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鳳绾心裡很不是滋味,視線内兩種截然不同的衣料讓她更覺心酸。
“我讓人帶你去換衣服,好不好?
”
黎鳳绾猛一擡頭,發現微生澤炎居然在看着銀景弈
“……”
這是什麼情況,為什麼都看他,難道我不是招娃體質嗎?
之前她們不是還說靜王的孩子被吓哭了,難道外面的花朵更喜歡他?
黎鳳绾抿抿唇,沒料下一秒微生澤炎的話直接讓她嗆住了,隻聽這個半大的孩子,沖着銀景弈脆生生地喊了一聲
“爹”
這下,屋内二人齊齊呆住,突然多了個“兒子”的銀景弈感覺“荒唐”二字字在腦海裡繞着久久不散,于是他看向把“兒子”領進門的“罪魁禍首”。
黎鳳绾張了張口,又不知道說些什麼,隻好先把微生澤炎拉走去換衣服。
這座庭院裡有男有女,各種尺寸倒也齊全,唯獨沒有孩童尺寸的衣服。
現做也來不及,她就叫程遠拿了一套衣服過來,打算讓他沐浴過後穿上。
至于沐浴的事,到誰的屋子誰負責,兩人對視過後,安城擡腿正要走就被熟知他性情的兄弟攔下。
“跑什麼,男子漢大丈夫,怕這點小事可就丢人了。
”
微生澤炎記起黎鳳绾也說過那六個字,跟着附和:“不哭,男子漢大丈夫不哭。
”
程遠安城能根據骨骼猜出他大概年歲,在這副面孔上,出現了那樣天真無邪、那樣認真懵懂的眼神,這才是讓人心頭一震的。
他們兩人聽黎鳳绾說了微生澤炎心智不同于一般孩童,此時再聽到這樣的話,說不出别的什麼。
安城認命一般走到浴桶邊給他脫衣服
“我哪是怕,我是不會,練武這麼長時間,糙老爺們一個,怕把握不好力道傷了人。
你過來,你能做這精細活,你給他搓洗。
”
“好吧,不過待會兒我要是和主子――”
“你少說話!
”
他幾乎是咬牙說出這句話的,接着緊抿唇瓣把這個小男孩放進浴桶,一邊拿起裡面的瓜瓢舀水給他沖洗,一邊盡可能地控制着力道保證不會傷到他。
“沒長肉,這樣還是太輕了,被人推一下就會倒,骨頭也太脆,估計……”
程遠難得悠閑,坐在一邊等着倒水,頭一次使喚安城得了趣,便興緻勃勃地指揮這裡指揮那裡。
他們忙着給人沐浴的時候,黎鳳绾正在和英蘭她們在一個屋子裡縫補衣服,小葵的手藝好,她告訴幾人都做什麼,最後由她把剪短的衣料縫起來,這樣就有了一套小孩穿的衣衫。
英蘭敲門把衣服遞給程遠,關門之際餘光正好瞥見滿頭大汗的安城,轉身動作一頓,接着若無其事地回房。
忙完了所有,黎鳳绾才又回到了銀景弈身邊,把那碗熱了的馄饨端到他面前。
“怎麼樣,我沒忘,一直記着呢。
”
“是啊,記着王妃領回了一個兒子,提前給攝政王府找了個世子。
”
“……不要提了,這個是意外,我夠尴尬的了。
”
“臉紅,和本王在一起的時候臉紅也就算了,怎麼聽到這個都要臉紅。
”
“我不是給你找了個兒子嘛,畢竟被叫爹的不是我,我安慰安慰你受傷的心靈。
”
“……”
銀景弈按了按她的腦袋,黎鳳绾會躲,讓他按到又沒按實,再一竄,又坐到他的腿上。
“明日你是不是有事要做。
”
“嗯,和年秋有關。
”
“年秋?
”
黎鳳绾驚了,這鬥星教居然也能和商會扯上關系,不過也是,商會的利益可以提供保障,也是個助力。
“看來你是要去找他談話,今日他是有事沒在那裡,明日再去?
”
“是,他們出現了,在附近,就是那個什麼仙君,我要想辦法抓到他們,把所有人都一起帶到衙門。
”
“嗯,你努力”
想了下,黎鳳绾覺得這個詞不适合攝政王的狂傲作風
“你一定行!
