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巫奕篇
巫奕兩人八月末從大梁出發,到了金麗國都的時候已經是九月中旬。
卓彥迫不及待的進宮去見自己父皇,進城後便換了快馬,一路向着皇宮急奔。
金麗國力不如大梁,都城内自然也不如盛京繁華,然而皇上勤政愛民,百姓安居樂業,城内亦是一片繁榮昌盛的景象。
卓彥從街上穿過,有認識她的百姓,紛紛熱情的打招呼。
“公主回來了!
”
“公主,您終于回城了!
”
卓彥心中雖然焦急,依然微笑回應那些百姓。
巫奕坐在馬車裡往外看,看着前面少女臉上愉快的表情,和普通女子無異,沒有任何公主高高在上的架勢。
金麗和大梁最不同的地方就是金麗皇族十分親民,也更得百姓擁護。
進了皇宮,卓彥見到金麗皇一番激動、擁抱,仿佛平常百姓家中的父女一般。
“父親可好?
”卓彥紅着眼睛在金麗皇周圍轉來轉去,像個孩子。
“好,父皇一切都好,彥兒呢,在外面可受了委屈?
”年過半百的金麗皇慈祥的看着自己女兒。
“沒有!
”卓彥搖頭,臉上的笑容變的黯然,“可是女兒無能,并沒有找到至陰之血!
”
“沒有關系!
”金麗皇抱住卓彥,安慰道,“父皇身體最近很好,就是一直想你,你回來就好,有沒有找到并沒有關系!
”
巫奕走上前,恭敬請安,“草民參見皇上!
”
“你是巫神醫?
巫神醫快快請起!
”金麗皇見巫奕換了樣子,身材聲音卻熟悉,忙過去親自扶巫奕起身。
“皇上最近感覺如何?
”巫奕淡聲問道。
“自從吃了巫神醫配的藥,朕已經一個多月不曾犯過心疾,就算不要指至陰之血也可以了!
”金麗皇激動的道。
巫奕輕輕點頭,“草民的藥起了作用,但是想要徹底根除,還是需要另一味藥。
”
而這味藥的藥引就是至陰之血。
金麗皇并不在意,“這樣朕已經很滿足了!
”
卓彥又問道,“烈兒怎麼樣?
我去看看烈兒!
”
風烈是金麗國的太子,他名字這般狂野,實際卻是個文弱少年,因為從小體弱多病,一直養在東宮中,很少出來。
也正因為太子體弱,才讓瑞陽王有恃無恐,瘋狂斂權。
金麗皇笑道,“烈兒吃了兩個月巫神醫調理體質的藥,已經好了許多,這個月還跟着白統領練了幾日武藝!
”
卓彥大喜,“父親說的是真的?
”
風烈如果好起來,她便也再不用為金麗的朝政擔憂了!
“自然是真的,父皇怎麼會騙你?
父皇還想等着你們回來以後,好好謝謝巫神醫!
”金麗皇笑道。
卓彥轉頭看向巫奕,目光盈盈,“多謝師父!
”
這一句是發自肺腑的真心!
巫奕淺笑道,“我族人在金麗得金麗皇庇護,為太子做些事也是應該的!
”
“那我們一起去看看烈兒!
”卓彥笑道。
“好!
”
三人出了大殿,向着東宮而去。
内殿中,風烈正在讀書,看到卓彥回來興奮的跑出來,抓着她手臂笑道,“皇姐,你回來了!
”
“烈兒!
”卓彥輕輕抱住他。
見到風烈,見他面色不再像之前那般蒼白,精神也好了許多,卓彥心頭一直壓着的大石放下,真心的高興。
風烈鄭重又謝了巫奕,幾人寒暄幾句,才從東宮出來。
巫奕被安置在宮中,住在清華殿,等待給金麗皇和風烈配了後續的藥後,再出宮為金麗皇尋找至陰之血。
是夜,卓彥留在金麗皇宮中陪着他用晚膳,将瑞陽王的事詳細的說了一遍。
雖然瑞陽王必須要死,可是畢竟是一奶同胞的兄弟,金麗皇聽了他慘死的情景,仍舊忍不住心有戚戚。
卓彥見他難過,皺眉道,“父皇就是太心軟,太重感情,才會讓皇叔的勢力發展到不可收拾!
