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喧嚣行至丞相府門,将進門時,白瑜下馬踢轎,黎音柔出來後牽住了紅綢的另一端,衆人将其迎進丞相府。
而各府的賀禮早就已經送上被擺好,銀龍枭未來,卻叫人送來了貴重賀禮,一則感念丞相為國操勞多年,二也是為白瑜的忠心不渝。
想着黎鳳绾關心黎音柔的樣子,銀景弈便知她二人關系甚好,更何況經他攝政王府送出的賀禮,斷不能有比别人差的道理。
故而除了皇上所賜厚禮,攝政王府送出的賀禮也同樣叫人羨慕稱歎。
黃昏時分,白瑜二人行禮拜過高堂,在場衆人皆連聲祝賀,歡笑之聲灌滿喜堂。
黎音柔搭着千葉的手被引回了喜房,坐在床上等着白瑜招待完賓客回來掀開她的蓋頭。
屋内一切陳設都是最新最好,從夫妻對拜結束直身的那刻起,她終于成為白瑜名正言順的妻子。
黎鳳绾在和花清語她們吃飯的時候,想起方才二人對拜莊重的儀式,不免有些羨慕在心頭繞着。
雖然她和銀景弈是夫妻,可是開始拜堂的可不是她,她第一次談戀愛結婚就直接跳到夫妻日常生活,就差和那個攝政王爺生個孩子了,真的是個已婚人士的樣子。
一下子從未婚女子變成已婚婦人
不過銀景弈能陪着她挺好,也不是浪費青春,但是沒有婚禮還是有點遺憾,郁悶。
“皇嫂怎麼停住了筷子,是想到了什麼事情嗎?
”
黎鳳绾被提醒才及時緩過神,捏着筷子的手也動了,就近夾了一道菜
“無事,不過想到一些事情神情恍惚罷了,多謝容側妃關心。
”
“皇嫂不必客氣,這是妾身該做的”
今天黎鳳绾本來是很高興的,可是見到這滿滿一桌好宴卻無從下箸,吃了一些待人散席後就回到馬車上等着銀景弈。
她在馬車上坐了有一會兒,馬車上鋪着軟墊,手裡握着的手爐和身上披着的雪白狐裘帶來無盡溫暖,讓她昏昏欲睡,不一會兒頭便靠在了馬車的内壁闆上。
可是還沒入睡,銀景弈猛地掀開車帷,一股冷風灌入,吹到黎鳳绾身上,登時讓人清醒如初。
而銀景弈掀開車帷後看到黎鳳绾那副神志不清身體不穩的樣子,立馬彎腰坐進去掐着她的雙肩。
“你給本王醒一醒,不然本王立馬将你分屍。
”
黎鳳绾被風吹醒了,覺得身上的狐裘太熱就一下解了讓它落在一邊,重新打起精神。
“我就是被熱得困了,你不來就想先睡一睡,你來了的話那是不是可以走了。
”
“回王府”
外面套着缰繩的馬兒開始走動,黎鳳绾就着銀景弈這個姿勢就撲過去抱住了這一個靠枕。
但是銀景弈身上比她還要溫暖,抱得久了也容易發困,她隻好換了個位置,躺在他的雙腿上,雙眼半睜不睜地看着外面,仿佛下一秒就能呼呼大睡。
“也就隻有你敢這樣對本王”請下載小說appapp閱讀最新内容
銀景弈伸出一隻手擋着她的手臂不讓她掉下去,又無故萌生好奇心理。
現在她不怕是因為肯定他會縱容,可之前不怕難道真的隻是因為她自己分析的那些利弊嗎?
黎家他不會輕易動,可那時候,黎鳳绾就沒想過他讓一個王妃暴斃,也是很簡單的事情。
還是說,剛來的那個時候已經被那種事情影響到,所以才失了生念一直都無所謂,對他的威脅絲毫不懼,能活就活下去,但是不知是為什麼,實在活不下去死了也不畏懼。
到現在,是終于想清楚了嗎?
“醒醒,不許給本王閉眼”
黎鳳绾終于察覺自己狀态的不對,這根本不是普通的困倦,而是和上次銀景弈用的手段相同,讓她身體疲憊神志消沉。
她掙開銀景弈的手,腿部僅有的力氣推動她身體向前翻動,一下滾到了車闆上,略涼的車闆和從車帷縫隙偶爾進入的風像是解藥一般,她的思緒也一下清晰。
下半身雖失了力氣,可頭腦已然清醒,雙目更是閃着寒光。
竟然有人害她
“怎麼了?
”
銀景弈見她自己滾落,驚詫過後蹲下身子,雙臂穿過腋下将人半抱起來,瞥見她面色紅潤但神情難掩激憤,心想其中定有其他緣故。
“有力氣開口嗎?
