。
”

　　蘇可可目送他走遠。

　　穿着藏藍色長衫的男人背影挺拔，若是續上長辮，真的就像是三百年前走在石階路上的富家少爺。

　　等人走遠，蘇可可回頭看了看大塊頭，摸出一張保暖符，塞進他衣服裡。

　　這麼冷的天兒，就算這大塊頭身體再好，吹一晚上冷風也肯定感冒。

　　山神廟建在靠近山頂的地方，但不在山頂。

　　那建築比殷少離想象中的氣派不少，至少，不像是一個偏僻落後的小村落該有的地方。

　　廟前有兩根粗壯的柱子，殷少離擡頭望去，除了在山腰的時候就感受到的那股妖氣，他還聞到了一股黏膩腥甜的味道。

　　殷少離嘗試着輕輕吸了一口，頓覺頭昏腦漲，血脈沸騰。

　　他不禁皺緊了眉，神色變得凝重。

　　吱呀一聲。

　　眼前緊閉的大門從裡打開，剛才那股黏膩腥甜的味道更濃了，幾乎是撲面而來，一時之間竟蓋過了那妖氣。

　　殷少離屏息凝神，擡腳邁入門檻。

　　山神廟正中是一尊巨大的山神像，跟每家每戶供奉的神像一樣，是彩色的。

　　那神像雌雄莫辨，有一頭蓬松的黃色毛發，眼睛狹長，鼻梁高挺，紅唇有些寬大，弧度上勾着，身上是如他現在穿着的這種長褂。

　　正打量着那放大版的神像，神像後面突然傳出一道中氣十足的女聲，“無禮，竟敢直視本尊！
”

　　“阿越，把人給我帶過來。
”

　　殷少離聽到了人類的腳步聲，很快一個跟他穿着打扮一樣的壯漢就從神像後走了出來。

　　看到他時，壯漢有些失落的神情頓時一變，變得警惕防備，“你是誰？

　　我怎麼從來沒見過你？

　　你不是我們疙瘩村的人！
”

　　殷少離解釋道：“我是鄰村的。
”

　　“放屁！
我們疙瘩村的神使隻會在疙瘩村的村民裡選，你到底是誰？

　　村長呢？

　　殿下，這人不是我們村的！
”

　　神像後的女聲頓時一變，冷了幾分，“先帶他進來再說。
”

　　“可是殿下——”“我說，帶他進來。
”

　　被叫做阿越的年輕壯漢瞪着殷少離，也不知想到什麼，臉上的不悅頓時就變成了高興。

　　“跟我進來吧。
”

　　殷少離跟着男人往神像後走去，偌大的神像後面居然别有一番天地，竟是一間十分寬敞的大殿！
那些村民可知道，這山神廟之後是一座山神殿？

　　大殿盡頭擺着一張床榻，榻上卧着一個風情萬種的女人。

　　那女人留有一頭淺棕黃的長發，眸狹長，眼裡波光粼粼，欲說還休。

　　小袖衣加長裙，像是明末清初百姓穿的那種衣服。

　　殷少離發現，在外面聞到的那種黏膩腥甜的氣味兒就是從這女人身上散發出來的。

　　那味道濃郁得有些刺鼻。

　　沒帶八卦照妖鏡，殷少離一時之間也猜不到這是什麼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