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系真千金擅長打臉》第651章 真相
第651章 真相
半晌後,明鏡放開手。
“如果我現在讓人送你回江州,憑現在的醫療技術,你的肺病還有救。
”
女子怔了怔。
明鏡想,讓她失態的並不是她還能活多久,而是她口中的江州。
女子聲音有些哽咽:“你……你是從江州來的嗎?
”
明鏡點點頭。
“那裡……那裡現在怎麽樣?
”
“建設的很好,是南方第一大城市,經濟發達,百姓安樂。
”
女子的眼眶裡水花閃爍。
“真好啊,可是我再也回不去了。
”
明鏡歎氣,轉身走到門口,步子踏了出去,那一步沒有邁出去,而是退了回來。
她站在門口,地上落下她的影子,背對著房內的人。
“你叫李嬋對嗎?
你的妹妹叫李娟。
”
兀自沉浸在悲傷中的女子還有些沒反應過來,她下意識追問道:“你說什麽?
”
少女背對她站在門口,她沒有再說話,似乎在給她反應的時間。
立在陽光下的背影,清冷出塵,飄渺如仙,渾然不似凡塵中人,明明近在眼前,卻是那麽的遙不可及。
女子忽然發瘋般撲過去,撲跪在少女的腳下,她迫不及待的追問:“你還知道些什麽?
你是從江州來的對不對?
我妹妹……我妹妹她……。
”
“你妹妹沒有死。
”
女子愣愣的跌坐在地上,先是哭,然後是笑,滿臉的淚水,看起來是那麽的悲傷,又是那麽的高興。
“她沒有死……她沒有死嗚嗚……。
”
她終於忍不住,捂著臉痛哭。
平平完全呆住了,她漢語學的還不是很熟練,她們說的很多話她需要用很多時間去反應,她不知道阿婆為什麽忽然哭的那麽傷心,她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明鏡。
女子看向站在門口的少女,她沒有說話,也沒有離開。
對這裡的人來說,她是救世主一般的存在,這些腦子完全一根筋的土著,是真的把她當成了神明。
此時此刻,這個少女對她來說,是她死寂的人生中,唯一的希望。
也許、她真的是神明吧,不然她怎麽就會在見過自己一面,就能準確的叫出自己的名字呢?
畢竟十幾年了,連她自己都要幾乎忘了自己的名字。
“我叫李嬋,江州四季鎮瓦罐村人,我有一個孿生妹妹,她叫李娟。
”
“有人一直在找你。
”明鏡淡淡道。
“是我妹妹對不對?
原來那天晚上她沒死……。
”
“你妹妹在找你,薄先生也在找你。
”
李嬋皺了皺眉,“薄先生。
”
她忽然捂住嘴,不可置信:“薄先生回國了?
”
明鏡搖了搖頭:“我讓人送你回江州。
”
這一次李嬋沒有再拒絕,“謝謝明鏡小姐。
”
明鏡沒有問她為何流落到荒島,為什麽能回江州卻不回去,她要守護的人在哪裡?
她的身上有太多的謎團了。
可是明鏡什麽都沒有問,帶她回了居住的地方,給她一身乾淨的衣服,一份裹腹的食物。
房間內,明鏡對著孤燈靜靜坐著,手中的書卷半天還停留在那一頁。
房間門被人敲了敲,明鏡擡頭,是江瑾辰。
他端著棋盤,笑著走進來,“陪我下棋吧。
”
棋盤是他用木樁做的,棋子是用石塊打磨的,用黑石和花崗石做區分。
“很小,母親就給我報了圍棋班,她希望我在圍棋中學會古人的智慧,怎樣做一個冷靜的運籌帷幄的人,可是小小年紀的我哪裡坐的住,隻覺得枯燥和乏味,每次要上圍棋課的時候,我都覺得天要塌了。
”
江瑾辰慢悠悠的落子,緩緩的講述著他的故事。
“後來母親又給我報了很多藝術班,最後我堅持下來的,隻有圍棋,你知道為什麽嗎?
