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楊戭從來不說,但紀爾岚知道他心中十分看重自己母妃的死。
就如同她重來一世,仍舊萬般執着自己前世身死的謎團一樣。
可自己尚且有諸多線索可以查證,蘇貴妃當年的事情卻幾乎消散殆盡,抓不住幾分了。
“王爺莫要太過心急,這般多思多慮實在不妥。
我今日來,正有關于此事的消息要與王爺商量。
”
楊戭的面容一向冷淡,紀爾岚唯一見他怒氣橫沖的一次,就是她在燕家陷于危難的時候。
但後來因為那次尴尬的‘談話’,兩人之間突然生分了許多。
紀爾岚刻意去忽略那天的情景,當做什麼也沒有發生過。
楊戭,也恢複了以往萬般紛擾皆不動容的模樣。
然而此時,楊戭的手指劃過眼前紙張的空白,瞬間的用力,差點将那張信箋撕裂,他急忙松開手,擡頭看着紀爾岚,目光中少有的露出幾分可以捉摸的情緒。
“有關于這封信的?
”
紀爾岚見他終于動容,露出一絲笑意,說道:“天機門的萬生道長,性情古怪,曾在京城攪風攪雨了一陣,又消失無蹤。
王爺可知道此人?
”
楊戭詫異道:“那個瘋道人?
”
“萬生道長性情古怪,卻并不像傳言中那般是個瘋子。
”
“我也曾想過去找天機門的人,可根本毫無線索。
”
“天機門最擅長的便是藏匿之術,無論是藏人還是藏消息,都是一絕。
王爺找不到才是正常,若能輕易找到,那麼天機門的本事也不過如此了。
”紀爾岚憑着前世對萬生道長的印象,早就将李潮生指派出去,四處尋找他的消息,現在終于有了眉目。
楊戭眉毛微挑,好笑道:“本王找不到,你卻能找到。
你這話,是在質疑本王的能力,還是在誇你自己有本事?
”
紀爾岚嘿嘿一笑,說道:“我要回陽城接祖母進京,順道幫王爺将他挖出來帶回京城!
今日來,是要跟王爺借幾個得用的人,暗中随我一起走,到時候還得幫我一把,免得那萬生道人滑不溜手。
”
楊戭皺眉道:“不行。
”
“啊?
怎麼不行?
!
”紀爾岚沒成想楊戭想都不想就出聲阻攔。
驚異道:“王爺想要破解這封密信,天機門的人可以說是唯一的機會,如果他們不能解決,恐怕也沒人能夠解決了。
皇上已經有對王爺施壓的迹象,若能盡快解決了您母妃的事情,了無牽挂,王爺就無需再跟皇上硬碰硬,大不了咱們遠走高飛便是,反正王爺已經厭倦了這種日子不是嗎?
”
“咱們?
”楊戭敏銳的眯起了眼睛,眸光中泛起星星點點的愉悅。
紀爾岚臉頰一熱,暗罵自己說話不小心,連忙打了個哈哈,解釋道:“王爺也知道我的身世,多數還是要道靖國去尋找答案,等我在大安解決一些事情,便要去靖國。
王爺若厭倦了此處,咱們可以搭個伴嘛……”
楊戭臉色為沉,問道:“你的意思,不管本王走還是不走,你都是要離開大安,是嗎?
”
紀爾岚早就習慣了楊戭的陰晴不定,硬着頭皮道:“是,總要走的。
”
楊戭沒有再問話,書房頓時沉默下來。
紀爾岚想了想,說道:“我知道王爺是擔憂我的安危,可這個萬生道長十分狡猾,憑幾個暗衛,根本捉不到。
你放心,我不會輕易露面,隻是暗中支配暗衛做事。
再說,憑一個萬生道長根本殺不了我。
”
楊戭沉吟道:“凡事就怕萬一,行走江湖的,都有各自的本事,不可小瞧了。
到時候若有什麼變故,你就将他變成萬死道長,不必顧忌這封密信。
”
紀爾岚被他說的一樂,點頭道:“放心吧。
”她知道楊戭在皇上和太後的眼皮地下,輕易不能出京,所以她才趁紀老太太上京的機會去替他辦這件事,也算是還了他上次去燕家救自己的恩情。
但對方讓她生死關頭不必顧忌這封密信,讓她有些意外。
第二天一早,紀爾岚趕在紀成霖出府前截住了他,說道:“父親,此次祖母進京,您不能親自去迎,爾岚願代替父親回一趟陽城。
”
紀成霖一怔,他是想要母親進京,但還沒有往細處去想。
此時紀爾岚這麼一說,的确應該派人去接一接才是,不然,老弱婦孺在路上也不安全。
但轉念一向想,紀爾岚是一個還未及笄的小姑娘家。
“要去接也不能讓你去!
”
紀爾岚笑道:“父親忘了?