”
“的确”
銀景弈的柔和目光落在她臉上,大手撫上懷裡的柔韌腰身,這個氛圍,他說的那句“的确”就有些意味不明。
“你又在想什麼”
黎鳳绾失笑,接着一改無奈神情,欺身而上捧着他的臉,極其認真地凝視
“銀景弈你變了,你從高冷攝政王變成了大色狼。
”
“照你這說法,本王難道要一直素着?
有了王妃還要對人冷淡,豈不得個冷落賢妻的污名。
再說,夢夢不喜歡本王?
”
也就隻有調情的時候他會這樣喊她小名,黎鳳绾的手被銀景弈握住,按在那堅實胸膛,感受着裡面心髒的跳動,也不好再說什麼。
目前看來,兩個人其實都是一個樣,誰也不用嫌棄誰。
“咚咚”兩聲敲門聲傳來,正在親熱的兩個人立馬分開,準确的說,隻有黎鳳绾像個兔子一樣蹦到地上,然後面不改色地說了“進”。
微生澤炎跟着英蘭走進來,害怕得險些同手同腳,怯怯的模樣着實像個怕生的小鹿,不過這膽怯在見到黎鳳绾和銀景弈的那瞬間就消失無蹤。
他小跑着過去,卻在兩人面前停下,握着小拳,試探着擡頭問
“娘,我能和你們在一起嗎?
”
“現在不就是在一起嗎?
”
微生澤炎搖搖頭:“不是,我怕娘和爹再走,上次爹走之前,也是很兇的樣子,告訴我要我走遠,這次,我不走。
”
“不走就去吃飯,你瘦瘦小小的,就算我們要走你也攔不住”“膳房還有飯嗎?
”
聽到這問,英蘭神态自若地點頭:“有的,剩下了一些,熱熱就可以吃了。
”
“帶他下去吃飯”
英蘭正要動作,卻看出微生澤炎臉上的不情願,不知該如何是好。
黎鳳绾也看出來了,把他牽到身邊,叮囑他:“跟這個姐姐去吃飯,吃過飯我們再見你,我們還是一家人呢。
”
“娘,能抱抱我嗎?
現在我被那個哥哥洗得很幹淨了,不髒也不臭,娘别嫌棄我。
”
“不嫌棄,那時候你撲過來我不也沒拒絕?
你過來。
”
微生澤炎看看銀景弈,一步一擡眼,離得近了怕他改變主意,蹭得鑽進黎鳳绾的懷裡。
沒抱多久,他就自己松手了,而後慢慢靠近銀景弈,從衣襟裡掏了什麼握在手中,在三人疑惑的目光中小心地展開手掌。
“爹,這是你讓我拿着的,現在找到你,可以還給你了。
”
一個被打磨圓潤的玄鐵片躺在那隻小手掌上,約一寸寬,中心鑲嵌着一顆寶石,四周輕薄,鐵片上面還刻着折枝紋路,“微生”兩字格外顯眼,看其形狀花紋,約莫是某個大家族留給下一代的東西。
銀景弈伸手,從他掌中拿過那個圓片,細看,覺得此時問他姓名不妥,便道
“嗯,我拿回來了,我們現在在外面辦事,暫時住在這裡,這是幫你的姑娘,有事你可以問她。
不過她是新來的,叫英蘭,她還不知道你的名字,你和她說話的時候,把名字告訴她,别怕她。
”
英蘭一下懂了銀景弈的意思,走過去拉着他
“你看,現在你完成任務了,我帶你去吃飯,夫人也要休息了,我們别打擾她。
”
微生澤炎擡頭看看黎鳳绾,乖巧地跟着英蘭出去吃飯。
這邊,銀景弈垂眼看着手中鐵片不出聲,黎鳳绾将其拿到自己手裡,把正反兩面都看了,發現并無其他圖式。
“微生這個姓氏不常見,等到把眼前事解決了,想要查證也不難。
”
“嗯,不難,本王隻是怕年秋那個人不肯說實話,萬一那個人和他有牽扯,他包庇手下給本王一個模棱兩可的信息,最後追了個空,這種被耍的感覺,本王還不想體會。
”
黎鳳绾輕飄飄地說了一句:“其實,要是你狠心點也不難”
“哦?
夢夢可是有了主意?
”
狠心點,那麼這次還是和他想到一處去了嗎?
