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城,那你覺得王爺動怒了會是什麼樣子”
“王妃可記得梅莊那次”
“那次……”
他一提,黎鳳绾就記起來了,那時候銀景弈因她之事怒而拔刀,神情駭人,光是被他看着就覺得兩股戰戰再難移動半步。
她當時就在身旁,将那人的神情變化看得分明,如今想起仍是心有餘悸。
那次,她傷了銀景弈的心
“不許提那次”
“……好,那屬下換個說法,如果說朔凜是煞神,那麼盛怒之下的王爺便是一個殘暴的殺神。
”
黎鳳绾不喜歡銀景弈被人說殘暴,聽着安城這樣說他,眉頭皺起,但沒阻止,由着他接着說下去。
“王妃見過王爺處置人的手段,廢其手腳,剝其筋骨,這種酷似牢獄之行的殘忍手段,王爺都曾用過。
那些人是罪有應得,得到那樣的懲罰也沒人會同情,頂多說一句看着好疼。
”
“朔凜性子冷淡,對人對事更是冷漠,感情什麼的,他沒有,像個殺人兵器一樣,隻要完成任務就好。
可是王爺不一樣,像上次――”
黎鳳绾瞟他一眼,安城及時改口
“除非有人主動挑釁,否則王爺絕不輕易發怒,更不會展露殘暴的那面。
王妃,屬下在王府多年,可這麼些年,屬下也隻是聽人說他與朔凜一戰時盡了全力,沒機會見到兩人對戰。
”
“你去過戰場嗎?
”
“隻去過一兩次,因為那時勝負已定,沒有大的戰亂,都是些小規模的清剿。
我明白王妃的意思,人在戰場,的确要盡力殺敵。
不過兩軍交戰和單打獨鬥不一樣,王爺武功再高,也不能一人獨闖敵營,在對戰時也會有所保留。
”
黎鳳绾不再追問,略想了想,不由自主地擡手去摸自己腦後的那塊疤痕。
“受傷了,确實有很多疤痕”
安城沒聽清她的話,想問,可話到嘴邊又咽下,依舊沉默着。
“這些就夠了,我沒問題了,你和程遠繼續做你們的事吧。
”
才轉身,黎鳳绾又想起一事,轉頭笑說
“對了,我問過王爺,他同意你們的提議,在不破壞王府的情況下,你們可以比試。
但是,也有條件,要是弄壞了什麼,那你們要出雙倍的錢,怎麼樣。
”
銀子換比試,合适
安城不說其他,躬身謝過。
黎鳳绾沒說太多,告知他們這個消息後就回到萌弈院等着銀景弈下朝,但今日似乎有許多事要議,她在王府等了許久也不見人回來,連個消息都沒有。
她來到這裡已有一年,從未碰見過這樣情況,如今京都形勢不明,黎鳳绾又想到了于帆說的那些話,難免不安。
于是她去找了管家,管家知道事情原委,勸她先安心。
“王妃稍安勿躁,若有大事發生,朝臣們多議些時間也屬常理,王爺是攝政王,或許皇上留王爺在正極殿議事也未可知。
”
黎鳳绾懂得這個理,卻仍是心慌難安,秀眉緊蹙不曾舒展,便問
“倘若丞相大人已經回府,而王爺卻遲遲不歸,這種情況,正常嗎?
”
管家也遲疑了
“這……那老奴現在讓人去打聽丞相大人是否回府。
”
“不必,府裡的人腿腳慢,我叫暗衛出去。
”
“萬月”
她側頭叫萬月姓名,還未說出下一句,就看王府裡的下人匆忙跑來,接着就聽到了宮裡來人的通報。
事發突然,黎鳳绾隻好以不變應萬變,走去正廳接待來人,結果得到了一道速速進宮的口谕。
她不解其意,起身後多問一句
“公公,王爺還未回府,皇上突然召我進宮,可是遇到了什麼事。
”
小萬子的回答也在黎鳳绾意料之中,簡而言之就三個字――不清楚,她沒從傳話人這裡得到消息,又不能違抗聖旨,跟着出去的時候不忘示意安城他們做好警戒。
和從前一樣,她坐馬車進宮,才過午時,晴日當空,而坐在馬車的人覺得天氣有些沉悶。
或許是這次有事發生,有了未知的猜測,她一個人坐在馬車上,沒再像從前那樣懶散地靠着,正襟危坐,不敢松懈分毫。
小馬車很快就進宮了,待到停下,英蘭伸出手扶她走下。
在這一搭一邁的動作中,她敏銳地察覺到黎鳳绾的緊張。
她心想:這緊張定是因為王爺如今處境不明,過去王爺王妃常在一處,眼下卻遇上這樣的事,的确讓人心慌。
“王妃莫要擔心,奴婢和小葵陪着王妃一起”
“嗯,我不是擔心,就是心裡有點亂,對了,小葵,炎兒那邊怎麼樣”
小葵記着這是皇宮,不敢大聲說話,輕聲道
“走之前,奴婢告訴繡錦要照顧好小公子,王妃無需擔心,小公子那麼聰明,一定能夠顧好自己。
”
“那就好”
