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默認 第442章 冥冥相護1
面對茹歌的坦誠,容悅也便與她打開天窗說亮話,
“可你還是替我解了圍,不是嗎?
”
她笑,“我想聽聽你與景琰之間的故事,你可願意告訴我?
”
聞得‘景琰’二字,茹歌心房猛烈地顫抖了一記。
她與蕭景琰相識的時日不算短,但從前無論是碰面還是在私下裡,她總是守着禮數稱呼他為‘安王殿下’。
但容悅,卻能如此自然的将蕭景琰的名字脫口而出。
隻這一點,便與她已是截然不同了。
茹歌短暫的沉默了少頃,倏而有些不自然地苦笑着,
“不是嫔妾想要隐瞞順妃娘娘什麼,而是嫔妾與安王殿下之間......确是沒有值得一提的事兒。
又或者說,這些年來嫔妾與安王殿下獨處的機會,也唯有那麼一次罷了。
”
她從懷中摸索出了昭華歸還給她的同心結,
垂眸将目光凝在正中所縫繡的‘容’字上,心下未免酸楚。
想她癡心錯付這許多年,一時得了真相如夢初醒,她倒是不知該去怨誰了。
她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氣,有窺見了容悅眸底的疑色,于是開口問道:
“順妃娘娘這般看着嫔妾,該是在奇怪,這枚縫繡有您名諱的同心結,本該是在安王殿下手中才對,又為何會落入嫔妾手中,對不對?
”
容悅自是好奇颔首,哪知茹歌卻說:
“因為這是我從安王殿下那兒,偷來的。
”
“偷?
”
這個‘偷’字茹歌說得很輕,但叫容悅聽來,卻是分外刺耳。
茹歌出身名門,家中在京都也算是富庶,
同心結所用料子雖然是名貴難得的天蠶絲,但也不至于要她這麼一個大家閨秀真去做那些上不了台面的事兒。
于是容悅深一步問她,“此話何解?
”
茹歌半是戲谑地說:“拾遺不報,據為己有。
與偷與盜,又有何異?
這同心結是我撿了安王殿下的,而那一次,也是我唯一一次有機會可與他短暫的獨處。
”
提及蕭景琰,茹歌臉上苦澀的笑轉而有了溫度,清澈的眸底盡是歡欣,
也不再守着規矩,在容悅面前自稱嫔妾了。
“我從小就被父親母親教導着,要學會如何去做一個知書達理的大家閨秀。
規矩禮儀、琴棋書畫,樣樣不能落。
我自覺日日勤勉,可卻是怎麼學也學不完。
身邊兒能與我說話解悶的人,也就唯有小柳兒一個。
有時候學課學得好了,母親也會獎勵我,帶我出門去逛逛。
卻也是不能抛頭露面,全程都得坐在轎子裡頭。
耳聽繁華,或是通過輕飄飄的掩面紗,看着街道上熱鬧的人群,朦胧成一片片密密麻麻的影。
直到......我見着了安王殿下。
”
茹歌含笑癡看窗外,眼波泛起的明媚愈發潋滟,
“那也是如同今日這般一個晴好的午後。
安王殿下來家中做客,我正巧和小柳兒在庭院裡玩耍,沒頭沒腦的就撞在了他身上。
我那時第一眼見到安王殿下,便覺得呼吸哽住,手足無措,臉也紅到了耳朵根,羞嗒嗒地跑了。
後來,安王殿下時常來家中與父親喝酒賞畫,一來二去,我與他的交集便多了起來。
我知他喜歡賞畫,于是更為努力的去學習作畫,就是為了能讓他多看我一眼。
漸漸地,我成了京都人人有所耳聞的‘畫仙姬’,有時候安王殿下與父親賞畫時,父親都接不上的話,我卻能與安王殿下說上兩句。
他見我對畫有興趣,後來得了好畫,也常會讓我品鑒。
從那之後,安王殿下便成為了我日複一日枯燥的日子中,唯一的相盼。
”
提及這段記憶,茹歌欣然之态盈于眉睫,
可再往後說下去,她臉上的笑意瞧着卻是越來越苦淡了,
“我總是盼着他來,盼着能與他多說兩句話,盼着他能多看我兩眼。
可後來漸漸地,他來家中的次數越來越少,有一次竟是整整四個月都沒再來過。
我問父親,父親隻說安王殿下前朝事忙,近日怕都不得空。
那時我成日悶悶不樂,小柳兒是唯一知道我心事的人,她便勸我說安王殿下不來,我也可以去找他。
于是我便趁着父親母親去外鄉省情的時候,讓小柳兒帶着我從高牆翻了出去,偷跑出了家。
我想着,哪怕我隻是去見一眼呢?