”
“因為它讓你享受勝利的感覺。
”
江瑾辰笑了起來:“你果然是最懂我的,啊又輸了,我要再練多少年才能追上你呢?
”
“在你進步的同時,我也在進步。
”
“你的意思是我這輩子也追不上你了?
”
“一輩子都在追逐,那得多累啊,做自己就好。
”明鏡落下最後一個子,收了手。
“你說的對。
”
江瑾辰看了她一眼,緩緩問道:“她是李嬋對嗎?
我看過照片。
”
江瑾辰後來從周雪那裡,了解到很多自己母親做的事情,這其中後患無窮的就是對蘇音慈的迫害。
她是蔣春嵐同父異母的妹妹,蔣四季從小就給她灌輸仇恨,以至於蔣春嵐對父親和妹妹恨之入骨。
蘇音慈是個風華絕代的女人,她也是娛樂圈最耀眼的女星,風頭一時無兩,和薄玉潯的愛情更是令人豔羨。
可是蔣春嵐怎麽能看著最痛恨的妹妹愛情事業兩得意呢?
她要親手毀了這一切。
作為生養自己的母親,江瑾辰是沒有資格評價她的,她做的其他事情,或許有立場之分,但是在對待蘇音慈的事情上,她確實是做錯了。
明鏡點頭:“是她。
”
“她有沒有告訴你蘇音慈的下落?
”江瑾辰追問道。
話落江瑾辰有些痛苦的說道:“抱歉……我隻是,想替母親贖罪,如果早日找到蘇小姐,讓她和薄叔叔一家團聚,也算是替母親減輕幾分罪孽。
”
“我明天送她回……。
”
“明鏡。
”秋野郎出現在門口,“有人登島了,點名要找你,你快去看看吧。
”
明鏡皺了皺眉,能追到這裡來的,會是誰呢?
她起身走了出去,當看到站在門口的男子時,整個人忽然怔住了。
江瑾辰更意外,剛剛還提到這個人,下一刻,他就出現在眼前,是不是有些魔幻了。
“薄叔叔?
是您嗎?
”江瑾辰有些不確定的問道。
下一刻,就見那男子大步走過來,長臂一攬,就把明鏡抱在了懷中。
秋野郎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
這這這……這男子氣宇不凡的,竟然是明鏡的……男朋友?
能風塵仆仆的追過來的,也就隻有男朋友了吧。
不得不說,倆人還挺有夫妻相的,秋野郎摸著下巴琢磨。
“舅舅……。
”
秋野郎掏了掏耳朵,他聽到了什麽?
舅舅?
好家夥,搞的跟久別重逢的小情侶似的,沒想到是一家人。
“你這丫頭,真是要氣死我,一聲不吭離開了江州,你到底有沒有當我是你舅舅?
”
薄玉潯放開她,劈頭就開始數落。
明鏡笑了笑。
“你還笑得出來?
知不知道我要被你氣死了。
”
話落薄玉潯歎了口氣,摸了摸她的腦袋,眼神溫和寵溺:“你呀,主意大的很,舅舅管不了你,但是舅舅希望你知道,咱們是一家人,有什麽事情可以和舅舅商量著來,不要自己一個人扛,會很累的,舅舅永遠都是你的堅實港灣。
”
明鏡垂下腦袋,那一點水色一晃而過,她笑著點點頭。
“我知道了,舅舅。
”
她看向站在薄玉潯背後的女子,“懷青姐姐,你也來了。
”
懷青神情很無奈,表情仿佛在說我可攔不住他。
明鏡看向面前風塵仆仆的男子,“舅舅,我找到李嬋了。
”
整個大廳都是一靜。
她明顯感覺到面前的男子呼吸一窒,垂在身側的雙手不知不覺攥緊了。
明鏡心底歎息,真是個癡情的男子。
“她這些年躲藏在南溪島,過的很不好,身體有積年的肺病,我本想明天一早送她回江州,沒想到您就來了。
”
到了這個時候,薄玉潯反而非常平靜,他說道:“帶我去見她吧。
”
懷青也是一臉的激動。
明鏡點點頭,“您和懷青姐姐先去吃點東西吧,我去和李嬋說一聲,讓她做好準備,免得見到您失態。
”
薄玉潯點頭,和懷青在秋野郎的帶領下出去了。
李嬋本來已經躺下了,聽到敲門聲走過去開門。
“明鏡小姐?
