遷慶看出他們要逃,氣急敗壞地吼着
“你們能追上馬嗎!還不去圍住他們。
”
他沒想到這匹馬會這麼礙事。
看來這次出來暗衛是全副武裝,連馬匹都是平日訓練所用。
該死,失策了
遷慶本以為有了段九天和這麼多官兵就能解決這個銀景弈,誰能想到朔凜會那般厲害,和段九天打了個平手,竟然還在戰鬥中沖去救人。
其他那些暗衛也不是吃素的,頂住壓力和官兵糾纏這麼久也确實在意料之外。
至于珏玺,他根本不關心那個人,說得好聽是用反間計,結果卻把這計謀用在了皇帝身上。
主要目标沒了,官兵想着戴罪立功去抓其他人,可暗衛們的反應速度極快,各自乘馬四散而逃,官兵們也隻有望着他們背影發呆的份兒。
珏玺一看局勢扭轉過來,毫不猶豫地抽身離開,借乘旁人的馬離開了這裡。
段九天的耐性被磨沒了,萬月與戰風聯手也擋他不住,所幸朔凜及時趕去,在段九天要殺兩人前擋下了攻擊。
“閣主曾言,無情無欲方能擔大任,你這樣,難怪會背叛閣主。
”
“我如何?
我隻是要和你較量而已,不想他們死在你手裡,或許因為這個,我會變得更強。
”
此時此刻,朔凜眼中的戰意消退,平靜如初,黎鳳绾要靠着經曆來頓悟,可在朔凜這裡,隻需憑着本能靜下心便能達到心淡如水的境界。
遍體鱗傷的萬月和戰風得了機會,沒敢停留一齊翻上馬背,順手撿來的兵器成了暗器,在臨走前給了士兵們一個警告。
朔凜并不擔心逃不掉,隻要他想,離開士兵的包圍不成問題,就算段九天成心阻攔也留不下他。
現在,一片狼藉的戰場上隻有朔凜兩人還在拼殺,官兵有心無力,壓根不敢靠近他們。
有人想去解決紅燃,但朔凜先察覺到了那人意圖,提起一杆長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擲了過去,他回頭看看自己創造出的成果,頗為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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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你們的算盤落空,我很歡喜,大概是王妃說的成就感,我很厲害。
”
說出這些時他不覺得有什麼,平淡的神情就如同他此刻的情緒,靜靜的,泛不起波瀾。
“才練了那麼點本事就自大妄為,今日你我一決高下,我要除了你這個叛徒!
”
“不”
朔凜理所應當地回了一個字,緊接着迅速轉身直奔紅燃,官兵一下圍過去非但沒有攔住朔凜,反而讓段九天有些束手束腳。
上馬策馬不過幾息,等到段九天追過來,朔凜早已策馬而去,這時再追,根本毫無用處。
沒有殺成人的段九天把陰鸷的目光放在了那些官兵身上,遷慶受命不讓他傷人,他也隻能悻然離去。
一次任務,就這麼成了
另一邊,黑麒跑在路上,銀景弈的雙腿還在流血,身上的傷也沒得到妥善處理。
黑麒已經跑出了很遠,黎鳳绾找了一處偏僻地方,把銀景弈扶下馬後讓他靠在一邊。
而她自己則就近找了一條小溪,洗幹淨手帕,先用手帕擦淨傷口,接着再拿出一小包止血散敷在傷口上。
因為藥量不多,敷完傷口後沒有多餘的口服,黎鳳绾隻好盡量利用好這僅有的止血好藥。
“夢夢怎麼把藥藏在這裡”
他看黎鳳绾從胸襟處拿出止血藥的時候還很驚訝,後來猜到了她的用意忍不住輕笑着調侃她。
誰知黎鳳绾現在的脾氣火爆得很,聽他笑得跟沒事人一樣,手下用了些力,嘴上也不饒人
“沒地方藏,不藏在胸口還能藏哪兒,我和攝政王一樣高瞻遠矚,早就知道會出這種事,放在腰間容易在打鬥時掉落,哪有放在貼身衣物裡來得安心,是吧,攝政王?
”
她恨不得痛死他才好,當時情況緊急沒有細想,可是眼下緩過勁兒來,她似乎是想明白銀景弈要做什麼了。
此次的公事便是皇帝的一石二鳥之計,銀景弈自知避不開皇帝的針對,索性就在這次争鬥中和他做個了結。
這種事,一旦銀景弈動用虎符調動軍隊,那勢必會披上一個弑君謀逆的罪名。
不但會有罪名,雙方交戰波及的人會比今日多得多,甚至,臨夏國會因此發生動蕩,朝廷内出現争亂,會給其他人趁虛而入的機會。
銀龍枭就是看準銀景弈的性情才會做出這樣的算計,逼得銀景弈獨自擔下他降的死刑。
果然毒辣!