銀龍枭,你到底是要玩什麼花樣呢
黎鳳绾沿着鵝卵石鋪成的石子路走向最輝煌的那座宮殿,在前面引路的宮人将她帶到正極殿附近。
她以為這人會讓她在外等候,誰知宮人走到正極殿前并未停下,領着她從另一條路拐進偏殿。
一進屋子,引路人便退下,其他宮人立即為她搬椅端茶,黎鳳绾深覺怪異,沒有受寵若驚的感覺,反倒是被這些宮人詭異的殷勤激出了警惕心。
“皇上吩咐了,攝政王妃身份尊貴,要我們好生伺候不可怠慢,皇上與王爺有事商談,請王妃在此等候。
”
黎鳳绾猜想問他也問不出什麼,面色平靜地讓人退下。
英蘭聽多了似宮人那般的奉承語氣,她知那些人慣會讨好逢迎,明白直問無用,現下她們能做的就是安靜在這裡等候。
“王妃,需不需要――”
“這裡是皇宮,到處都是耳目,他再單純,也不會讓人随意出入正極殿,既來之則安之,我也想看看他到底要做些什麼。
”
但黎鳳绾終究是高估了自己,她明知自己耐性不夠,卻還是忍着不耐繼續坐着,最後,忍得異常煩躁。
“英蘭,如果我現在闖進去,會怎麼樣?”
英蘭聞言大驚,和小葵一左一右地拉住她
“王妃别急,我和小葵去問問,貿然打擾君臣談話,也是一樁罪,王妃别去。
”
“我這耐性越來越差,一刻也等不了,總這麼拖着算什麼事,我就是一個王妃,又不是重臣,叫我來幹什麼。
”
小葵看看外面,發現無人注意這邊,語帶求意地勸她
“王妃别說了,隔牆有耳,我和英蘭姐一起陪着王妃,王爺那麼英勇,還是攝政王,怎麼會有事呢,王妃别瞎想。
”
被她們兩個一勸,黎鳳绾的情緒才穩定下來,不多時,小萬子帶着兩個宮人一同走進,側身讓路
“王妃,皇上和王爺說完了話,讓王妃進去,說是要和王爺王妃一同用膳。
”
邀請人吃飯還要多帶幾個人,看樣子更像是怕我跑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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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鳳绾邊走邊在心裡腹诽他們不懷好意,面色淡淡像是對與皇上用膳這事提不上興趣。
而在邁進正殿的那一瞬間,别的想法都被眼前的緊張氣氛打消,再不剩其他。
此刻,在她眼前的不是什麼好酒佳肴,而是劍拔弩張的敵對場面。
禁衛軍持刀守在牆門邊上,弓箭手立在正殿四角,手中的弓弦緊繃,尖銳羽箭随時可能被射出。
而站于殿中,被刀尖指着的人正是――
“銀景弈!
”
看到這情景的刹那,黎鳳绾便立刻擡腿跑去,可惜銀龍枭早有準備,在她喊出聲的同時,小萬子身邊的三個侍衛拔刀,冰冷刀刃落在英蘭小葵頸上,令其不敢再動半分。
黎鳳绾料到會遇上這種情況,猛地側身躲過侍衛的挾持,接着迅速轉身大步跑向被圍着的人。
銀景弈被銀龍枭留下,見有紛争,本想以靜制動,但他沒想到銀龍枭竟會把黎鳳绾找來,心焦之際,将手中握着的帶血長刀甩向她身後。
“别碰她”
侍衛見勢不妙,及時刹住腳步向旁一躲,不過長刀來勢迅猛,他沒辦法完全躲開攻擊,右臂被劃出一道血淋淋的傷口。
若是方才的躲避動作再慢一瞬,現在掉在地上的就不是鮮血,而是一條斷掉的手臂。
衆人皆知攝政王武功高強,故而在面對他時不敢掉以輕心,如今親眼見他與人動手,心中警惕又增一分。
“過來”
聽到他急聲呼喚,黎鳳绾再想不到其他,直奔他跑去,兩人手掌隻差一寸便可相握,可一隻利箭卻在這時朝他們射去。
銀景弈不得不停住腳步,轉身以手接住那隻羽箭,看向銀龍枭時雙瞳的怒火幾乎要化作實形。
“銀――龍――枭”
被他這一攔,正殿中其他禁衛軍有了動手機會,靠近黎鳳绾的那幾人齊力将人圍住,讓她沒法再靠近銀景弈半寸。
雙拳難敵四手,黎鳳绾清楚這點,看眼下的這個局面,銀龍枭具有壓倒性的優勢,她再反抗也躲不開被擒的結局。
怕今後有變,黎鳳绾放棄了用匕首制敵,選擇赤手空拳面對禁衛軍。
銀龍枭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放下了手中長弓,微笑着望向怒視他的銀景弈。
“皇兄,這出好戲如何?