”
明鏡言簡意賅:“就在剛剛,薄先生來到了南溪島,等會兒他要見你。
”
李嬋吃了一驚:“薄先生來了?
”
明鏡頓了頓,補充了一句:“他是我的舅舅。
”
李嬋瞪大了眼睛,仔細盯著她的臉瞧,感慨道:“怪不得我總覺得你有幾分眼熟,原來你竟是薄家人,那就怪不得了。
”
薄家的人長的都好。
十分鍾後,薄玉潯和懷青走進了李嬋的房間,明鏡關上門就要離開。
薄玉潯開口:“明鏡,你留下。
”
明鏡看了眼薄玉潯,關上門走了進來。
李嬋從薄玉潯進來開始,就盯著他的臉看,本是非常失禮,但是薄玉潯並沒有說什麽,因為他也在打量面前的女人。
和照片上並沒有什麽區別,隻是眼角的皺紋堆積的多了些,眼神充滿了疲憊和滄桑。
“十四年了,我從沒想過有生之年,還能見到薄先生您本人。
”
薄玉潯眸光微動:“你沒有見過我?
”
“是的,我沒有見過您,但是我卻對您的名字如雷貫耳,蘇小姐她……。
”
薄玉潯維持的平靜終於在聽到蘇小姐三個字時被徹底打破,他急切的追問道:“她在哪兒?
”
李嬋勾了勾唇,眼神裡卻滿是嘲諷:“你現在知道著急了,在蘇小姐需要你的時候,你又在哪裡?
”
薄玉潯雙手緊緊的攥成拳頭,裸露的肌膚上,青筋暴凸。
“你知道她在蔣家,遭受的是什麽樣的折磨嗎?
她被關在地下室裡,每天吃的是餿飯冷水,蔣春嵐那個毒婦用無數種方法折磨她,她都咬牙堅持下來了,你知道嗎?
她懷了你的孩子。
”
那個向來清冷矜貴的男人,此刻呆呆的坐著,像是已經被抽走了所有的靈魂。
“她怕蔣春嵐知道保不住這個孩子,她費盡了心思隱藏,她甚至跪下來舔蔣春嵐的鞋子,蔣春嵐那個毒婦,她永遠知道該怎樣羞辱一個人,那麽驕傲那麽美好的一個女孩,命運為什麽要這樣殘忍的對待她?
”
李嬋回憶著那段殘酷的歲月,眼眶裡盈滿了水花。
“她明明看起來那麽脆弱,像是溫室裡精心呵護的嬌花,可是在狂風暴雨的摧殘下,她依舊在努力的堅持著,她說她不能死,她要平安的把孩子生下來,那是她和最愛的人的結晶,她怎麽忍心讓這個小生命還沒有見到太陽就在這個人世間消失呢?