二伯父一家因為跟阮家的生意,已經在京中置好了宅院,不久之後就要舉家搬到京城,到時候祖母正好跟着二伯父進京。
但爾岚這次回去,可是代表父親的孝心。
”
紀成霖聽了覺得有理,沉吟道:“那你去的時候,要怎麼辦?
”
“陶安長公主要帶元陽郡主去雁蕩山,看望清修的泓陽公主。
正好可以帶我走一程。
”
紀成霖知道泓陽公主就是那位拒絕和親,與宋太後鬧僵,在準驸馬仙逝之後絞了頭發做姑子那位公主,他咂咂嘴說道:“陶安長公主倒是十分念舊,三五年就要遠行一次,去看望泓陽長公主。
”
紀爾岚默默點頭,她記得泓陽長公主就是在見過一次陶安長公主之後,動身回了宮中,可到底是因為什麼,她就不知道了。
不過,陶安長公主這麼明目張膽的念着泓陽長公主,也不怕宋太後心中有芥蒂嗎?
紀成霖說道:“既然長公主願意帶着你一起,你便好好珍惜這次機會。
”
說到底,紀成霖其實并不覺得紀爾岚回去有什麼必要,還是看在陶安長公主的面子上。
紀爾岚也不說破,道:“是,爾岚都明白。
”
紀成霖滿意的沖着紀爾岚點點頭,說道:“上次你跟為父提到的劉啟仁那間事情,果然有些蹊跷。
用不了多久,為父就能查個明白,若能借此立功,為父定然好好獎賞你。
”
紀爾岚換上一副驚喜的神色,贊道:“父親果然明察秋毫,那爾岚等着您的好消息。
”
……
掌燈十分,墨玉調亮屋子裡的油燈,轉頭去看紀如珺:“大姑娘總算做了一件順人心意的事。
等姨娘上京來了,您好歹有個依靠,沒有生母在身邊,到底少了份庇護。
”
紀如珺不知道顧姨娘上京來能不能庇護她,但有些事情的确還要有人幫襯才行。
她吩咐道:“把那隻匣子裡的東西拿出來。
”
墨玉答應一聲,到裡面取了一隻棕褐色的木匣子打開,入眼便是一塊粉紅剔透的帕子。
“姑娘要将這東西怎麼辦?
”
“拿火盆來燒掉。
”紀如珺冷着臉看了一眼那帕子,心中有些膈應。
這是紀天姀之前讓木香找機會拿給洪晏的,被她截了下來。
墨玉見那帕子在火盆中卷曲燒焦,心下松了口氣,面上又漸漸浮起憤怒的神色:“這燙手的山芋總算沒了。
若不是姑娘一早就收攏了木香,還不知道大姑娘能捅出什麼簍子來!
這私相授受的事,她怎麼敢?
萬一被人知道,毀的可不是她一個,就連您也要被連累。
”
紀天姀臉色難看的盯着帕子燃燒後的灰燼,說道:“身邊有這樣一個姐姐,讓我時時刻刻都吊着膽子。
原本咱們的處境就很艱難,想要争一個好前途,哪有那麼容易。
二姐姐的手段你也看見了,連宮裡的事她都能夠應付,我卻半分助力都沒有。
”
墨玉道:“大姑娘太拎不清了些,就算咱們不暗中攔着,那姓洪的公子也不會搭理她。
這回她嫁到阮家去,想必能收一收那些不該有的心思。
”
“有木香在一旁盯着,大姐姐一舉一動都握在咱們手裡,不怕她做什麼出閣的事。
重要的是,要想辦法,幫大姐姐收服阮甯表哥才是。
”
墨玉壓低聲音說道:“這事恐怕沒那麼容易,聽說表少爺受了刺激,尤其臨近殿試的日子,越發狂躁起來,大有失常的迹象。
還好大姑娘不知道,不然,必定要反悔了。
”
“阮甯表哥不過是一時失意無法纾解心中的怨恨,所以才會這樣。
”紀如珺淡淡道:“隻要沒瘋,總有好的那天。
希望大姐姐不要做出什麼讓我們失望的事。
”紀如珺沉默坐了半晌,又道:“之前阮家進京時,二伯父便跟着一起上京來置辦宅子,這回是要帶着一家人一起過來,想必路上也要走不少時候。
姨娘來信說,祖母這次要跟二伯父家一起走。
”
“這樣也妥當些,不然老太太跟姨娘兩個又沒有護衛,未免不安全。
”墨玉想了想,說道:“聽說,二老爺是奔着孟家的生意來的?
”
紀如珺點點頭,說道:“阮家與皇上孟家有些生意,二伯父也能搭上個邊兒。
之前二伯父家的丹陽堂姐對阮甯表哥有心,我還生怕兩家因為生意的關系,會搶了大姐姐的親事,這回想必不用擔心了。
丹陽堂姐再怎麼,也不會去争一個瘸子。
”
“奴婢真是心疼姑娘,您還這麼小,就要操心這些事情。
”
紀如珺歎道:“這些倒不算什麼,好歹能摸着個影兒。
可那個宋玉凝,我到現在也不明白她為什麼要與二姐姐來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