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兆熙松開了她的手,風拂過,汗濕的掌心微涼。
他五指慢慢攥住了刀柄。
蓄力一拔!
與此同時,一道纖細的黑影從半空中點足掠來,埋伏在周遭的暗衛紛紛拔地而起攻向來人,卻都被她長劍一一搪開。
“住手!
”顧千殇在看清來人的瞬間,臉色一變,大聲厲喝。
暗衛們偃旗息鼓,重新蟄伏于暗處。
一個黑衣女子落在左兆熙兄妹跟前,那雙琉璃珠子似的眼眸,在暗夜中熠熠生輝。
顧千殇眼底難以控制地流露出一絲激動的情緒。
左兆熙看清來人,滿目震驚,“大——”
剛一開口,後腰又被狠狠擰了一把,左傾顔一把推開他,上前抱住楊伶的手臂。
“楊姐姐,你怎麼來了!
”他們還特地給楊伶留了口信,說他們去西郊探一探,讓她今晚别等他們。
楊伶手掌略帶安撫地拍了拍她,“我不放心。
”
顧千殇是什麼人,她比他們任何人都清楚。
他最是敬重的佛門中人,今日卻不惜将他們盡數驅離陽城,俨然有大事要辦。
不用腦子也能猜到,西城門内外,定是布下了天羅地網。
楊伶看向顧千殇,直截了當,“說吧,要怎麼樣,才能放他們離開?
”
她向來不喜歡九曲回腸繞彎子,顧千殇也習慣了她說話直來直往。
“真是有緣啊,随便一逮,就能逮住你在意的人。
”他白皙的面容笑了笑,陰鹜的眼神帶着警惕,“不過,你什麼時候跟杭家人的關系這麼好了?
”
楊伶何其聰慧,定了定神回答,“天陵城排得上名号的世家就那麼幾個,都是從小一起長大的,落難了,自然要拉一把。
”
顧千殇挑眉,“杭家落難,跟你們左家人恐怕脫不了關系吧?
”
不得不說,顧千殇思緒也十分活泛,“你是不應該幫着你那小姑太子妃,把這兩人通通抓回去才對嗎?
”
楊伶聞言,嘴角勾起一抹譏诮,她從懷中掏出一張紙,攤到顧千殇面前,“這個是左兆桁給我的和離書,左家人,早已和我沒有任何關系。
”
左傾顔抱着她手臂的指尖忽然用力。
楊伶的手卻無聲地輕拍了她一下,以示安撫。
卻不知,左傾顔根本不是害怕。
此刻,她對楊伶,隻有心疼。
口口聲聲說與左家再無瓜葛,卻用性命護住了與她無關的左家人。
她忽然覺得,大嫂這一生,或許曾經面臨過很多身不由己的抉擇。
但她的心,由始至終,都是向着左家人的。
愛屋及烏,甚至超過了她自己。
大哥實在糊塗,竟用一份和離書,将一個愛他至深的女子,親手推開了……
走近幾步,看清了和離書上的字,顧千殇唇角的笑容不斷放大。
“阿伶,你可知你這麼說,這輩子,我恐怕都不會放你走了。
”
他就知道,終有一日,他的阿伶還是會乖乖回到他身邊的。
顯然,顧千殇沒有懷疑這封和離書的真假。
他抓到這對兄妹是意外,遇到楊伶自然也是意外。
楊伶若想回到他身邊,根本沒有必要多此一舉……
左傾顔不由扣住楊伶的手臂,“伶姐姐,不可以!
”
暗夜下,顧千殇眼底的情緒,那樣熾熱而瘋狂。
毫無遮掩。
左傾顔雖然第一次見他,卻能清晰感覺到,他對楊伶那份志在必得的執拗。
楊伶轉過頭,朝她一笑,“我已經沒有家人,隻要他對我好,其實,也沒什麼不可以的。
”
左傾顔心尖一顫。
楊伶的眼神很真摯。
一時竟叫她分辨不出,這話是故意說給顧千殇聽的,還是真心話。
左兆熙立在她們身後,雙拳緊攥,後槽牙咬得死緊。
瞧見顧千殇看大嫂的眼神,他隻恨不得一刀宰了顧千殇這個暴君!
可他如今是“杭騰”,若表現得太過在意,定會叫顧千殇起疑。
他心裡清楚,顧千殇或許會為了大嫂放過杭家兄妹,卻一定不會放過左家兄妹......尤其,是身為太子妃的左傾顔!
顧千殇聽見她的話,雖然沒有全然相信,可那隐隐顫動的眼神,已經洩露了他歡喜的情緒。
“你真願意留在我身邊?
”
他的聲音極輕,卻讓左傾顔全身打起了寒顫。
楊伶溫聲道,“作為交換條件,你若放了他們,我可以留下。
”
顧千殇動了動,又朝他們走近了些,他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楊伶,眼底滿是戲谑,“你,這次不會又打算往我胸口刺一箭吧?
”
似乎沒聽出他語間嘲諷,楊伶面不改色,“隻要你遵守約定,我發誓,不會再傷你。
”
顧千殇目光掃過左傾顔兩人,“我要将他們一并帶回去,若你乖乖待在我身邊,我便善待他們……”
一語未盡,楊伶卻突然舉劍,鋒利的劍刃抵在自己跳動的脖頸動脈處。
顧千殇眸光驟冷,“你幹什麼!
?
”
“我不會再信你,更不會讓你将他們帶回去!
”楊伶面容冷肅,絕然回視他,“上回,我便是信了你,才讓那五千安淩親軍白白枉死在你手裡……”
她清冷的眸光中流過一抹悲傷,“今日,你若不肯放他們走,那就留下我的屍體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