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就是個大壞蛋”
喊完這句,其他人還以為他會跑開,誰知微生澤炎卻做了個出乎衆人意料的動作。
他掀着車簾,嗖的一下竄進了馬車,車簾落下的時候一群人瞄到往日沉穩的小公子竟然鑽到王妃懷裡撒嬌去了。
忽略外面的低笑聲,微生澤炎坐在車闆上,靠在黎鳳绾的腿邊,頗為沮喪的說着
“連父親都笑話我”
“沒笑話你,本王隻是說了事實”
微生澤炎更難過了
黎鳳绾拍拍他的背,安慰道:“炎兒,你有沒有想過,可能是你的方法出了問題。
”
垂下頭的人重新擡頭看着她,滿臉疑惑
“你們之間的确相差很多,她有戒心也屬常理,如果你是真心說出那些話,想要日後見她,那幾句話拼湊出來的約定,太随意了。
我不太懂這些,隻能猜到她的戒備不會因這幾句話就消失,至于如何做,可能你要向有經驗的人請教了。
”
微生澤炎順着她的目光去看銀景弈,看到對方一副不願理他的模樣,低聲求道:“父親……”
“叫什麼叫,連這點事都辦不好,還不如等你大了,本王直接給你找個溫柔賢惠的千金小姐,省得你在這裡唉聲歎氣地苦苦想着。
”
“不要”
“現在說不要,是因為你根本沒見過多少人,等到以後見得多了,本王倒要看看你會不會動搖。
動搖之後,該是擇前還是擇後,這個局面,才是讓人頭疼的。
”
微生澤炎無法反駁,默認此話的正确性,随即低頭思量,良久,方又擡頭向銀景弈求助。
年少的心動短暫而熱烈,微生澤炎不想錯失良緣,就算将來各有去處,他也不想在這時做錯決定。
足夠聰明的人隻需兩句提醒便能想通關竅,微生澤炎沒有絲毫猶豫,想到辦法就寫了紙條讓墨寶把東西叼進屋裡。
宋漪看到墨寶又來了,和宋母一樣疑惑,瞥見它嘴裡叼着東西,蹲下身子去拿。
墨寶見狀松開了嘴,坐在地上等着她的反應。
宋漪打開錦囊,從裡面掏出一個小巧的玉扣,那玉是極好的,上面還裹了一張紙條。
她打開來看,紙上寥寥數言寫出了對方的真心誠意,亦給出了一個兩全之法
暫無他物,便以此為約,還望不棄,若你我再無得見之機,此物算作祝賀你的一份心意。
倘若再見時你仍是待字閨中,我必不違約。
言下之意,如果宋漪先嫁與他人,那他送的玉扣所值甚多,算作一份祝福。
但要是他來找宋漪時她還未成家,那他會履行諾言,會把好的東西帶給她。
宋漪沒想到微生澤炎還弄了這個,感動之餘摸了摸地上的墨寶。
墨寶得到了回答,噌的轉身向外面跑去。
微生澤炎從沒有做過這種事,躲在牆角聽着聲音,看到墨寶高興地跑回來,才算放心。
安城在一旁看着,感慨似地道
“真像王妃說的那樣,小公子頭一次對别的女孩這麼上心,恐怕以後會是個癡情的人。
”
微生澤炎不服氣地回看他:“怎麼,喜歡别的女孩不行嗎,安城你比我大了那麼多,也沒見你喜歡誰家女子。
”
“小公子還挺厲害的,這麼小就知道為以後鋪路了,不過王妃有句話說得很對,你能保證今後你與她都不會變嗎?
