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主在北地時,的确是有過一場慶功宴的。
她不确定慶的是哪一場戰役,總之就是一次大勝仗打完之後,敵軍損失慘重,我方隻有輕傷沒有死亡。
大家都很高興,因為那是入冬之後的第一場仗,打成這樣懷北肯定要緩很長時間才能緩過來,這一個冬天基本上可以安安穩穩地度過了,說不定還能過個好年。
營裡辦了慶功宴,裴老将軍和裴老夫人坐主座,下首坐着裴家大将軍二将軍和三将軍,以及他們各自的夫人。
裴家全家都是武将,除裴老夫人一人行醫之外,其餘幾個兒媳婦也都是能提刀上戰場的,甚至還都是能獨自領兵出征的将領。
裴老将軍頗為驕傲自己這一家,同時也對孫輩寄予厚望,希望将來他們也能夠成為一方主将,保衛南嶽國土,屏退外敵,守住百姓的安穩家園。
那場慶功宴,原主也參加了。
陸辭秋才剛剛看到這個場面,腦子裡立即就有了原主當初的記憶。
那記憶與眼前這場面融合,很多之前想不起來的事情,這會兒也能記得清清楚楚。
裴秀秀正拉着她的手,跟她說:“阿秋,我們往前坐坐,一會兒要烤羊,可香了。
”
陸辭秋被她拉着往走去,她想起原主當初也被裴秀秀拉着過,但是原主沒有往前走,而是往後退。
她不敢上前,覺得前面人多,很多人都瞅着她,她不好意思,會不安,會害怕。
她還記得當時裴秀秀有點不高興,說她什麼事都往後躲,這樣可不像裴家人的後代。
原主就說,我本來就不是裴家人的後代,我是姓陸的,我是陸家的後代。
裴秀秀就跟她講道理,說你雖然是陸家的孩子,但你的母親是裴家人,你身體裡流着一半裴家的血,說是我們家的人也是對的。
裴秀秀還說,你不要把身份看得太重,也不要把姓氏看得太重,隻要我們認定彼此是一家人,至于姓什麼,都是不重要的。
何況陸家也不是什麼好人家,不然也不會把你送出來。
當時原主不明白家裡為什麼把她送出來,她隻覺得自己是到外祖家中做客,想不明白家中那錯綜複雜的關系是怎麼回事,也不知道雲華裳和陸傾城非常的不喜歡她,處處針對她。
她根本不明白裴卿之所以把她送到北地來,是怕她在陸家内宅的鬥争中受到傷害。
所以聽了裴秀秀的話,原主不是很高興,還責備裴秀秀,說你不要挑撥離間,什麼叫陸家把我送出來?
我隻是來這裡做客,很快就要回去的。
明日我就給家裡去信,讓家裡派人把我接回去。
我是陸府嫡女,我父親是京中大官,我跟你們是不一樣的。
裴秀秀也是小孩子,哪聽得了這樣的話,兩姐妹當時就吵了起來。
陸辭秋記得原主吵輸了,因為她占不住理,講的還都是些個歪理。
裴家的孩子一身正氣,說的都是正義的話,她哪裡争得過人家。
于是她就上嘴咬,把裴秀秀的肩膀咬了一大口,當場就出了血。
裴秀秀卻硬是咬着牙一滴眼淚都沒掉,她說裴家的孩子流血不流淚的,我這點傷,跟我阿娘在戰場上受的那些傷比起來,簡直不值一提,我是不會在意的。
但是阿秋,縱是我不在意你咬我一口,也不說明你咬我就是對的。
這是在自己家裡,我是你姐姐,我讓着你。
可是到了外面就沒人讓着你了,你敢咬人,人家就敢把你的腦袋擰下來。
原主當時害怕極了,因為裴家的兩位表哥都圍了過來,她怕表哥打她,當時就抱着頭蹲到了地上,口中還不停地說,不要打我,不要打我。
沒有人打她,裴清洛和裴清銘蹲到她跟前同她說,都是自家人,姐妹之間吵吵鬧鬧再正常不過了,總不能因為小孩子打架,别人就一起動手去報複其中一個,那樣是不對的。
可是阿秋,你為何抱頭蹲下這個動作做得這般熟練?
為何“不要打我”這樣的話,你也說得這般熟練?
以前是有人總打你嗎?
你是不是習慣了這樣的動作?
原主被說中了,因為在陸府,她過的就是這樣的日子。
有時候她冒犯了陸傾城,雖然陸傾城并不說什麼,甚至還說她是妹妹,不同她計較,但是過後總會有人來找她報仇。
有時候是陸夕顔,有時候是家中的婆子和丫鬟。
她經常抱着頭蹲在地上,求着人家不要打她,但也每次都沒少得了一頓打。
那時候原主覺得家中下人壞透了,五妹妹陸夕顔也壞透了。
卻不知若不是主子授意,誰會主動去打相府嫡女呢?
她可是裴卿的女兒,這種事情要是被裴卿知道了,那些人就完了。
可是她從來沒告訴過裴卿,因為那些人說了,如果被大夫人知道,她們就還打她,而且不讓她再接近府中其他幾位小姐,要孤立她,沒有人喜歡她。
原主很害怕被孤立,每一次都生生忍了。
可是忍過之後,換來的卻是對方變本加厲。
兩位表哥很心疼她,連帶着裴秀秀,當時就說要去找陸家人算賬。
可是裴老夫人走上前,按住了他們,說各人自有各人的命,陸家的事情裴家管得了一次管不了十次百次。
阿秋的路總還得阿秋自己去走,我們與其去替她出這個頭,倒不如想想,怎麼把她留在北地,幹脆别回那個家去算了。
如果可能,再把你們姑姑也弄回來。
可惜,裴老夫人說完這話就搖了頭,又說自己是癡心妄想,說怎麼可能呢,嫁出去的女兒,怎麼可能收得回來。
皇上就是為了留個人質在京中,怎麼可能再把你們姑姑送回來。
還有阿秋,留在北地也不是個事兒。
金黎城太危險,懷北常年來犯,一年四季都沒有消停的時候,留下阿秋也不知道是好事壞事。
這麼一看,倒還是在京城好一些,至少能平平安安的,不用受戰亂的困擾。
當初原主腦子糊塗,如今想起來,陸辭秋覺得有些對不住裴秀秀。
于是就往裴秀秀肩頭去看,還伸手摸了摸。
裴秀秀笑着問她:“你幹啥?
咋還動手動腳的呢?
這麼喜歡我呀?
既然這麼喜歡我,那今天晚上你跟我睡呀!
我給你講大灰狼吃人的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