“有什麼可氣的,遷慶說得倒是對,早晚都會來的,本王不怕直面這些。
讓朔凜護着你,是希望你能平安,這一次,避無可避”
“我知道,可是你能不能想想我,要我親眼看着那群人都沖向你,你是神嗎,真當自己不會痛的?
而且你的死士呢,為什麼這次要這樣。
”
她面上寫滿倔強堅強,可眼底的淚花終究騙不了人,銀景弈看着,心底的愧疚也慢慢升起。
他擡手拭去對方眼角的清淚,輕聲安慰着
“本王既為攝政王,便要舍棄一些東西,臨夏國因我而産生内亂被人偷襲,這種事,我不許它發生。
”
“我知道,你有你的信仰,臨夏國于你,是責任,沒法舍棄。
就像當初我面對走與不走這個選擇一樣。
”
責任和私心,情誼和私心,其實兩個人面對的選擇從本質上說是一樣的。
黎鳳绾也不逼他,趕緊用匕首劃了幾片幹淨的布料将傷口暫時包紮上,至于銀景弈臉上的傷,她将血迹擦掉還剩那一條長長的口子,包紮過後血也已經止住了。
忙完了銀景弈身上的傷,她看了看自己手臂和腿腳,簡單用布條包了一下。
淤傷現在不算是大事兒,怕龍衛和官兵還不罷休,黎鳳绾取了點水,兩人喝過後抓緊離開此處。
刀劍傷了銀景弈的腿部,他無法行走,在沒遇到郎中前,她不敢去碰那裡,幫他移動身子也是盡可能地用自己身體去做支撐。
手臂處的傷才是最厲害的,整整用去了大半止血散。
流血至今,銀景弈身心俱疲,臉色蒼白如紙,卻還強撐着上馬給她指了一條路。
“去那邊,一直往那個方向走,避開搜查,銀龍枭就是再有本事,也不會派人去搜山。
”
說了這些,他失了力氣,一隻手臂搭在黎鳳绾小腹前,傾身向前靠在了她的肩膀上,若不是受傷頭昏,此刻,該是将人攏在懷中。
黎鳳绾想着他受了重傷,不宜奔波,放慢了速度給他休息的時間,專走一些偏僻的小路。
血止住後也沒再留下血迹,怕人追過來黎鳳绾還特意選擇了一些青草茂盛的路徑。
銀景弈看地圖的本領很強,不過黎鳳绾自問沒有那好本事,順着他指的方向走算是做得最好的事了。
既要繞路又要奔着那個方向去,這對一向路癡的人是個挑戰。
黎鳳绾要記住每一個方向,找出各種參照物才能避免走錯。
好在這一路都沒再遇到追兵,這荒郊野外也沒人去管這兩個趕路的人。
銀景弈的腿流血不多,但這傷有多重黎鳳绾不好判斷,當務之急就是趕緊找個郎中為他醫治腿傷,再把其他傷口好好包紮一下。
不過這野外雖然安全,但實在是沒有人煙,她一面查看銀景弈的狀況,一面加快馬速,心裡盼着能遇到像林璞那樣的鄉醫。
許是上天聽到了她的内心祈禱,在路上,兩人遇到了一個挑柴的中年男人,黎鳳绾向他問了路,才知道兩人已經跑到了風祈州臨邊的章全縣。
有了具體地方總好過直奔着一個方向走,那位大叔一看銀景弈受了重傷,猜想兩人是要尋醫,好心告訴她縣城裡有個醫館。
黎鳳绾向他道了謝,趕緊奔着縣城去,銀景弈在碰到男人停下的時候就醒了,感受到身前人的興奮,想提醒她兩人如今的狀況。
但黎鳳绾考慮到了這點,在他開口前先說了計劃
“我知道這樣去肯定會惹人懷疑,但沒辦法了,你的傷需要醫治,拖久了會出問題。
”
銀景弈狀似不經意地瞥了眼自己的腿,沒說别的,靜靜地靠在她背上,語調輕而緩
“你身上的首飾,隻可抵一時之用,萬一那些人不死心還要追來,來回奔波也需要消耗許多。
”
“怎麼,王爺要貢獻美色給我掙錢”
“收收你這嘴上功夫,本王沒力氣和你較量”
“那你就别說話了,一切聽我的”
現在黎鳳绾成了指揮者,不給銀景弈質疑的權利,讓他閉嘴休息後加快了馬速趕去縣城。
惹人懷疑的确不妙,所以黎鳳绾要速戰速決,進城之後立馬打聽了醫館所在。
黑色的高頭大馬跑在街上格外引人注意,馬上的兩個受傷的人更是如此,來往行人都用驚疑不定的視線打量才跑過去的兩人。
一到醫館黎鳳绾就叫郎中醫治傷患,那焦急慌亂的模樣,任誰看了都知道是遇上了大事。
醫館的夥計幫她把銀景弈扶下來,一同攙進醫館中。
正在抓藥的郎中一看有急事,先放下了手頭活計,為其掀開簾子,疾步走至榻邊示意他們将人放在這裡。
黑麒還在屋外,黎鳳绾怕它太顯眼,在扶銀景弈進屋後把馬牽進了旁邊的小巷子裡。
等她再回去,發現郎中已經上手開始查看傷勢。
“郎中,我夫君他怎麼樣,血止住了,還需要再敷藥嗎?
