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默認 第260章 織花暴斃
此番南巡提前,一切安排都不免倉促。
各宮今日免了請安,各自收拾着起了行李。
長樂宮上下也是忙成一片。
宮裡頭有‘掃瓦’的舊俗,指在主子們出遠門前,要讓宮人們将屋頂打掃得一塵不染,寓意将所有的晦氣全都掃落,保出門在外一切平安順遂,也叫作‘除晦’。
彼時,宋昭正在屋内和雲杉她們一起收拾行李,聽雲杉交代道:
“此去江南入了夏,那地方比京都還要潮濕,給娘娘帶的衣衫都注意着,要挑清爽薄透些的,仔細别悶着娘娘。
”
又聽小福子在外頭沖屋頂高呼着:“哎哎哎!
小卓子你往左邊一點兒,瓦片縫隙和屋頂角落是最容易藏污納垢的,一點都不能馬虎,你們......喲?
”
正說着話,聽他語氣突然溫和起來,畢恭畢敬地說:
“惠嫔娘娘?
這個時候您怎麼來了?
”
宋昭原本是在暖座上疊着承煜的肚兜,聞聽此話,她下意識擡眸向窗外掃了一眼,
見小福子在外頭招呼着的除了惠嫔外,還有容悅和李常在。
隻不過她們三人的神色都不大對。
惠嫔不知因着何事哭得傷心,李常在和容悅的臉色也略有發白,看着像是受驚了的樣子。
人進來後,宋昭忙迎了上去,“怎麼了這是?
”
“宋姐姐!
”惠嫔一見到她就往她懷裡鑽,哭得愈發傷心,“宋姐姐,嗚嗚嗚~我害怕......”
宋昭一邊輕掃着惠嫔的後背,一邊取了絹子來替她擦拭淚花,“妹妹怎麼了?
明兒個就要出宮往江南去,皇上還說要先去蘇州,成全了你思鄉之情。
都是大喜的事兒,妹妹怎麼好端端的哭得這般傷心?
”
“宋姐姐......嗚嗚嗚......”
惠嫔擡起淚眼,可憐巴巴地看着宋昭,
剛想說什麼,又止不住哭得更兇了,隻得将頭埋在宋昭懷裡,身子不住地打顫。
宋昭滿心的厭惡,也不知這髒東西是又要在自己面前演什麼戲。
饒是如此,她還是表現出十分關懷的模樣,焦急地問容悅和李常在,
“怎麼回事?
惠嫔怎麼哭成了這樣?
”
“不怪惠嫔娘娘害怕,咱們見着那事也都吓得丢了魂。
”李常在捂着胸口,心有餘悸地說:“咱們方才正在庭院裡說事,誰知道惠嫔娘娘宮裡頭的織花不慎從屋頂跌落下來。
頭朝地正正摔在咱們面前,漿汁子都淌了出來,當場就沒救了......”
“啊!
”
雲杉捂嘴低呼了一聲,霎時紅了眼。
也不怪她,下人們日常相處得親近,更是如同姐妹一般互相照應。
這消息連宋昭聽了心裡頭都不舒坦,又何況是從前和織花同住一間庑房,朝夕相處的雲杉?
宋昭強壓着心底的不适,問道:“好端端的,怎麼會從屋頂上摔下來?
”
容悅從旁解釋道:“織花也是好心。
明日成行,今日各宮都要‘掃瓦’,原本昭純宮也是安排着内監上去清掃的,但織花卻說内監辦事總有馬虎,她放心不下,搶着便要上去替惠嫔娘娘除晦。
那丫頭是好心思,隻是沒想到......”
後來從她們的隻字片語中,宋昭大抵拼湊出了整件‘意外’的全貌。
織花是自己搶着要上屋頂‘掃瓦’的,且她摔下來的時候正趕上收尾的工作,那時候隻有她一個人在屋頂上,是她自己踩梯子的時候踩空掉了下來,整件事除了惠嫔外,李常在和容悅也全程目睹,隻能算作是意外。
惠嫔哭得嗓子都啞了,這會兒喝了牛乳茶,才勉強止住抽泣,哽咽地說:
“嗚嗚嗚,織花是宋姐姐送給我的婢子,她辦事向來勤謹從不馬虎,私下裡又總是陪我玩耍,還由着我反悔耍賴......滿宮裡頭的奴婢,除了婵兒我最喜歡的就是她了。
嗚嗚嗚......”