你這樣做,全都是在考慮她的情況,你沒考慮到自己,萬一你……”
“不會的”
微生澤炎語氣堅決地否定他的話,他并不認為自己會食言,無論如何,都不會違背約定。
克己,是一種選擇,同樣是約束自己堅定決定的一種方式,做不到這個,那他今後面對其他大事又如何能做到心定如石呢。
“安城,我們走吧,不然趕不上馬車了”
他帶着墨寶轉身離開,而安城則是隔着牆面和宋漪對視一眼,看她明白這許多,以微笑道别,擡腿跟上微生澤炎的步子。
因為走前微生澤炎并未告知兩人解法,黎鳳绾也不知道他會做什麼,在出發前看見他從遠處走來,把他叫至身前。
還沒等問,她就先被微生澤炎的衣服給驚住了
“你被誰欺負了,衣衫淩亂,怎麼弄得”
“炎兒沒有什麼特别的東西,總不能送銀子銀票當信物,從京都出來,全身上下最值錢最特殊的就是腰帶上的玉扣,我把它拆下來送給漪漪了。
”
“你這……”
黎鳳绾哭笑不得,勉強用手勒緊了他的衣衫,讓他去找英蘭要一條簡易腰帶把衣裳勒好,總不能這樣用手拽着衣服走一路。
銀景弈在馬車内聽到了兩人談話,輕輕地笑了一聲,在黎鳳绾上車後出聲問她
“現在,夢夢好好想想,他是不是學了你的性子,前些日子你把本王的玉扣扯下來,現在他也做了一樣的事,都是學的你。
”
現在他的腿有傷,不能像以前那樣将人抱到身上,隻能把她攬在身邊。
而黎鳳绾時不時地看看他的腿傷,在不加重傷勢的前提下給他做腿部按摩。
銀景弈一邊享受着一邊撫上她的肚子,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對她說的
“本王很快就能好,一定能夠恢複元氣回到從前的狀态,到時你便可以不用這麼累了。
”
“嘟囔什麼呢,聽不清”
“沒什麼”
銀景弈笑着攥住了她的雙手,沒讓她繼續按了
“自己便能好,無需這樣仔細按着,先睡一會兒好好休息。
”
黎鳳绾聽清了他的那番話,知道他這是又犯别扭了,也沒點明,輕輕地靠在他的肩膀上,沒一會兒就睡着了。
有了英蘭和小葵後,她比獨自一人時輕松許多,不再有眩暈之感,隻是偶爾會害喜幹嘔,其餘時候的狀态與常人無異。
時間越長,嗜睡的症狀便越發明顯,她自己沒感覺到,監督她休息的銀景弈卻敏銳地察覺到了變化。
之前出遊坐馬車時黎鳳绾就愛靠着他睡覺,現在有了身孕更是沾着肩頭就睡。
銀景弈讓人放慢了速度,靜靜地看着她、等着她醒。
因有暗衛在前方探路,他們避開了很多官道,也避開了許多沒必要的麻煩。
路途還算平坦,黎鳳绾睡得安穩,直到不小心歪頭摔到銀景弈懷裡才從夢中醒來。
此時睜眼,馬車内光線依舊暗沉,她睡眼惺忪地打量四周,記起這是在趕路,裹了裹披風,說了兩句詞不達意的糊塗話,頭一歪又想睡下。
銀景弈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的腦袋,低聲說道:“再睡晚上可怎麼辦,本王讓你休息,沒讓你睡得昏天黑地的。
”
“困,王爺别鬧我”
“聽到本王的話沒,不許睡了,醒醒”
“有點……想吐”
聽她說起這個字,銀景弈才要動作,黎鳳绾就快步向前掀開車簾,扶着車框幹嘔了好一陣才終于好些。
外面涼快,能讓人醒神,她在外面停了一會兒,聽到銀景弈的焦急詢問擺手說沒事。
戰風見狀急忙勒馬停車,轉頭急切地問她身體如何
“王妃,要不要在此停留一會兒,屬下看您的狀态不太好,還是先休息一下吧。
”
馬車内起了一陣聲響,片時,銀景弈操控着輪椅來到黎鳳绾身邊,看她幹嘔得難受,無能為力,隻好擡手把香囊拿近了些讓她聞着清新的氣味,希望以此來緩解這要命的症狀。
“先讓馬車停下,休息一會兒”
黎鳳绾看了看天色,搖搖頭
“還是不了,早點到地方也就早點休息,這樣――”
話說一半,她又不得不去壓住胃裡騰起的那股感覺,咬着嘴唇不再開口。
這次銀景弈可不依她,立即叫人在此處修整,沒給她反對的機會。
英蘭和小葵知道黎鳳绾有了身孕,不敢大意,早早地問過郎中弄了許多醒神的香囊。
不過她們看這東西發揮不了什麼作用,便将其放在一旁,二人一左一右地扶着人在附近走走。
害喜之症因人而異,英蘭不通藥理,卻是聽人講起過有關女子懷孕的事,她知道這時候黎鳳绾會異常難受,郎中無法對症下藥,便隻能是忍着難受捱過去。
隻是這症狀到底會持續多久衆人皆是不知,黎鳳绾更不清楚會難受到什麼時候,靠着樹幹懶懶地垂下頭。
“王妃,要不你仔細想想喜歡什麼味道,小葵去給你弄來,說不準這樣就能讓你好受些,總這樣,我和英蘭姐看着都難過。
”
“她說的也對,王妃不如想一想,萬一這招有用呢,總之,有辦法總比沒辦法要強。
這才隻是開始,依我看,過些時日恐怕要再遭一番罪。
”
英蘭有些猶豫地又補充了幾句:“而且,我聽說有些人的害喜之症會持續很久,要是沒法解決,怕是要難受好幾個月。
”
黎鳳绾徹底屈服了,用頭抵着樹幹委屈得不行:“我好難受,要是再難受上幾個月,估計要吐得面黃肌瘦成個整日抱怨的病人。
”
“喜歡的味道,我一時記不起來喜歡什麼樣的味道。
”
她抱着樹幹兀自呢喃,聞着樹木清香,頭向後傾,離遠了些又聞了聞
“這個味道吧,聞着還挺好的”
英蘭仔細地看了看這棵樹,不知它是何品種,在定下主意前先叫來戰風問他這樹木有無毒性。
戰風記了多種樹木花草種類,為防錯認,仔細辨了辨,發現這就是棵香樟樹。
“這個沒什麼問題,不過,你問這個幹什麼”
程遠看英蘭的眼神就能猜出她和小葵在想什麼,從容接話
“她要這個”
戰風的神情在一瞬間變得怪異,視線上下一掃這棵大樹,搖頭否決他道:“這棵樹太大,沒法帶上路,這麼大往哪兒放。
”
“你是不是和朔凜待了太久所以腦子也變慢了,這麼大的樹,誰會要,還要趕路,哪有地方放它。
英蘭是要一個樹枝,王妃害喜,喜歡這個味道,所以她想要用這個做點東西。
”
“東西?