”
“夫人,您夫君的血止住了就沒有大問題了,手臂這傷,我重新包紮一下,不過這腿傷……”
頓了片刻,中年郎中接着說:“這是傷了筋骨,日後若想重新站立,需要好好養着,還要經常練習行走,長此以往,方能恢複如常。
幸虧這傷不深,要是再重一點,斷了腿筋,怕是這輩子都站不起來了。
”
他是中年人模樣,不似老郎中那般胸有成竹,卻也是字字精準細細分析。
郎中給銀景弈做了個從頭到腳的細緻檢查,幫他重新包紮了傷口,最後看了看他腦側的淤青,面色稍沉
“夫人,他的傷有些重,恐怕要費些功夫,需得日日服藥敷藥才能見好。
那腿傷,夫人記住我的囑咐,不可讓這位郎君操勞,待到外傷痊愈,也該将行走訓練提上日程。
”
黎鳳绾松了口氣,但仍是那副心焦模樣,應和着道
“郎中的話我記住了,一定會讓他好好養着的。
煩請郎中備好藥,最好多一些,我要帶走。
”
她身上的錢袋早在那場打鬥中被弄掉了,如今隻能拿出身上僅有的首飾換了藥。
幸好攝政王府不缺銀子,她所戴的發簪珠花皆是好物制成,換了藥後她還剩了幾件。
加上之前的那些,足夠她和銀景弈生活一段時間了。
抓好了藥,黎鳳绾沒敢在這裡多留,騎着黑麒離開了縣城。
在兩人離開後不久,官府那邊就收到了一條暗令,暗中查找受傷的重要人物,一旦查到,不可驚動,要通知上層官員直達朝廷。
一聽對方是龍衛,接收到暗令的官員不敢不從,紛紛表明會盡力去辦。
暗中打探比不上明令通緝,不過銀景弈有功無過,通緝未免太過嚴重,定會引起地方官員争議。
銀龍枭還不想讓官吏起疑,隻叮囑他們暗查,既是暗查,必然是不驚動百姓的查訪。
今日黎鳳绾和銀景弈共乘一匹黑馬自街上跑過,想不惹人注意都難。
不過縣官得到消息的時候天色已晚,兩人早就離開了章全縣城,到了一處僻靜的住所。
在郎中為銀景弈包紮時,黎鳳绾拜托夥計替自己去買了一些日常用品和幹淨衣衫。
兩個人并沒有遠離縣城去了别處,相反,黎鳳绾猜到會被暗中通緝,才選擇在風祈州邊落腳。
白日裡她問了那位大叔,得知他和其他村民住在臨山的地帶,而且因為此地物産豐饒,很多獵人會來附近山林。
當時那個大叔看她的眼神還帶着奇怪,應該是不明白為何她不着急夫君的傷勢而是和他閑聊這些。
殊不知,她打聽這些正好幫她找到了栖身之處。
早就打聽好位置,黎鳳绾找到村莊的時候并沒有急着去問村民其他,而是找了個無人地方,換了身樸素衣裳。
她仔細看了看銀景弈的情況,把黑麒牽到一片草地上讓它補充體力。
确保附近安全後,她才走出去打聽消息,在天色暗下前找到了個能住的簡陋木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