她哭著跪下來求我,就算被蔣春嵐極盡羞辱也從沒有哭過的女孩,她跪下來給我磕頭,讓我幫幫她,隻要幫她保下這個孩子,她來生當牛做馬也要報答我。
”
薄玉潯幾乎不能呼吸了,他痛苦的抱著腦袋,那是他無法想象的一段經歷,卻是他最愛的女人曾經真實經歷過的一切,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刀,狠狠的往他的心口戳,疼的他已經不能呼吸了,他覺得他立刻就要死去了。
懷青早已是淚流滿面,她咬牙切齒的罵道:“蔣春嵐,要是讓我找到你,我一定將你抽皮剝筋,大卸八塊。
”
隻有明鏡,她的面色十分平靜,仿佛在聽別人的故事,沉浸在悲傷情緒中的三個人,沒有人注意到,那個少女垂在身下的手,早已不知不覺間,將指甲掐入了薄薄布料下的肌膚。
門外,江瑾辰背靠著門闆,眼神沉重而悲哀。
為那個沉重的故事裡的人而悲哀,可是從此以後,這一身罪孽,他如何贖之。
“她告訴我孩子的父親叫薄玉潯,他還沒有見過自己的孩子,如果他知道自己有孩子了,一定會非常開心,她要讓他親眼看一看自己的孩子,那時候薄先生你在京州很出名,我稍一打聽就知道了你的消息,我對她說,傻姑娘,別等了,他出國了,你在這裡為你們的孩子掙紮著保命,他卻永遠也不會知道你究竟在經歷著什麽,我從沒有見過她那麽絕望的模樣,她整整三天不吃不喝,就連蔣春嵐都以為她要死了,那天晚上我偷偷去看她,給她帶了一個燒餅,絮絮叨叨的和她說了很多,那天晚上她整整哭了一夜,吃完了一個燒餅,她告訴我說,她早已經不想活了,可是她舍不得孩子,她的一生活的像個笑話,但是她不能讓孩子受委屈,神奇的是,經歷了那麽多挫折,孩子依舊很健康,她覺得這個孩子是上天的賞賜,她不再頹廢,開始好好的吃飯,並飼機找機會逃出去。
”
“隨著她懷孕的月份越來越大,肚子遮不住了,蔣春嵐終於知道了,你知道那個孩子有多堅強嗎?蔣春嵐一連給她灌了三次墮胎藥,孩子依舊沒有落下來,這可真是奇跡啊。
”
“終於有一次讓我們找到了一個機會,蔣春嵐出去赴宴了,蔣家守衛松懈,我帶著她逃出了蔣家,我們坐火車去江州,那是我的家鄉,我想讓她先生下孩子後再說,以後隱姓埋名做個普通人,可是沒想到蔣春嵐依舊不願放過她,派人追到了火車站,我把追兵引開,商量好在江州火車站碰頭,到了江州蘇小姐告訴我,她在京州火車站差點被人發現,是一個好心人救了她,那些人也追到了江州,我先去找了我妹妹,我知道妹妹對我有怨氣,不肯收留我們,我也擔心給妹妹帶來危險,就帶著她來到四季鎮,沒想到這個時候,蘇小姐羊水忽然破了……。
”
李嬋回憶著那一晚的動蕩:“那天晚上忽然下了雪,我從沒有見過江州下那麽大的雪,我敲開了一戶人家的門,我小時候在她們家吃過飯,這家的婆婆雖然潑辣,卻心善的很,她果然收留了我們,還幫助蘇小姐生產,可是蘇小姐一路的顛沛流離,她早已筋疲力盡,而命運也在這個時候給她開了個玩笑,她難產了。
”
懷青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姐姐她……她後來怎麽樣了?
”
“楊婆婆有生產的經驗,她臨危不亂,再加上蘇小姐遠超常人的毅力,最終生下了一個女嬰。
”
薄玉潯忽然擡頭。
懷青捂臉痛哭。
明鏡垂下眼睫,她坐在陰影中,安靜的毫無存在感。
李嬋直直的盯著薄玉潯:“恭喜你薄先生,你有女兒了。
”
然而這句話,此情此景,卻是無比的諷刺。
薄玉潯當然開心不起來,隻有滿心的痛苦和悲涼。
“後來呢?
”他的聲音嘶啞無比,像是壓製著什麽。
這三個字無比的沉重,它承載著一雙母女坎坷多舛的命運。
“後來啊……。
”李嬋眼神有些恍惚。
“蘇小姐把一個銀鎖交給了剛出生的孩子,她讓楊婆婆把孩子寄養給一戶人家,從此過平靜的人生,她說十幾年後,如果她還有命活著,她會回來看一看她的女兒,如果回不來,就讓她從此做一個普通人,永遠也不必知道自己的身世。
”
“蘇小姐拖著病體走了,我不放心她,便追了上去……。
”
“然後呢?
