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刺激鄭善文,黎鳳绾刻意接着說
“一個肮髒的人能帶出什麼好信徒,以身作則這話說得好,你看他這個樣子,好似被蠱惑了,估計那個天華教主也強不到哪去,别和他們這種沒見識的計較。
”
此刻,鄭善文的半張臉被壓在地上,銀景弈收了些力,他一激動竟能擡起頭頂回臉上的那隻手。
“你胡說!
你什麼都不知道就随便貶低教主,你根本沒見過他是如何使死人複生、猛獸俯首!
”
黎鳳绾輕輕“哦”了聲,絲毫沒有為此震驚的意思,從頭到尾都沒太在意他,牽走了銀景弈的手把人拉起來。
“……”
怎麼可以這樣忽視他!
“你……”
“現在你還說你不知道什麼嗎?
你們的教主把你喂得挺好啊,這麼向着他,一有事就急成這樣。
你不說我們也能查到,時間長短而已,不過你若是早說,也能結束早些結束你的不幸。
”
鄭善文心中的激憤之情一滞,愣愣一問
“什麼不幸?
”
朔凜向前邁了一步:“你的不幸,我作為下屬,理應幫主子分憂,問話不答誤了主子大事,該罰。
”
鄭善文本不願相信,可朔凜太過認真,神情冷漠,眼神輕蔑,完全是冷漠無情的煞神模樣,容不得他不信。
“你們到底是誰?
”
尋常人家根本不會有這樣氣勢的護衛,單看這兩人的從容雅态,也不似是簡單的富貴人家。
對了,提到皇室他發怒了,難道他是――
“你們是皇族的人!
?
”
他從地上掙紮着坐起來,想着站起來更有氣勢。
可銀景弈坐在那裡,他這個鬥星教的教徒就等同于罪犯,朔凜怎麼會讓他站着,對着他的膝處踢去,這下鄭善文直接跪在了兩人面前。
“說”
鄭善文猶豫良久,在朔凜皺眉欲動手時選擇開口
“我,我說,你把刀從我頭上拿走。
”
朔凜慢吞吞地挪開了立在他頭頂的刀刃,收刀時寒光自他眼中閃過,又讓鄭善文身子一顫。
“我是七槐村的人,教書先生,是後來當上的,在常州城教書後,就有人找上了我。
當時仙君大人親自來找我,他真是像天上仙君那樣,威嚴不可侵犯,高雅聖潔,他和我說天華教主的事迹,也帶我見證了真迹發生。
”
“兩位大人都那樣親近我們,沒有一絲一毫的作假,他告訴我,朝廷律法有失,當今皇上也是年幼無知,朝政掌握在這樣的人手裡沒有好結果。
臨夏國建國這些年,百姓還是一樣受難,旱澇災害不斷,這就是因為氣運被皇族盜竊,教主才是天命所歸,隻有他登上了皇位,一切才會回歸原位。
”
“你們這些人就是非要阻止,你們看不到他的法力,所以才不信,無知的一直是你們。
他能夠引渡聖魂,介于神界與人間,除了他,其他人都不配坐上龍椅,更不配天子之位!
”
銀景弈耐着性子聽他說完所有,冷冷扯起嘴角
“仙君大人威嚴聖潔,天華教主神力非凡,你擡頭好好看看,比起你說的人,誰更能擔仙君之名?
”
鄭善文下意識地擡眼,細瞧之後不禁無言,那人的确勝于常人,若對比眼前的銀景弈,又不得不說差了許多。
與其說是仙君,他覺得以“魔君”稱呼這個人更為合适。
可換而思之,回想說出那些話前銀景弈的平靜面色,鄭善文真的難違心意去反駁事實。
他抿唇不語,銀景弈又抛下一個大身份
“況且,配不配天子之名,本王說了才算,爾等小人也敢妄議天子!”
鄭善文被他眼中迸發的戾氣所吓,腿一軟癱坐在地上,後想了想,猜到了他的身份,又一下跪直身體看他,不可思議地喃喃自語
“你,你是攝政王?
不,你一定是攝政王,除了你,沒人敢說皇位的人由自己決定,可是你怎麼會在這裡。
銀族皇室,難怪剛才你突然生氣,你是來殺教主大人的對不對?
你是皇上的人,你會找到他們然後殺了他們的!