”
“朕登基時,他曾經一心助朕,朕以為他是朕的親人,是最信任的人!
”金麗皇歎聲道。
“任何人都是會變的!
”卓彥道。
尤其當人的位置發生改變,擁有的權利發生改變,野心自然也會随風而長。
金麗皇緩緩點頭,不再提瑞陽王的事,轉移了話題道,“彥兒,你今年已經二十歲了,之前因為國事和烈兒的身體,耽誤了你的親事,如今烈兒身體轉好,國政也漸漸安穩,你也該找個驸馬了!
”
卓彥眸光閃爍,垂眸道,“兒臣不急!
”
“你不急,朕急!
”金麗皇慈愛笑道,“朕為你辦了接風宴,邀請了京城所有世家公子進宮赴宴,到時候你看中哪個,哪個就是你的驸馬。
”
卓彥皺眉道,“這樣大的事,父皇怎麼不同兒臣商量?
”
“和你商量的結果就是又要耽擱下去!
”金麗皇笑道,“你什麼都不必管,隻做好準備後日選驸馬就是了!
”
“父皇、”
卓彥還要反對,卻被金麗皇打斷,
“彥兒,你母後已經去世了,父皇身體也不好,你和烈兒是朕最放心不下的,朕希望你能盡快找到一個如意郎君,父皇也算去了一件心事。
”
卓彥聽了父皇的話,無可反駁,為了讓他安心,隻能應下聲來。
從麗陽宮出來,卓彥回自己寝宮,路過清華殿,卓彥躊躇了一瞬,緩步走進去。
“參見公主!
”宮女看到卓彥,紛紛跪地請安。
“起來吧,巫公子呢?
”卓彥問道。
“巫公子在寝殿。
”宮女回道。
卓彥點了點頭,沒帶宮侍,一個人向内殿走去。
雖然已進了秋末,宮中仍舊繁花盛開,千紅萬紫,樹木蔥榮。
寝殿内的宮侍似都被支開,一路走過去,燈影冷寂,一片清幽。
走的近了,聽到清越的蕭聲,卓彥放緩了腳步,轉過回廊,隻見男子一身白衣坐在木欄上,長腿曲起,雙手執蕭,墨發散下來,遮了他傾城的容顔。
卓彥停在那,許久沒再動。
蕭聲忽止,男子放下長蕭,瞥了一眼卓彥站立的地方,淡聲笑道,“徒兒是被為師如天籁般的蕭聲驚呆了嗎?
”
卓彥嗤笑一聲,大概再找不到比這個男人更自戀的人了!
輕步走過去,卓彥坐在男人對面,明豔的眸子裡沁了月光,姣姣如水,勾唇笑道,“怪不得進來都看不到宮侍,原來都是被師父的蕭聲吓跑了!
”
月色下,巫奕一雙桃花眼瞟過來,頭上紅影浮動,無端多了幾分妩媚,“為師總算知道徒兒為何一直嫁不出去了,嘴太毒,男人若親你,恐怕當場會就毒發身亡。
”
卓彥面上有些惱怒,恨恨瞪她一眼,脫口道,“彼此彼此,你我若親吻,說不定可以以毒攻毒!
”
說完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面上一紅,裝作若無其事的轉過頭去看廊外的景色。
巫奕似是沒聽到,低頭擦拭他的竹蕭。
片刻的沉默後,卓彥道,“後日我父皇為了設了接風宴,要為我選驸馬了!
”
巫奕頭也未擡,隻淡聲道,“恭喜!