”懷青迫切的追問道。
李嬋搖了搖頭:“難產……到底傷了她的身子,她自知自己時日無多,想找一個無人的地方靜靜的死去,一直是我陪著蘇小姐,那天晚上,蘇小姐在江州的街頭漫無目的的走,然後就走到了碼頭,她上了一艘偷渡的貨船,她不知道我一直偷偷的跟著她,後來……。
”
李嬋說到這裡,神情忽然激憤起來,“船上一夥強盜垂涎蘇小姐的美色,想要對她用強,蘇小姐寧死不屈,拖著病體跳海自殺了,我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晚了,那夥天殺的海盜,蘇小姐的命運已經足夠悲慘了,為什麽還要雪上加霜……。
”
她下意識的摸到自己的左腿:“我的腿就是那個時候被他們打斷的,不過也算是報應,後來遇到了海上風暴,船沉了,我醒過來的時候就在島上了,是這座島上的土著救了我,也算我命大,隻是蘇小姐……。
”
李嬋一臉的悲傷,每一次回憶起來都是一種殘忍。
在她細細的講述中,一個女子的一生,以壯烈的方式結束了。
“不……你騙人,我姐姐怎麽可能死,她怎麽可能死。
”懷青情緒激動的抓住李嬋,“你被人救了,我姐姐一定也被人救了,她不會死的。
”
李嬋搖了搖頭:“蘇小姐跳海的那天,海上起了很大的風暴,那周圍海域多樵石,一個剛剛生產完,體弱的女子,生還的幾率有多大?
”
李嬋不是沒想過蘇小姐生還的可能,但是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
薄玉潯嗓音沙啞:“你知道她落水的具體海域嗎?
”
他要一個島一個島的找過去,隻要有一線希望,他都絕不放棄。
李嬋搖頭:“抱歉薄先生,這一點上我實在幫不了您。
”
薄玉潯鄭重的看向李嬋:“您對內子和孩子的大恩大德,我薄玉潯沒齒難忘,從今往後,您就是我的恩人,有任何請求我會竭盡全力的做到。
”
李嬋看著他:“薄先生,我救蘇小姐,是因為她是一個好人,並不是為了得到好處才救她,這些年我從來沒有後悔過救她,我希望當年是蘇小姐誤會了你,我也希望你是一個值得蘇小姐深愛的男人,這會讓我覺得蘇小姐悲慘的人生多了幾分安慰,還有,你的當務之急是找到孩子,不要讓蘇小姐的努力白費,那是她拚了一條命生下的孩子,寄托了她人生所有的愛和希望,望你不要辜負了蘇小姐的心意,善待你們的孩子。
”
薄玉潯面色沉重的點頭:“四季鎮開胖哥大廚的那家飯店,楊婆婆對嗎?
”
李嬋微笑:“蘇小姐果然沒有看錯人。
”
“明天一早,你隨我回江州,我會治好你的病,讓你和你的妹妹團聚。
”
李嬋點頭:“那就多謝了。
”
薄玉潯踩著沉重的腳步離開了,走到門口時,身形猛然一晃,栽倒在地。
“少爺……。
”懷青撕心裂肺的撲過去。
明鏡起身走過去,檢查了一下說道:“沒什麽大礙,急火攻心引起的一時休克,休息一下就好。
”
江瑾辰走過來主動背起薄玉潯走了,懷青看到他皺了皺眉,沒說什麽跟著一起走了。
明鏡要離開時,看到地上掉了一個錦繡的香囊,她撿起來,鬼使神差般打開了束繩口,裡邊是一枚小巧精緻的銀鎖。
