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兆熙心有愧疚,卻也知道,左傾顔絕不能落入顧千殇之手。
“你多加小心!
”
他叮囑了一句,當機立斷拔刀!
刀鋒橫掃,揮開攔路的兩個西秦兵,摟着左傾顔點足翻過土牆,掠向靜寂無人的暗巷深處。
天色已經黯淡下來,兩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弦月之下。
闫宇淩厲的目光随着兩人的身影飛出暗巷,才追了幾步,就被一道疾馳而來的黑光攔住前路。
他側身驚險避開一刀,回過臉來。
雲溪刀鋒直指闫宇,“你的對手是我。
”
闫宇仿佛感受到那柄黑刀散發出來的殺氣,身上也爆發出躍躍欲試的戰意。
他停下腳步,直面雲溪的長刀,忽然露齒一笑,“陛下在西城門内外布下天羅地網,你以為他們能逃得掉?
”
雲溪瞳孔微縮。
可他沒有回頭看他們離去的方向,而是手中蓄力,腳尖一蹬,長刀狠狠斬向闫宇!
師父說過,既然選擇斷後,就必須給予身後之人無條件的信任!
見他心性沉穩,闫宇褐色的瞳仁微微一眯。
從剛剛那一刀可見,小夥子年紀輕輕,根骨奇佳,可惜是個東陵人。
這般想着,闫宇沉下心氣,長劍出鞘,遙指雲溪,“今日,老子會一會你!
”
……
左兆熙摟着左傾顔掠入暗巷,腳步卻未敢停頓。
憑借這段時日在沙場上的曆練,他對危險的感知越發敏銳。
一路逃離,他能感覺到,黑夜中有人如影随形,他在夜風疾馳,加快速度,卻總是難以甩掉對方。
左兆熙憑借來時的記憶飛奔,好不容易拐出九曲回廊似的暗巷。
突然,他腳步猛地一滞。
暗巷出口是一條靜谧長街。
弦月流華鋪灑。
一個紅衣披身,皮膚泛白的男子斜倚在路邊的槐花樹下,一抹微亂的劉海虛掩着他的斷眉。
此刻,他一雙妖冶冷戾的眼眸,仰視着無垠蒼穹,晦暗不明。
男人手裡把玩着一錠元寶。
正是左兆熙給駐軍的那錠官銀。
腳下破舊的青石闆磚上,散落着細細碎碎的槐花花瓣。
左兆熙腦海中不知不覺浮起,父親給他的那些與顧千殇有關的信息……
渾身汗毛陡然一豎,他猛地将左傾顔拽到自己身後。
顧千殇玩味的眼神落到左兆桁身上,不吝贊許,“警惕性很高啊……不知,是天陵城哪個府上的公子?
”
“我是——”左兆熙剛要回答,後腰就被左傾顔急急捏了一把,當即改口,“我是杭家長子杭騰,身後是舍妹杭雪柔,太子妃那妖女殺我全家,我和妹妹僥幸得家人庇護逃出天陵,一路被人追殺……”
左兆熙将纨绔本色發揮到極緻,編起謊話眼都不帶眨一下。
“我們本想出西郊,一路逃去西秦,又看到駐軍拿着畫像在找人,生怕是太子妃的人手眼通天,追到了陽城通緝我們,便尋個由頭,偷偷看了一眼畫像。
”
他眼底适時流露驚恐,“我們發現畫像上的人不是我們,就馬上打算離開了。
請大人繞過我們吧。
”
顧千殇深邃的眼眸掃過兩人的臉。
眉目鼻唇之間,确實有那麼一點相似,是兄妹無疑。
杭家三族和馮越的五萬駐軍在天陵一役中傾覆的消息,他自然早已知曉。
逃出一兩條漏網之魚,也不無可能。
顧千殇擡手打了個響指,朝黑暗中的身影說話,“去把柳園叫過來,認一認。
”
沒有誰,能在他眼皮子底下蒙混過關。
左傾顔兄妹聞言,不約而同心底一沉。
沒想到,顧千殇身邊竟還留有杭家舊仆……
左兆熙左右觀望。
感受到那些蟄伏的黑影若隐若現的殺氣,握着左傾顔的掌心滲出薄汗。
他用微弱的氣音朝左傾顔道,“待會兒我拔刀,你就往右邊跑,有人攔就灑藥粉,一直跑,不要回頭看!
”
左傾顔指尖輕顫,心裡砰然狂跳。
她知道左兆熙這麼說意味着什麼。
後日大戰将至,東南駐軍那邊,還差最後一個鎖扣......
在适當的時機到來時,得由她這個手握東陵朝政大權的太子妃,親自出面将其扣上,方成閉環。
今夜,絕不能栽在這裡!
半晌,她沉聲應下,“好。
”
左兆熙唇角勾起一抹弧度,低啞說了一聲,“乖。
”
左傾顔眼眶瞬間一熱,淚意洶湧而來,所有的盔甲幾乎要在頃刻破碎。
流光般的淚珠滾落。
隐于夜深晦暗光線之中,無人瞧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