這木頭能做什麼”
戰風狐疑地看他,程遠嫌棄地瞥他一眼,接着伸展雙臂抓住樹幹,臂膀用力輕松地爬上了樹,砍下幾支大樹枝,接着縱身躍下,平穩落地。
“磨磨蹭蹭的,反應速度也慢了。
”
戰風不甘心,以同樣方式爬上樹,随即又砍下枝幹上的茂盛側枝。
安城打老遠就看到了戰風發神經似地砍樹枝,走近一看,捅了捅程遠
“你幹什麼了把他刺激成這樣”
“我就說他反應速度慢,誰能想到他會再去砍樹枝,我砍的這些就夠了。
”
“人家英蘭都走了,就你一個人在這兒看他賭氣,傻不傻。
”
程遠向後一望,發現英蘭和小葵拿着樹枝走了,沒再和安城閑聊,立馬追了上去。
沒人阻止戰風,到最後,大樹被砍下了很多側枝,堆到了半人高,估計大樹能夠長得更高更壯了。
有了程遠戰風兩人的幫忙,這下子馬車裡外都堆滿了樹枝。
銀景弈坐在馬車上,看着他的王妃抱着兩個沒葉子的樹枝,眉梢不受控制地抽動兩下。
“夢夢,你抱着樹枝做什麼”
“挺好聞的,我聞着感覺好多了,不然你也聞一聞。
”
她很大度地給出了一根樹枝,銀景弈沒接,推了回去。
“自己抱着聞吧,好歹是個法子。
”
想到她害喜的幹嘔症狀,銀景弈有些頭疼,可是這裡比不上京都,想要緩解這種情況還需要尋找醫術精良的郎中。
微生澤炎擔心黎鳳绾的狀況,也跑來這輛馬車待着,見狀頗為好奇,湊過去嗅了嗅,果真是聞到一股清淡的木香。
“娘喜歡這個,那以後我去找各種木頭回來”
“别”
黎鳳绾趕忙止住他,真怕他下一秒就去砍木頭。
“我隻是在這個時候喜歡這種香味而已,也許過幾日就好了,也不會幹嘔不止,你别費心費力去弄這些了,好好待着。
”
都到了這時候,微生澤炎覺得不能再瞞下去了,想了一會兒,還是覺得應該把之前的計劃說一下。
“娘,其實――”
“怎麼”
黎鳳绾見他猶猶豫豫的說不出話,本想問個究竟,可微生澤炎倏地改口,笑着說道
“沒什麼,炎兒就是想起在京都時從先生那裡騙了不少消息,感覺有些對不住他。
”
聽他說了這話,黎鳳绾立馬想象到了于帆無奈又頭疼的模樣,拿話逗他
“也是,于先生遇上你就是遇上了冤家,再怎麼樣也繞不過你的圈,古靈精怪的。
說說看,你都騙了什麼消息回來。
”
微生澤炎僵住了,那段時間得到的消息都是他猜出來的,說哪個能和于帆挨上邊?
腦中正飛速篩選信息的人顧不得别的,銀景弈從他略帶慌亂的臉上看出了原因,出言解圍
“他說的那些消息本王都知道,你也知道,再說一遍沒意思了。
比起那個,本王更想知道怎樣解決你的害喜問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