在四集鎮的時候,銀鎖被徐劍摔壞了,明鏡送去吳師傅那裡修複,後來被夜鷹拿走,明鏡又從夜鷹手裡拿回來,還給了薄玉潯。
明鏡手指摸索著上邊繁複的錘紋,夏雪兩個字在燈光下是那麽的刺眼。
李嬋一個箭步衝過來,目光犀利的盯著明鏡手裡的銀鎖,神情頗為激動,“就是它就是它,當年蘇小姐交給孩子的就是這枚銀鎖,一模一樣啊,你果然就是蘇小姐的孩子。
”
李嬋猛然抓住明鏡的手,她就覺得這個孩子乍一見就十分的眼熟,她的眉眼沒有一處像蘇小姐的,但就是覺得跟蘇小姐很像,見到這枚一模一樣的銀鎖,她幾乎可以確定了。
“你說自己十八歲,不對,是收養你的人撒了謊,你今年十四歲,你就是蘇小姐和薄先生的女兒啊,你快跟我去見薄先生,薄先生一定會非常開心的。
”
李嬋拉著她就走。
少女卻站著一動不動。
李嬋眼神困惑的扭頭,少女靜靜的站在那裡,一半的臉龐攏在燈光之外的陰影中,導緻她看不清那雙眼睛。
不知道為什麽,李嬋忽然覺的有點冷。
面前的少女實在太過冷靜了,渾身透著一種讓人捉摸不透的神秘,她仿佛對自己的身世毫無興趣,即使有可能面對潑天的富貴,依舊無動於衷。
這太反常了。
“你認錯了。
”少女的聲音比夜風還要寒涼。
她把銀鎖放到李嬋手裡,“你仔細看看,這是屬於蘇小姐的銀鎖。
”
李嬋狐疑的低頭,就著燈光看清了銀鎖正面刻著的兩個小字。
夏雪。
李嬋喃喃道:“蘇小姐跟我提過的,她的父親一共造了四個銀鎖,好像是出自一副古畫上的題詩,她的真名叫夏雪,銀鎖上刻的也是夏雪,剩下的一枚父親給了她,上邊刻的是寒雨,她說要送給自己的孩子……。
”
李嬋頗為遺憾,“你真的不是蘇小姐和薄先生的女兒嗎?
”
良久沒有等到回應,李嬋下意識擡頭,就看到面前的少女似乎陷入了一種怔忪的情緒之中,很久很久以後,她用一種很輕很輕的聲音問道:“寒雨?
”
“是啊寒雨,那枚銀鎖我見過,是蘇小姐親手塞進孩子的繈褓中的,隻要找到那枚刻寒雨的銀鎖,就能找到孩子了。
”
李嬋真的覺得很遺憾,隻有這樣的孩子才配得上那樣風華絕代的父母啊,為什麽她不是呢?
少女輕輕垂下了腦袋,眼神裡有些什麽東西在黑暗中翻湧。
李嬋眯起眼睛,“其實僅憑銀鎖還不能確定孩子的身份,畢竟銀鎖丟了可以被人撿去,但身上的印記卻是無論如何也消失不了的。
”
明鏡從她手中拿過銀鎖,重新放入香囊中,淡淡的說道:“這些秘密你應該親口告訴舅舅,夜深了,早些休息吧。
”
話落轉身離開。
李嬋盯著少女走遠的背影,直覺告訴她,一定有問題。
——
明鏡守在薄玉潯的床前,靜靜的看著男人的睡顏。
睡夢中,他依舊很不安。
明鏡卻並沒有製止噩夢的蔓延,她知道對薄玉潯來說,即使是噩夢,隻要能見到那個人,他也是心甘情願的。
明鏡手裡摩挲著銀鎖,眼神飄遠,也不知在想什麽。
過了很久,她伏在薄玉潯的床前睡著了。
薄玉潯猛然睜眼,茫然的盯著天花闆,過了好半晌才回神。
他的喉間發出一聲漫長的歎息。
天已經亮了,他的心卻猶如沉入了黑暗的深淵,被萬古的寒冰浸泡著。
尋找了那麽久,卻是一個香消玉殞的結局。
阿雪,你當時該有多絕望呢?
