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默認 第436章 那年
那年,春光毓秀,楊柳正好。
春闱将至,長安城内,随處可見文人才子,書生墨客。
長安極盛,那一年的京城,城内四河流貫,陸路通達,街市巷口遍布各種店鋪商行。
護城河畔楊柳繞堤,河中畫舫船隻,各個載着諸多文人墨客,鋪開一幅盛世畫卷。
那一年,向來自視甚高的才子文人,卻齊聚攬春樓上,對着一幅字畫啧啧稱道,贊歎不絕。
宮溪山名聲最盛之時,那京城但凡有個牌匾挂過他的字畫,當日便會被人圍得水洩不通。
就連那一年呼聲最高,最有希望及第的幾位才子騷客,在他面前也謙遜行禮,喊他一聲“宮先生”。
更有甚者,那年謠傳宮溪山将參加春闱,無數考生文人皆是以淚洗面,惴惴不安。
那一年,宮溪山甚至未及冠。
無事一身輕,宮溪山擺脫了宮家的追殺,便開始雲遊四海,來到京城。
攬春樓上,少年一人高坐窗棂樓閣之上,身旁裡三層外三層,将他的字畫圍了個水洩不通。
耳邊皆是贊賞與附和,還有不少豪紳公子,張口便是大價錢,想要買下他的字畫。
少年聞言,卻也隻是淡淡一笑,薄唇翕動:“此畫有主,不易他人。
”
此言一出,滿座嘩然。
京城衆人皆知,這位宮先生從未賣過字畫,而如今,他卻說此畫有主。
“宮先生,這畫主人是哪位高人?
可否與我們引薦一番?
”
能讓宮溪山贈畫之人,絕非俗人。
宮溪山沒說話,目光隻是看向窗外,春風拂面,少年卻好似不知道在等什麼。
衆人見宮溪山不答,也不敢多問,又開始紛紛欣賞起那幅字畫來。
這時,才有眼尖的人發現,這幅字畫的落款,與往常的不同。
“宮先生,請問這個……【宮溪山·見聞】是何意?
”
“哎?
之前宮先生的書法字畫中,落款隻是【宮溪山】,這個‘見聞’二字……”
宮溪山聽到讨論,也隻是輕笑一聲。
“鄙人遊曆曜雲山河大川,書法也好,書畫也好,皆是見聞。
”
聽到宮溪山這個解釋,衆人連連稱贊附和。
而宮溪山自始至終隻看着窗外,他所在的位置正好對着長安主街,大道之上,人流湧動,綠樹成蔭,百姓們安居樂業,熱鬧非凡。
“長安王進京,閑雜人等退避——”
一道高聲從城門口處傳來,一瞬間,那些原本還在嬉戲遊玩的長安百姓,如遭雷擊,皆是震驚!
霎時,熱鬧繁華的街道安靜下來,那人來人往的百姓謹小慎微地自動分站兩排,寬敞的長安主街,登時讓出一道空曠無邊的道路。
高處,宮溪山的眸光終于有了焦點,隻是随着那萬人簇擁着的馬車轎辇看去。
萬人之上。
承平軍前後列隊,步調整齊劃一,勇武非凡。
兩匹黑色戰馬分别跟在中央兩側位置,馬背上,一男子面戴狼牙面罩,眸光平靜冷寒,背負黑布長劍,渾身肅殺冷厲。
另一邊,一男子青衫錦袍,臉戴銀面,露出一張極其溫潤從容的眸,他笑起來,是比春日的風還要溫暖和煦。
而兩人中間的那隻轎辇,華貴奢華,流光溢彩,一少年高坐轎辇之上,黑金長袍加身,一隻手百無聊賴地撐着腦袋,神情散漫慵懶。
像是太過無聊,轎辇上的少年環視四周紛紛跪地拜谒的百姓,不知看到了什麼,她冷嗤一聲,淡淡地喊了一句什麼。
下一秒,隻見那戴着狼牙面罩的男人動了。
甚至無人看清他的身形,下一秒,那柄未出鞘的黑劍便抵在了其中一個百姓的肩膀上。
那男人愣了一下,四肢僵硬,跪在地上高聲告饒:“殿下饒命!
殿下饒命!
”
轎辇上,少年卻隻是輕笑一聲,擺了擺手:“帶去大理寺吧。
”
下一秒,兩個承平軍應聲走到那男子身邊,押解着他,往大理寺的方向走去。
人群中的百姓見狀,更是戰戰兢兢,惴惴不安。
少年似乎也沒有想要解釋的意思,慢悠悠地開口道:“春闱将至,這長安城,确實好玩許多。
”
身旁的青衫男子聞言,卻是抿唇笑笑,他微微傾身,一隻手擋住與長安王耳語的态勢,似乎對長安王說了什麼。
少年聞言,挑眉勾唇,眼中浮現一抹訝異。
下一秒,順着青衫男子的話,少年緩緩擡眸,便與攬春樓上,正坐在窗邊的宮溪山四目相對。
春風拂面,柳絮飄揚。
那一瞬,宮溪山直直地對上她黝黑的眸,腦海中一片空白。
少年分明是看到他了。
她揚了揚眉骨,卻什麼都沒說,下一秒便移開了視線,又懶洋洋地靠在了那轎辇之上。
好像剛才那人群中的一瞥,隻是宮溪山的錯覺一般。
“哎哎哎,你們瞧見沒?
那位長安王殿下又殺人了!
”
“是啊,啧啧啧!
那位男子也真是倒黴,不知為何觸了長安王的黴頭,居然就這樣被押去了大理寺!
”
“哼!
長安王這種奸臣妄佞,肯定不得善終!
”
“張兄慎言,慎言呐……”
“有何不敢說的!
”
那群文人才子中,當然都知道那位長安王的“狠辣手筆”,他們身為文人,自幼便學盡心報國,忠誠不二。
在他們看來,那長安王就是曜雲的毒蟲!
隻要有長安王在,曜雲便不得安生!
一群文人聚在一起,自然是義憤填膺,打抱不平。
其中最為激進,被稱為“張兄”的公子,一臉憤慨:“宮先生,您說!
長安王這種人,是否會遺臭萬年!
?
”
宮溪山的目光,自始至終都落在那遠去的轎辇之上。
他視線不曾離開,自然将剛剛的事情看得分明。
——那個男子分明是想趁着衆人不注意,竊取身旁人的錢财。
是她一眼看見,才讓人将他押送至大理寺。
隻是,她為何不解釋呢?
分明是做好事,但她好像從來都不肯替自己辯解一句的。
宮溪山的睫毛顫抖幾下。
隊伍遠去,留在原地的那些百姓便恢複了剛剛的繁華與熱鬧,隻不過眉眼間還帶着幾分驚懼與惶恐不安。
“宮先生?
”見宮溪山沒有迎合,那位張公子不甘心地開口詢問:“您覺得,長安王殿下是何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