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默認 第261章 母女不親
啟元五年三月二十三,朗晴日。
帝攜女眷成行蘇州,太後同行,後宮諸事皆交由雲妃暫理。
途徑六城十七鎮,縱遊山水間,品百姓之樂焉,
行十六日,于四月初八,入蘇州境。
這一路上,免不了有許多山道,颠簸難行。
太後受不得舟車勞頓,身子有些不大爽利,皇後便自請與太後同乘馬車,以便照顧。
可皇後雖是上了太後的轎,卻總心不在焉,把對靜和公主的擔心都寫在了臉上。
惹得太後略有不悅,便尋了個借口趕走了皇後,讓宋昭前來陪伴。
靜和自出生就養在太後膝下,皇後不得見上幾面,這成行之際心思都撲在自個兒女兒身上,也是無可厚非。
可宋昭卻不同。
她日日都能見着承煜,也分得清在什麼場合需要她做什麼事,
幼子同樣是暈車難受,但宋昭卻在照顧太後之際一點也不分神,端茶倒水捏肩揉腿,将太後照顧的無微不至,好兒媳的形象躍然眼前。
太後每有暈眩之症,宋昭都會及時拿出薄荷腦油來給太後聞,又陪着太後談天說地分散注意力,哄得太後不亦樂乎。
太後也問她,“聽說承煜也受不住勞頓,哭鬧得厲害,要不你去哄哄他?
”
宋昭雖是關心,但也十分拎得清事理,“三個乳母同車照料着,怎麼都比臣妾有經驗,臣妾去了反而手忙腳亂。
且為女子者,下育子嗣,上奉至親,是一樣都馬虎不得的。
趕路十來日,臣妾大半時間都陪伴在煜兒身側,這餘下幾日,還請太後讓臣妾能侍奉您左右,也可盡盡孝心。
”
因着宋昭生母和太後是金蘭的緣由,于一衆後妃裡頭,太後本就與宋昭最為親昵,
這妮子說話好聽,做事也貼心,太後豈有不喜歡她的道理?
反而是把她當成了半個女兒,越看越歡喜。
待行隊入了蘇州境内,車廂外風沙漸止,宋昭便推開車窗,讓新鮮的空氣灌進來,想着要太後也能舒坦些。
行進間,她瞧着城外的許多店鋪,門前都挂着一面旗。
那上頭用紅底黃字寫着個‘衛’字,旗幟随風搖曳,十分招搖惹眼。
惠嫔名諱喚作‘衛琳蘭’,這旗幟上頭的‘衛’字,應該就是她母家衛家了。
衛家是江浙一帶的财頭,家大業大遍地産業不奇怪,可旗幟上頭的正紅和明黃兩色都是天家顔色,衛家用的這般堂而皇之,倒讓宋昭有些不解。
太後便道:“這些原都是先帝許了的。
這些挂了天家旗的店鋪,有一半的收益都得上繳朝廷,故而先帝才會給了衛家這樣大的臉面。
”
又行一刻鐘,瞧見蘇州城門後,行隊便停了下來。
衆人下了馬車往城中去,于城門外,見知府攜本地官員列了兩隊,齊齊恭迎天家莅臨。
等宋昭湊上前後,才見蕭景珩正和一對中年夫婦談笑風生。
“多年不見,衛卿家一切可好?
”
“托福天恩,臣一切都好。
”
回話之人,正是惠嫔的生父衛赢,
而立在他身旁打扮華貴氣度不凡的婦人,大抵便是惠嫔的嫡母邵氏了。
幾人攀談間,惠嫔算是徹底沒了規矩了。
不得召她就從人堆裡沖了出來,帶着哭腔沖衛赢與邵氏大喊:
“爹娘!
女兒好想你們!
”
接下來便是一家三口團圓和美的叙舊場景了,
邵氏更是歡喜地撫摸着惠嫔的額發,眼底隐有淚光閃動着,
“惠嫔娘娘如今出落成大姑娘了。
好,一切都好。
”
她許是思念極了惠嫔,說不上兩句話就落了淚。
可宋昭卻瞧着,她這哭泣看着不像是喜極而泣,倒是略有幾分傷感?
不容宋昭多想,衛赢便說城中一切皆以安排妥當,要領着衆人先回住處整頓歇息,晚上再大宴聖賓,為蕭景珩接風洗塵。
入了城中,因着衆人都穿着便裝,百姓也不知道他們是何來曆,隻當是哪個達官貴人,倒也沒多在意。
期間,蕭景珩見許多百姓都在朝着東邊趕路,于是便随口問了句身旁的過路人,
“你們急匆匆的是要趕去哪兒?
”
“檀仙人開廟了!
”那人草草回了一句,腳下一溜煙就跑沒了影。
蕭景珩略有疑惑道:“檀仙人?
”
知府答:“啟禀皇上,檀仙人是江州有名的神算子。
與人蔔算從不收錢銀,隻依着眼緣和性子來。
不過他蔔算的卦象,倒是準得很。
”
對于這些民間迷信之事,蕭景珩并不怎麼信,聞言也隻一笑置之,不再多說。
宋昭一路跟着行隊,至了太湖邊兒上,又轉乘樓船擺渡至湖心島。
登上島後,越過竹林,才見其内别有洞天。
整個湖心島,幾乎都是衛家的别苑,
一磚一瓦皆用琉璃,院落寬闊擺設講究,屋舍應接不暇,看得人眼花缭亂,極盡奢靡。
宋昭跟在宸貴妃身後,饒是奢靡慣了的她,見此情景也不由感慨一句,
“這惠嫔當真是個會投胎的,前兒個她說她家中别苑可容納百十來号人,本宮還當她是誇嘴來着。
今兒個一瞧,呵,原該說她是自謙了才對。
”
宋昭亦笑,“衛家每年所賺一半錢銀都奉給了朝廷,如此還能富貴成這般,想來常言道富甲一方,便也不無外乎如是了。
”
下人們引着諸位主子,各自去了她們的居室,
等安頓下來稍作修整後,天色也晚了,便到了用晚宴的時候。
湖心島正中有一瓊華台,台階地磚皆以青玉嵌之,富麗堂皇程度更勝宮中的桐花台。
衆人一邊感慨着衛家的富貴,一邊入席享用着美味珍馐。
出遊在外,再不被困在紅牆綠瓦中,眼前景色各不相同,人的心情也好了許多,
席間大夥兒推杯換盞,有說有笑的,惠嫔也得了蕭景珩的特許,讓她可和邵氏坐在一起,以親近母女情分。
旁人都沒怎麼多留意惠嫔,唯有宋昭一心覺得她古怪,總是不着痕迹朝着她所坐的位置偷瞄着。
她見惠嫔一個勁給邵氏夾菜布膳,母女倆有說有笑的,看着很是親昵。
忽地,被乳母抱着坐在宋昭身旁的承煜,手中抓着的一個布老虎被他調皮丢在了地上,
宋昭怕他哭鬧,躬身去撿之際,無意中卻瞥見了一個細節。
今日席間,惠嫔坐在邵氏的左側,邵氏的右側則立着她的婢女,
可宋昭瞧着桌子底下,邵氏的腿确是向右側偏着,于惠嫔隔開了一段距離,倒是與自己的婢女靠得親近。
這舉動十分反常,
明明兩個人面上表現的十分親昵,可為何暗地裡肢體卻又這般疏遠?
難不成這五年沒見過面的獨女,久别重逢,竟還比不上一個婢女親近?
這便讓宋昭不得不多想了,
到底是邵氏不挂念她這個獨女,
還是說此事......另有隐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