下輩子,我一定要找到你,我們再也不分開。
本想隨你而去,但我不能留我們的女兒孤零零的活在這世上,我要找到她,告訴她她的身世,讓她知道她有一個偉大的母親,等我安排好一切,我就去找你,一定不讓你等太久。
薄玉潯收斂起悲傷的情緒,渾身再次充滿了力量,有了希望,人也就緩過了那口氣。
一扭頭,才發現床邊伏著一個女孩。
她看起來累極了,陷入沉沉的睡夢中,濃密的睫羽猶如一把小扇子,擋住了灑進來的陽光,漆黑如錦緞般的頭髮散落在鬢邊,映的小臉如巴掌般精巧。
薄玉潯露出一抹笑。
如果明鏡就是她和阿雪的女兒該多好啊。
這個想法讓他自己都吃了一驚,這太對不起妹妹了,明鏡是小妹的女兒,他怎能有這樣自私的想法。
少女睫羽微顫,終於醒了過來,她擡頭,看到盯著她的薄玉潯,很自然的起身:“舅舅,你終於醒了,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
薄玉潯為自己剛剛自私的想法而自責,神情略有些不自然,“沒事,真是個孝順孩子。
”
薄玉潯掀開被子下床:“我準備今天帶李嬋回江州,你跟我們一起回去吧?
”
明鏡搖頭:“這恐怕不行,我留在島上還有很重要的事,不過舅舅,您不用為我擔心,我有分寸,還是找表妹的事情更為重要,隻是我恐怕出不上力了。
”
她把銀鎖還給薄玉潯:“這是昨晚你暈倒的時候掉下的,收好吧,別再丟了。
”
薄玉潯接過來,貼身收好,見明鏡下定了決心,也就不再勸了。
懷青得知明鏡不會離開,便也決定留了下來。
薄玉潯是肯定要回江州尋找女兒的,這是目前的當務之急,還有李嬋的病,也是不能拖了,但是懷青想要留下來,借助這些海匪的力量在附近的海島尋找蘇音慈的蹤跡,即使希望渺茫,她也要試一試。
明鏡自然不會拒絕她。
這天早上吃過飯,薄玉潯和明鏡在海邊分別,薄玉潯便帶著李嬋踏上了回江州的船。
李嬋站在甲闆上,望著海邊的人漸漸變成一個小點。
“你現在的身體不能吹風,跟我進來吧。
”薄玉潯對她說道。
“薄先生的這位外甥女真是極為優秀,真想知道她的母親是什麽樣人。
”
薄玉潯眼神染上一抹愁緒,望著明鏡越來越小的身影,歎氣:“說起來我這個妹妹,也是極為命苦。
”
“路途遙遠,不如薄先生就給我講個故事,作個無聊的打發吧。
”李嬋露出極為感興趣的樣子。
薄玉潯對李嬋是懷著極大的感恩之心的,他本就重情重義,對她的要求自然不會拒絕,何況小妹的人生跌宕起伏,卻幾乎無人所知,面前的人,就是一個極好的傾訴對象。
也隻有她、在經歷了這麽多苦難之後,才能對小妹的人生共情吧。
果不其然,李嬋在聽了薄玉潯的故事後,對那個未曾謀面的女子滿心憐惜。
“命運似乎對待優秀的女子,總是格外苛刻,紅顏薄命,真是她們一生的寫照。
”李嬋感慨道。
話鋒一轉,她問道:“你說明鏡是出家人,是白頭山上的寂月庵嗎?
”
薄玉潯點頭:“是的,我這個外甥女命也是苦的很,我對她們母女的虧欠太多了,她本該有一個正常的童年的……。
”
要不是自小在庵堂長大,耳濡目染,修佛修的無情無欲,他真怕這孩子哪天真的徹底出家了。
薄玉潯一個從來不迷信的人也忍不住懷疑了,是不是他們薄家的風水真的有問題,怎麽薄家的女孩命運都這樣的不好。
李嬋眸光微閃,喃喃道:“這世間怎麽會有這麽巧合的事?
”
薄玉潯沒有聽清,“你說什麽?
”
李嬋看了眼薄玉潯,見他似乎從來沒有懷疑過,不僅覺得男人神經真的很大條,罷了,還是先去四季鎮找楊嬸吧,從她嘴裡一定能知道孩子的下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