在獵場的時候朕還好奇皇嫂是怎樣擒住殺手的,現在看來,是朕一直輕瞧了皇嫂,她能有這般身手,恐怕也是皇兄的功勞。
”
銀龍枭能看出黎鳳绾的招式的特殊,知道那是融不同武功于一處的結果,提起銀景弈,不過是刻意激他。
黎鳳绾和禁衛軍戰了會兒,餘光瞥到銀龍枭胸有成竹的模樣,在心底咒罵一句,緊接着收了些力不再與人糾纏。
“松開!
”
擒住她的禁衛軍瞧她不老實,想用刀壓住她,才擡起手,卻聽銀龍枭發話
“忘了朕的吩咐嗎,朕說過,不能對皇嫂無禮,想死?
”
站在銀龍枭身側的禁衛軍聽到他淡然問出這句,連忙請罪說不敢。
才擡起手的那個禁衛軍也放下了刀,隻用手按住還要掙紮的人。
“銀龍枭,你做出這些,就是為了置我于死地?
你别忘了,治理天下靠得不止是心計,還有群臣的敬佩和百姓的擁戴,你這樣做,不怕被人诟病失去威望?
若不是本王助你,你以為年幼的你能夠那麼快坐穩臨夏國的皇帝之位嗎。
”
“皇兄說得對,這一切都要感激皇兄,沒有你,我确實沒法坐穩皇帝之位。
但――銀景弈,你敢說你沒有私心嗎?
攝政多年,你得過千百種好處,受萬人敬仰,和做皇帝有什麼區别。
那個位置,本來就是屬于朕的,從一開始,你就不該碰。
”
銀龍枭坐在龍椅上,神态自若,并未因為眼前混亂而有分毫其他情緒。
“至于皇兄說的‘被人诟病’……”
他笑哼一聲,接着道
“是皇兄犯錯在先,朕查到了一些蛛絲馬迹,知道攝政王欲行謀逆之事,先一步下手阻攔。
朕念及兄弟情誼,不忍對皇兄用刑,可謀逆篡位之事不小,朕決定暫将攝政王幽禁于王府,由禁衛軍看守,在此期間,以先皇臨終訓誡勸導皇兄回歸正途,不成,那就隻好廢黜皇兄王位。
”
按照銀龍枭所說,若真是給銀景弈安上一個謀逆罪名,皇上如此作為,乃是寬厚仁慈網開一面,就像他說的,念及兄弟情誼。
而在這之後,回不回歸正途也要銀龍枭說了算,他一個命令下來,誰敢說不,說是把人廢為庶人,可古往今來下黑手的事數不勝數,誰能保證皇帝不會暗中下殺手。
“皇上這樣說算是承認了謀逆罪名是假,今日弄出這麼大的陣仗就是為了困住我夫君。
你刻意陷害重臣,不配做明君。
”
“的确”
“……”
“……”
在場衆多禁衛軍聽了她這話,有那麼一瞬間是完全愣住的,好在是回神較快,才沒讓其他人察覺異常。
銀龍枭聽到别人諷他不配為君,眼神一厲,不緊不慢地看向出聲者
“原以為皇嫂是聰明活潑讨人喜歡,沒想卻是這樣刁蠻跋扈,讓朕失望。
”
果然是這樣
黎鳳绾猜到銀龍枭的内心想法,暗自得意,不懼身側的衆多禁衛軍,接着諷他
“王爺遊曆回來不過兩日,這麼短的時間,他根本做不了什麼,皇上要是往他身上潑髒水也要潑得合情合理,不然隻會叫人覺得這是糊弄傻子的技倆。
”
銀景弈冷靜下來後看向她,眼眸中盡是不悅,黎鳳绾看懂了他的意思,抿抿唇後選擇閉口不再說話。
“皇嫂這伶牙俐齒真讓人頭疼”
是啊,所以你最好别把心思用在我身上
“銀龍枭,你到底想做什麼,想對我動手那就趕緊來,别虛情假意地說這些。
”
“皇兄不是聽到了嘛,朕希望皇兄能夠好好待在王府,就像靜王那樣。
朕留皇兄,隻是不想你看到王府中的混亂場面。
”
銀景弈額角一跳,不祥感覺漫出心頭,他似乎是猜到王府發生了什麼事,面上惱意更甚。
“皇兄不恨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