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默認 第467章 大婚(二)
秦不聞原本昏昏欲睡的瞌睡全都跑沒影了,她立馬坐直了身子,理了理自己的衣袍。
秦不聞手上拿了一柄玉柄的金枝扇,那扇面上繡的是龍鳳呈祥的圖案。
她以扇遮面,一隻手拿着紅紙包,在清越的攙扶下,這才緩緩邁出了偏院。
鞭炮聲逐漸清晰起來。
輕紗的紅緞遮掩住少女的面容,若隐若現。
秦不聞就着扇面,稍稍擡眸遠眺,卻沒見到隊伍最前頭的季君皎。
“季君皎沒來嗎?
”秦不聞輕聲詢問身邊的清越。
清越忍着嘴角的笑意:“姑娘,大人在别處等您呢。
”
嗯?
秦不聞微微皺眉。
她怎麼覺得,這一次的婚事,與上次完全不一樣呢?
倒也不擔心季君皎害她,秦不聞從善如流地點了點頭。
又一挂鞭炮響起,十二人的馬車壓轎頭,秦不聞稍稍彎身,一身華服進了轎辇。
“起轎——”
禮官聲音響起,那十二人的轎辇緩緩擡起,朝着遠處穩步走去。
因為婚儀婚事上上下下都是季君皎安排打理的,再加上秦不聞覺得自己已經有過成婚的經驗了,所以在此之前,秦不聞對婚儀上的事情沒過問過一句。
如今坐在轎辇上,秦不聞甚至都不清楚,她身後跟着的那長長的隊伍,究竟是什麼意思。
十二人的轎辇四平八穩,秦不聞稍稍用扇子掀開車簾一角,便見長安街兩旁的百姓分站兩邊,皆是祝賀緻意。
而她身前身後的下人,手上拿着不少金瓜子金葉子,不要錢地往人群中撒,時不時地還能聽到人群中熱鬧的哄搶聲。
接親的隊伍很長,那長安城長長的一條街,幾乎從頭到尾,看不到盡頭。
人群中終于有人也發現了不對勁,議論起來。
“哎?
不對呀?
首輔大人作為接親的一方,為何不在這接親隊伍裡啊?
”
“是啊是啊!
我這也才發現,而且這個方向,好像是去往皇宮的吧?
”
“這是怎麼回事?
”
“這個接親的隊伍,怎麼更像是殿下去接親呢?
”
“慎言慎言……”
“……”
啊。
秦不聞終于發現了不對勁。
——是啊!
如果季君皎沒來,那現在這支隊伍,不就成了她帶着隊伍去接親了嗎!
?
她去接季君皎的親?
想到這裡,秦不聞的眼中甚至帶着幾分躍躍欲試!
她很想看看到時候季君皎的表情!
心情頗好地繼續看着周圍的情況,秦不聞發現,長安街上來道賀的百姓中,竟然也有不少外地來的。
也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得到消息,走了多少路,才來到京城,隻為了看一眼那位當年的長安王秦不聞。
蓦地,秦不聞不合時宜地想起,很久之前,她從浔陽來長安述職,擺駕長安城,三千兵馬為她開路,滿朝文武俯首稱臣。
她擁兵三十萬,走到哪裡都是寬闊大道,無人敢沖撞她半分,那些百姓忌憚又害怕,眼中滿是驚懼與嫌惡。
而如今,她仍高坐轎辇之上,而長安街兩旁的百姓看向她的目光真切又誠懇,是當真為她感到高興的。
春城無處不飛花。
秦不聞發覺,長安城也沒有她想象中,那般泥濘不堪。
——至少,還有一股清流自成風骨皎月,不肯與污穢同流。
轎辇繼續前行着,秦不聞卻聽到遠處似乎傳來躁動。
“怎麼回事!
?
出什麼事了!
?
”
人群中,有百姓疑惑地問道。
“前面有精兵擋住去路了!
”
“什麼情況!
?
那是誰的兵馬!
?
為何攔路?
”
“發生什麼事了!
?
那些兵馬想做什麼!
?
”
“……”
她微微蹙眉,掀起車簾往車外探去。
當看到遠處正前方的場景時,秦不聞愣怔。
——三千承平軍身披甲胄,手持佩劍,直直地跪拜在地,俯首稱臣。
“臣等願為殿下開路擺駕,萬死不辭!
”
一時間,滿座嘩然。
為首的那位副官,是當年那位副将的弟弟。
相似的眉眼與當年的那人重合在一起,隻一眼,秦不聞便慌張地移開了視線,隻是應了聲“好”。
長安街的百姓皆是議論紛紛。
“這、這竟然是長安王殿下的承平軍啊……”
“是了是了,除了承平軍外,沒有兵馬敢這般大張旗鼓地入長安城。
”
“可是,不是說承平軍已經……”
“噓——”人群中,有人示意噤聲,卻是贊歎地看着那轎辇中的少女,“你們瞧,長安王殿下似乎從來都沒變過。
”
六年前,她便能号令三十萬承平軍,亦有兵馬為她開路。
六年後,她的承平軍仿佛不老不死,仍舊走在接親隊伍最前方,為她保駕。
她似乎永遠都是那個最張揚肆意的長安王,哪怕世人嫌惡,憎恨,懼怕,亦或是敬仰,感恩,愧疚。
她皆不入心。
世間聒噪喧嚣,皆不入她耳,不聞,不問。
三千兵馬的承平軍氣勢浩蕩,那原本就恢宏的接親隊伍因為承平軍的加入,盛況空前。
哪怕是曆朝曆代的皇親國戚迎娶婚嫁,哪能比得上這排場的萬一!
秦不聞也感覺到了,轎辇确确實實是在往皇宮的方向走的。
她大概也猜到了什麼,反倒是平靜下來,隻是看着周圍那熱鬧喧嚣的百姓。
明明是秋日,今日的陽光正好,落在每個人的身上都是暖融融的,令人如沐春風。
有清風吹開車簾,撩起少女的半張側臉,那見了的百姓無一不驚訝贊歎。
那長長的接親隊伍一直延伸到紫禁城外,禮官高喊一聲:“落轎——”
壓下轎頭,秦不聞在清越的攙扶下,朝着那巍峨的紫禁城走去。
“姑娘,”清越似乎沒來過這紫禁城,這個時候有些緊張了,“您别緊張。
”
秦不聞不覺失笑。
她一隻手拿着扇面遮臉:“我沒緊張。
”
清越幹笑一聲,有些尴尬。
“姑娘,您怎麼都不問?
”為了緩解緊張,清越開始找話茬。
秦不聞笑:“問什麼?
”
“問我們為什麼要把姑娘帶到這裡來?
”
秦不聞彎了彎眉眼:“我問了,你就會說嘛?
”
清越搖搖頭,看上去有些為難:“大人說,他想親自告訴姑娘。
”
秦不聞微微颔首。
那宮道不算長,盡頭處,秦不聞便看到了他。
男人一襲紅衣似火,金線明暗翻飛,衣袂飄飄。
他隻是站在那裡,便恍若畫中走來的谪仙人一般。
是季君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