她扯着宋昭的衣袖,愧疚地垂着眸子,淚水大顆大顆砸在宋昭寶石藍色的氅衣上,氤出一片水漬,
“宋姐姐,對不住......是我沒有保護好她......”
宋昭牽起惠嫔的手,歎道:“織花是個好丫頭,隻是人死不能複生,這件事又是意外,誰也不想見到這種情況發生。
妹妹也别太自責了。
”
可無論宋昭怎麼勸說,惠嫔的眼淚還是像斷線珠子一樣淌個不停,
知道的是她宮裡死了個婢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她死了親娘。
她越是裝着天真心善,宋昭就越恨不得當即撕破她的僞裝,
眼見是勸不下惠嫔了,宋昭便對雲杉說:
“惠嫔到底是一宮主位,她身邊沒有體己的人伺候像什麼話?
咱們宮裡的巧珍辦事也算利落,年方十六也隻比惠嫔長一歲,是能陪她私下玩耍的。
你去交代一聲,等下讓她跟着惠嫔回去伺候吧。
”
聞聽此言,惠嫔的哭聲忙弱了半拍,
“這......宋姐姐,我沒護好織花,怎麼還敢再要姐姐宮裡的人,還是......”
“無妨。
”宋昭在惠嫔的手背上輕輕拍了拍,笑意嫣然道:“你是本宮的好妹妹,一家人不說兩家話。
隻是别再哭了,平白叫姐姐看着心疼,知道嗎?
”
如此,惠嫔才終于‘勉強’忍住了哭啼。
後來宋昭又幾近關切地勸慰了惠嫔兩句,直到講了個笑話将惠嫔逗笑後,才說明日成行諸多事情都得準備着,讓惠嫔早些回宮去打點。
等惠嫔帶着容悅她們離去後,雲杉入内向宋昭回話,
“回娘娘,巧珍已經跟惠嫔回去了。
”
宋昭眉宇含殇,淡然颔首道:“小福子,你去取五百兩銀子,托人送給織花的母家。
她和我到底是主仆一場,如今她死于非命,我心裡也不是滋味。
”
小福子恭聲諾下,雲杉終是忍不住,低聲哽咽道:
“娘娘......織花辦事向來當心,她不是那麼馬虎的人。
難不成是她跟着惠嫔發現了什麼,所以惠嫔要急于将她滅口?
”
宋昭聞言,隻得無奈搖頭,“這件事容悅也親眼瞧見了,惠嫔做的滴水不漏一點錯處也挑不出來。
且死了個奴婢,本宮總不能去昭純宮興師問罪,讓大理寺的人來徹查此事?
無論咱們再怎麼疑心,這件事,也隻能就這麼算了。
”
雲杉道:“可娘娘為何要将巧珍送去她宮中?
巧珍是娘娘封嫔的時候,皇後娘娘指給您的。
您一向懷疑她或是皇後娘娘的眼線,從不與她親近。
她在惠嫔身邊,是探不出什麼消息來的。
”
“本宮讓她跟着惠嫔,壓根就沒指望她能探聽到什麼消息。
本宮隻是單純想要惡心惠嫔。
”
宋昭面色嫌惡至極,語氣也冷到了骨子裡,
“畢竟織花已經死了,若是巧珍再有個什麼三長兩短的,那豈不是要滿宮都得懷疑惠嫔這個天真爛漫的嬌俏少女有問題?
她動不了巧珍,隻能日夜提防着她,日日見巧珍杵在她面前,她就日日都得被惡心着。
”
雲杉若有所思地點着頭,順着宋昭的話繼續道:“且惠嫔也沒辦法讓巧珍誣陷娘娘什麼,左右巧珍是皇後派來的婢女,說什麼做什麼都得将皇後牽扯進來,惠嫔總有顧慮。
”
宋昭略略颔首,眉宇間不覺又漫上了幾分迷思,
“隻是本宮有一點想不明白。
織花跟了她這麼久都能相安無事,為何偏偏要南巡之際,織花卻出了意外?
惠嫔這是要回自個兒的母家......難不成,她在母家還能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需得比在宮裡還要謹慎提防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