”
“恭喜什麼?
”卓彥略略挑起眉梢。
“恭喜你終于可以嫁出去了!
”巫奕垂眸随意的道了一聲。
卓彥突然心生煩躁,胸口似堵着棉花,堵的她喘不過氣來,也未道别,起身往外走。
巫奕轉頭疑惑的看着女子急匆匆而去的背影,桃花眸一閃,他說錯什麼了嗎?
似乎把他徒兒惹惱了!
天色已晚,巫奕拂袍起身回房睡覺去了。
次日巫奕開始煉藥,一整日沒出清華殿,卓彥似有事,也一日未登門。
宮宴這日,早早的宮門打開,各氏族門閥未有婚配的公子相繼進了宮。
接風宴設在金蕭閣,殿外是十八顆雕龍畫鳳的金絲楠木柱,淡淡檀木香漂浮,陽光自镂空的雕花窗照進大殿内,雍容華貴,金碧輝煌。
寬綽的大殿中,擺滿了酒案,穿着淡粉色宮裝的侍女端着酒盞清茶來回穿梭。
三三兩兩的貴公子走進來,皆打扮的風流倜傥,玉樹臨風,互相見禮,彼此客氣又防備。
這些公子都是氏族家中嫡子,大多都是飽讀詩書,氣質良好,端坐在那裡,侃侃而談,等着開宴。
今日是為卓彥公主的接風宴,邀請的卻都是貴族未婚配的男子,衆人心裡清楚,金麗皇這是借接風宴要為公主選夫,所以無不鄭重其事,好生裝扮一番。
卓彥公主容貌妍麗,深得金麗皇寵愛,而且在朝中也頗有威望,娶了卓彥,得了權勢又得美人,一舉兩得,這些貴公子自然都希望自己能被卓彥看中。
大殿内漸漸坐滿了人,時辰已到,隻聽宮侍大聲喊道,
“皇上駕到!
太子殿下駕到!
卓彥公主駕到!
”
衆人立即起身,跪地叩拜,“恭迎吾皇,恭迎太子殿下!
恭迎卓彥公主!
”
風烈和卓彥自小感情很好,今日為卓彥選夫,風烈自然也要到。
金麗皇左右跟着風烈和卓彥兩人,自中間的金絲絨毯上穿過,坐在主位上。
“都起來的!
”金麗皇慈和笑道。
“謝吾皇!
”
衆人起身,在桌案後落座,目光悄悄落在卓彥身上。
見女子一身玉色金銀繡錦緞宮裝,容顔絕豔,氣質尊貴,不由的心生愛意,隻盼這驸馬的福氣落在自己身上。
“今日是為公主設的接風宴,大家随意便好!
”金麗皇笑道。
衆人舉杯共同敬卓彥公主。
放下酒盞,一着淡藍色錦袍的男子自座位上站起來,讨好笑道,“微臣聽說公主要回宮,前日特意去城外鳳來山獵了一隻九尾狐給公主做了披風,請公主笑納!
”
說罷轉身對着身後的下人招手,侍立在一旁的下人手中捧着一火紅色的披風上前交給那男子。
男子捧着披風走到卓彥面前,對着卓彥躬身下去。
卓彥認得這男子,是丞相之子,名叫周康,是個不學無術的纨绔子弟,因為他的爹的關系,在禮部做了個文書的七品官職。
若說他親自去狩獵,卓彥還真不相信。
不要是獵狐,恐怕他連馬都騎不穩!
卓彥看着男子臉上塗的粉,笑道,“周公子有心了!
”
周康一臉的谄媚,笑的讓人發膩,“隻有這華貴的顔色才配的上公主的高貴,除了公主,再無人配的上這九尾狐的披風!
”
“九尾狐啊?
”卓彥驚愕道,“那還真是罕見!
本公主也隻在古書中聽說過,這樣珍貴的狐,周公子怎麼不活捉了讓大家開開眼界!