就遠遠地看他一眼也好。
結果才出街沒多久,我與小柳兒就遇見了攔路的痞子。
他們渾身酒氣熏天,口中淨說些不三不四的話,更動手動腳想要菲薄于我。
我怕極了,又無力抵抗,隻能打守護就。
就在這時,安王殿下路過此地,替我解了圍。
為與他道謝之時,他卻說皇上傳得急,便趕着走了。
而這枚同心結,正也是他當時落下的。
”
茹歌看上去像是被悶壞了,
她自幼被看顧得嚴厲,許多話憋在心裡也無人可訴,
所以這會兒才會與容悅喋喋不休,卻是字句真切地說個沒完。
後來,她詳說了她是如何誤會同心結上面所縫繡的‘容’字是她的乳名的,又是如何守着這樣一個虛無的夢,滿心期盼地度過了一日又一日......
聽她無比失落地說完這些,容悅也不免替她感到可惜,
“我不知該怎樣勸你,這麼些年來的相思之苦,到頭來卻發覺竟是一場誤會,這事兒無論誰遇見了,心裡頭也不會好受。
或許......你也會怨我吧?
”
“不。
”茹歌連忙搖頭否認,但還是有淚蓄不住奪眶而出,
“所有的事從頭到尾都是我一廂情願,我自知如此,又如何能強迫旁人為我的一廂情願來負責?
更遑論要遷怒于旁人了。
”
她反手将眼淚擦掉,長舒了一口氣,
在一股腦将那些聲壓在心底的秘密都吐露出來後,茹歌整個人瞧起來都變得輕松了許多。
她的唇角微微揚起,勾勒出釋然的笑,
“如今明白了‘神女有夢,襄王無心’,不過是陰差陽錯鏡花水月一場,心下反倒是松泛了。
隻是覺得少女懵懂的心思,被自個兒耽誤着蹉跎了這麼些年,确是有些可笑。
”
緩一緩,又問容悅,
“那麼娘娘呢?
這麼些年過去了,娘娘還留着那枚同心結,可是因為您心裡還沒有放下?
”
容悅默然思忖少頃,并不正面回答她這問題,隻道:
“我的身後有父母親眷,有整個佟氏一族,故而入了宮,無論是什麼放不下的前塵舊事,我都得放下。
許多事身為女子,從咱們一出生起,便皆是注定的。
我沒得選擇,你也是。
隻是......我的身雖一生都得被困在皇城中,但我總可以自由的選擇,要将我的心落到何處去。
”
話淺理深,茹歌當明其理,徐徐颔首應下,忽而又突兀地問:
“娘娘相信這世間的許多事,于冥冥之中其實皆是早有注定的嗎?
”
容悅一滞,“怎說?
”
茹歌欲将那枚同心結遞給容悅,而容悅卻擺擺手拒了,
如此,茹歌隻得暫且将手懸在空中,請淺笑道:
“當日我若不任性離家,就不會遇險為安王殿下所救,也就不會撿到這枚同心結,對安王殿下芳心錯許。
然若沒有這枚同心結,雲妃與李常在算計娘娘至此,隻怕娘娘就算是再沉着聰穎,也極難萬全抽身。
所以......”
說着,她趁容悅不備,仍是将同心結塞進了她掌心裡,
“與其說是我救了娘娘,不如說是與您天各一方的安王殿下,因着彼此的緣分,還能在冥冥之中護佑着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