你――”
他情緒太過激動,看上去有些失常,怕他喊出聲來,萬月幹脆利落地将人敲暈。
“真像個瘋子”
這還是個教書先生,看到了鄭善文這般激憤的模樣,黎鳳绾難以想象他是如何去教那些孩子們的,連一個有學識的都被洗腦成這樣,那其他人又該是怎樣的癡狂。
“王爺,把他關起來吧,讓程遠萬月看着,在事情搞清楚前,還是先别放出去惹事了。
”
“确實該這麼辦,看他還算聽話,就把人關起來,要是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從這裡逃走,你們真該想一想留你們還有何用。
”
黎鳳绾起身拍了拍銀景弈的肩膀
“他就是個傳話的,比那些信徒地位高一點而已,不如我們去那邊看看,萬一碰到什麼人還能再獲得些有用的信息。
而且我也比較好奇,他們那麼多人都待在那裡幹嘛,真有什麼花招就順便戳穿,免得他們還被騙。
”
銀景弈沒說什麼,每次和自己的這個王妃說話,他都更擅長抓住别的點,比如說,肩膀上的那隻手。
黎鳳绾被他看得不自在,手指微僵,緩緩把手收回,卻又不明白這樣有何不對。
英蘭知道夜間外出這事和她們沒關系,在萬月把人拖走的時候就都跟着出去了。
朔凜跟了銀景弈很久,在那兩位主子在一起後經過了諸多次暗示,此時無需旁人提醒也出去等着。
人都一個接一個的走了,黎鳳绾也跟在身後一起出去,銀景弈先一步拉住人,為了不耽誤時間,慢走問着
“為何要拍本王?
”
“?
”
黎鳳绾不解地側頭,從他面上神情看出了原因,之後眼中不解盡化作溫軟情意,似是盛了一汪清澈春水。
“辦正事嘛,那就暫時把你當成了搭檔,沒想到你會覺得這個動作是生疏的意思。
你忘了,我倆是夫妻,可以把後背交給對方,相知相守,亦可恩愛親近。
這時候就别計較這些小事了。
”
“并非小事,在本王面前,不要把本王當朋友,你是王妃,是本王的妻子。
”
“所以你是希望我時刻把你當夫君看待,那……以後我不這樣矜持了,輕佻一點,畢竟這麼俊俏的夫君,多看才好。
”
她說完時兩人正好到了門口,朔凜假裝沒聽到主子們的話在前面帶路,安城也跟着一同跟去,右手放在腰間短劍上随時準備作戰。
這個村子的祠堂在村中心的位置,同樣是石頭堆砌的牆面,祠堂四周的圍牆堅實齊整。
月光傾照在大地房屋,從外面就能看得出這座祠堂的不同。
黎鳳绾印象中的祠堂是靜肅之地,且又有供奉祖先牌位的緣故,更有一分神聖在裡面。
而此時偌大的祠堂内,一些村民跪在大院中的圓墊子上,一齊背向祠堂,嘴皮快動默念着什麼。
每個人的身前都放着一個人像,最前面的那人,面前人像是金子塑成,就算人像小些,可那是金子,在這個村子也是一頂一的昂貴。
似乎是按照身家财富自行排列,以為首之人為尊,其餘人跪在他的身後。
黎鳳绾在這些人裡看到了個熟悉身影,為了确定猜測是否正确,微傾上身細看了看,發現那人的确是願福的父親。
想起這人對願福的奇怪态度,她不由得懷疑這些人是有什麼陰謀,需要一個孩子才會另待願福。
哪怕那人是願福的父親,黎鳳绾也沒打消心中這個疑慮,因為銀景弈在描述鬥星教時用上了“瘋狂”兩字。
人若為某件事瘋狂起來,不計後果、不思對錯、不懼譴責,真被洗腦迷惑,又怎會在意人倫是非,她怕就怕願福的父親已經變成了那樣。
黎鳳绾正要去叮囑安城,收回視線時卻看到了兩個更為熟悉的人,心猛地一沉,身體也跟着不受控制地後退。
幾人是躲在祠堂側後面的牆上觀察,她這一退險些踩空摔下高牆,好在銀景弈及時伸手摟過她的腰才讓她平穩落在地面。