”
哪裡有真的九尾狐,周康不過順嘴讨好卓彥罷了,此時立刻道,“下次微臣定獵一隻活的送給公主!
”
“算了!
本公主最讨厭狐騷,就好比男人塗脂抹粉,讓人生厭。
!
”卓彥漫不經心的笑道。
下面頓時傳來幾聲諷笑。
周康滿臉通紅,讪讪不語。
金麗皇瞪了卓彥一眼,吩咐宮侍道,“九尾狐難得,愛卿的心意更難得,替公主收下吧!
”
“是!
”宮侍上前接了狐裘。
周康松了口氣,一抹頭上的冷汗,“微臣告退!
”
接下來,又有幾個公子上前給卓彥獻寶,或是精美的珊瑚,或是夜明珠,還有人獻了一副給卓彥畫的美人圖,顯示自己才華橫溢。
卓彥慵懶的坐在椅子上,淡眼看着,興趣缺缺。
風烈低聲笑道,“長姐到底有沒有看中的?
臣弟瞧着吳家嫡長子吳質到是個文質彬彬的公子。
”
吳家是京城名門望族,在朝中幾代為官,吳質長的白白淨淨,就是給卓彥畫畫那人。
卓彥瞥了一眼吳質單薄的身體,冷笑道,“這樣的驸馬,我以後要每天都保護他嗎?
”
風烈噗嗤一笑,心裡又有些心酸,因為他自小身體不好,卓彥雖是女子,卻要擔負起很多屬于他的重擔,所以她身上總是抗着責任,性格比一般女子更堅強。
“長姐,我身體已經好多了,你不必在為我擔心!
”風烈道。
卓彥抿唇笑了笑,“隻要你身體好起來,長姐就很開心了!
”
風烈握住她的手,突然欣慰,自己和卓彥雖生在皇家,卻像普通百姓家裡的姐弟一樣感情深厚。
兩姐弟自顧談笑,隻有金麗皇很認真的審視這些男子,想找一個可以配得上卓彥的人。
宴過一半,卓彥懶得看這些一臉虛僞笑的公子哥,以更衣為由,從大殿内退出來。
不能走的太遠,卓彥在旁邊的禦花園裡自己散步。
花園裡古樹參天,花木郁郁,曲徑通幽。
小路寂靜,右邊是假山清湖,左邊是茂密的花叢,長勢茂盛的常春藤将花叢遮的嚴嚴實實。
卓彥走在路上,忽然聽到花叢那邊傳來女子嬌羞的低呼聲。
她腳步放緩,沿着花叢的縫隙歪頭往對面看,見對面站着一男一女,男子着藍袍,正是
方在在大殿上給她獻寶的周康,女子是羅妃生的女兒,靈韻公主。
兩人似是不期而遇,周康一臉色相的看着靈韻,“許久不見公主,公主一向可好?
”
靈韻和她的母妃一樣長了一雙細眼,尖下巴,天生媚相,體态風流,語氣帶了酸氣的道,“周公子不是來參加皇姐的接風宴的嗎?
怎麼跑到花園裡來了,還吓了本公主一跳!
”
金麗皇之前和皇後感情深厚,納妃不過是維持朝政平衡,即便之後皇後過世,金麗皇依舊對皇後念念不忘,很少去别的妃子宮裡。
宮中算上卓彥一共有三位公主,隻有風烈一個皇子,所以即便風烈自小體弱,他也是唯一可選為太子的人。
金麗皇平時寵愛卓彥,卓彥又深得朝中百官和百姓愛戴,自然也會惹的其她人嫉妒。
周康聽了靈韻的話,立刻笑道,“這種接風宴有什麼意思,皇上不過是借宴會給卓彥公主選夫罷了,下官又不願做驸馬,呆在那裡也沒什麼意思?
”
卓彥唇角一勾,挑了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