“你看,既然你都說了那個和年秋有關系,那就直接去問,去威脅他就好了。
這種為民除害的事人人願做,畢竟他們不想成為鬥星教那些瘋狂教徒的獻祭物,但年秋若刻意隐瞞或是消息有誤,王爺治他一個同流合污的罪名也能将他關些個時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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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無論他是不是真知道,都會動用他最大的關系去查,去盡力給你一個交代,因為那個人出現在他手底下,哪怕是為了避嫌,他也不得不做。
”
“再者,年秋的商會的确是分布較廣,在三國内都有分會,且生意夥伴很多。
但是,在臨夏國境内,鬥星教是邪教,朝廷律法有載,聚衆造反者以謀逆罪論。
大商會和這樣的教派有來往,想必皇上不會放心,打壓是一定的,年秋本人再受影響,不誇張地說,這個商會在臨夏國再無起勢之機,在百姓眼中,它也是如洪水猛獸般的邪惡存在。
如此,失去了三分之一的助力,和失去一條臂膀沒有區别。
”
“三來,雖然臨夏國和北隴國水火不容,但在某些事上,兩國還是意見相同不敢懈怠。
我不信那個國家的王不在乎人心潰散,派人透露給他們一些情況,為防患于未然,他們也不會任由商會發展壯大。
貪多一口吃不下,年秋這個想法是好,所以一直往返各國各地。
最堅實的主幹倒了,剩下的也隻夠他維持小本營生。
”
“你知道這些還和他做生意?
”
黎鳳绾不覺得理虧,把鐵片還給他
“我知道才和他做生意的,程遠把他調查到的消息告訴我了,他野心挺大的,創業發展期,需要點子。
知己一二足矣,可生意朋友永不嫌多,他有他的看人方式,我也隻是符合他标準的其中一人而已。
”
兩人的正經談話很快結束,接着又黏糊在一起商讨起旁的事。
還有幾個時辰便可用晚膳,英蘭隻拿了一些吃食讓微生澤炎吃個半飽,接着就坐在膳房裡的矮凳上和他說話。
“你看,老爺都把我的名字告訴你了,你也該告訴我你的名字對不對啊?
”
有銀景弈的安撫言語,微生澤炎相信眼前這個笑着的漂亮姐姐,但他思維遲鈍,時不時地忘記一些東西,人又單純得厲害,有時候說話慢些,英蘭也不急,靜靜地等他回複。
“……英蘭?
”
“嗯”
“我叫微生澤炎,你可以叫我炎兒。
”
“那炎兒,我看到老爺從你手中拿走了一個鐵片,那個是幹什麼的?
”
“是……不知道,爹沒告訴過我,他讓我拿着跑,然後我不記得後面的事了,我隻記得他們都不見了,後來有幾次,我見到了娘,但是她好像不想認我,隻是這次,她帶我回家了。
”
微生澤炎的眼神純粹而真誠,英蘭憐惜地撫撫他的發,不禁問:“那你還記得原來住在哪裡嗎?
現在我們不住在那裡了,以後也不會回去,所到之處皆是家,但是生長的地方,炎兒還記不記得呢?
”
微生澤炎又思考了好長時間,才又說話:“記得,但是記不清楚了,就記得院子裡有漂亮梅花,還有大山,有鳥和魚。
”
英蘭仔細聽着,卻沒從中捕捉到有用的信息,從梅花兩字倒是能确定地域,畢竟不是哪裡都有梅花的。
但其他的那些,假山花鳥,隻能說明微生澤炎出生在富貴人家,這範圍太廣,不好排查。
“對了,還有一隻很乖的小老虎,我叫它‘虎哥’。
”
這,可不是随便一個人就能養老虎的。
英蘭找到了個有用線索,把微生澤炎交給了對看孩子有十分興趣的小葵繡錦,轉頭去黎鳳绾面前把事情說了。
這事總歸要等解決鬥星教後再查,黎鳳绾記下這個,暫時先把它放到一邊。
年秋回來時,他手底下的人把事情說了,隻說了衣着氣質他就猜到找他的人是銀景弈,即便人前遮掩,那也終究是攝政王,年秋沒有拒絕的理由,而且,這次他還要自己去請。
他們談話的内容黎鳳绾不得而知,但回來後銀景弈臉色明顯沒有昨日好。
她不禁懷疑兩人是不是談話談崩了,銀景弈平時都是冷淡模樣,真的很少露出這樣的神情,像是被半路殺出的程咬金搶了東西,惱怒又煩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