這一動發出了細微聲響,在寂靜夜裡讓一些耳朵靈光的人聽到,循着聲音望去,卻隻看到了那堵高牆,想着或許是狸貓在夜裡竄跑,這些人便又聚精會神地奉讀聖典。
黎鳳绾怕發出聲音惹人注意,直到落到地面還是沉默鎮定。
可銀景弈握住她的手,摸到她掌心竟出了一層冷汗,知曉她此時并沒有看上去那樣冷靜,在退後那個時候,這個人就已經是被什麼破了素日冷靜狀态。
不知被喚了多少聲,黎鳳绾終于回神,看着眼前真實的人,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何生,我想先回去了,這裡沒什麼危險,奇怪的事你們能看出來,我離開也不會有什麼影響,我就先回去了。
”
銀景弈轉頭分别看了朔凜安城,在黎鳳绾擡腿要走的時候跟了過去,碰她的那刻明顯感受到這人心不在焉,接受他約莫是憑本能,換個外人突然靠近,得到的可能是一記直拳。
黎鳳绾牽到厚實的手掌,混亂的心漸漸平靜,她好不容易擺脫了前世的心結有了喜歡的生活,偏偏這個時候又見到了那兩副面孔,仿佛噩夢再現。
她和銀景弈就這樣安靜地走在鄉間小路上,待走到村口,想到願福,兩人的腳步一齊停下,對視,都是一樣的想法,覺得已是深夜潛入尋常百姓家中有些不妥,選擇白日再探究竟。
黑麒就拴在不遠處的一棵樹下,銀景弈将缰繩解開,兩個人同騎一匹,馬兒在路上哒哒哒地跑着,不一會兒就進了城。
兩刻鐘後,已到戌時二刻,銅鑼聲響起,城門關閉。
之前種種都能說明頂尖暗衛的實力,黎鳳绾信任他們,不擔心朔凜兩人會被阻擋在外。
能讓她心神不甯的,隻有今日夜間望向祠堂大院内的一眼。
王曉悅和黎仁,一模一樣的臉,不用從正面細瞧黎鳳绾便能确定那是他們。
她和風钰钰淩霁出現在了這裡,那麼會不會有其他人呢?
這裡三個人的相貌都和現世的三人對上了。
這次又見到的兩個模樣相同的人,黎鳳绾怎能不驚?
更何況這兩個人還是她現世的養父母,光是臉,就足以叫人失神。
“夢夢”
黎鳳绾轉頭,擡頭時雙目中一閃而過的慌亂全被銀景弈看去。
“怎麼了?
”
她自以為掩飾得極好,不過銀景弈觀察更細,注意到了這些細微神情變化,霸道的吻落于她唇上面頰,沉着聲音問出所想。
“你方才的神情,和之前提到那兩個人的時候一樣,盡力去掩飾,可惜還是火候不夠,總有一絲慌亂跑出來。
你莫非要用那個困住自己一輩子?
還是說,你會再像王府那次暈死過去?
”
銀景弈被情緒所控,扶着她肩膀的手下意識地用力,仿佛是怕她再次走掉想要抓住、留下這個人。
若不是銀景弈再提起這茬,黎鳳绾都快忘了那時候是如何自輕自賤,現下不在乎其他人,自然不會失魂落魄再被卷入莫名夢魇中,提起他們也不再覺得開口艱難。
“别捏,會痛,我告訴你,其實不是,提起他們我已經不覺得有什麼了。
隻是今日在祠堂大院中,我看到了兩張熟悉的臉,衣着發飾不同,但和他們長得好像,或者說,一模一樣。
”
“一樣?
”
“所以你覺得他們可能也和你一樣都從那個地方過來。
”
黎鳳绾點頭,然後仰着腦袋去回應他
“我隻是,看到兩張熟悉的臉下意識地嫌棄,不想看見,我想你,想要沒有他們的日子,其他的人,我這次不想再關注了。
”
越纏火越大,兩人深知再要繼續可能又要滾到床上去。
今夜事多,黎鳳绾也有心事,所以兩人很有默契地于情濃之時停下動作。
“不許再想他們,他們若來招惹你,趕走就是,真要是來到這裡,你一個攝政王妃還拿捏不住他們?
隻要你想,一個手指就能捏死他們。
”
“你這是,縱容我随心所欲地宣洩情緒,不怕把我慣壞了然後變成一個利欲熏心的女人?
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