”
“有,我要出去”
黎鳳绾聲音虛軟,雙膝勉強跪起,費力地掀起車帷後吹刮的冷風一陣一陣撲在她的臉上。
“王爺王妃,你們怎麼――”
“王妃你怎麼了!
”
黎鳳绾低頭輕搖示意他們暫且别開口,方才的暖意和外面的寒冷沖撞,頭腦中似有熏香萦繞,迷迷糊糊的總像是有人在她耳邊碎碎念經,好生煩悶。
銀景弈雙手扶着她,見她失神虛弱至此,不再像方才那樣淡定,急聲道
“去給本王找太醫”
戰風不敢耽擱,把缰繩交給在前室坐着的另一個人就匆匆趕去韓太醫府上。
黎鳳绾低着頭,胸口的那點悶熱被冷風吹散後覺得喉間痛癢,一股熱意逆流入她口中,微微張口,吐出的哪是一口濁氣,而是一灘暗紅色的血。
“這……你給本王醒着!
”
不許再出事!
随即又催促馬夫再快一些,噔噔的馬蹄聲和車輪滾動聲音急促響着。
英蘭小葵原是小跑着跟在馬車一側,後來馬夫趕得太快,她們跟不上馬車的速度,隻好奔跑在街道上往那個方向趕。
微微颠簸中,黎鳳绾的嘴角還沾着血,一半的嘴唇被染紅,她用手擦了擦,唇上不再有殷紅血迹,嘴角旁卻留下了一道彎弧狀的血線。
“王爺,馬車裡的那個熏香――有問題”
來時她在車上就感覺這樣,原以為是喝了湯藥的緣故,進了丞相府後卻不再頭昏腦脹。
可再回到馬車裡,那種困倦襲來得更為兇猛,若非銀景弈後進,她恐怕會死在這睡夢之中。
熏香?
“本王知道了,你先留着力氣”
銀景弈和黎鳳绾同乘馬車,絲毫未受其影響,并不曾懷疑是那個原因,但現在黎鳳绾開口說這個必不是随意亂說。
馬車很快到了韓太醫的府邸,銀景弈抱着人先一步走下,見戰風出來隻說了同樣兩個字就邁入府門,後出來的韓太醫見到攝政王将人帶來,立馬引着二人去了一間卧房。
銀景弈将人放在床上,他伸出三指立馬搭上黎鳳绾的手腕。
左手被把着脈,黎鳳绾隻好右手握了握拳,自腳腕而起,酥麻之感席卷身體,直至手臂處卻又消失不見,身體感知恢複如前。
還真是,煞費苦心啊
銀景弈聽到她哼笑一聲,神色更加不妙
“再給本王笑就将你丢出去,如此麻煩,本王受了重傷才隻請過太醫,你卻虛弱到日日吃藥。
”
越來越沒有當時的強勢模樣了,這樣下去以後該怎麼辦
“下毒之人倒是有手段,王爺沒有半點中毒之兆,隻求我一命,無非是針對我。
王爺若嫌麻煩,不管便是。
”
“你――”
“韓太醫,我的身體可有大礙?
”
“現在沒有大的害處,王妃體内的毒是藥物相克方才起作用,讓人頭昏體虛,清醒及時,但想必體内還有殘留毒性,須得連日服藥才能徹底清除。
”
“那是什麼毒?
”
“烏金草”
“多謝,等我回府一定好好答謝韓太醫,送一些太醫喜歡的傷藥過來。
”“多謝王爺。
”
黎鳳绾問到了想知道的,身體恢複力氣後幹脆地下床走人,全然忘了規矩禮數,一時間,竟也無人去阻她。
而出了門,她迎面碰到先一步跑來、已經氣喘籲籲的小葵,她拍拍小葵的背等她慢慢緩過來。
“别急”
“王妃你沒事吧”
黎鳳绾看到随後跟來的英蘭,道
“沒事,你和英蘭陪我去藥鋪抓點藥,回來我找安城程遠有事要說,走吧。
”
黎鳳绾看到門口拿着熏香候着的戰風,從他身邊路過時故意從他手裡倒了些香末出來。
“你沒違命,隻是掉了一點被我撿到了”
“……”
黎鳳绾哪裡還會去管他,為了自己的性命着想趕忙和兩人一同去了藥鋪,不過才吐了血,她的身體沒有恢複到往常樣子,走得不是很快。
百味樓的生意好,食客也多,可要買北隴國那些千金之藥還很難,隻能靠和年秋的交易才能謀求銀錢。
那些藥雖然金貴,但是都是一些固定功效的傷藥,對付專門的毒還要找專門的藥鋪開藥。
黎鳳绾心裡想着,腳步越發快了,直奔向京都最大的藥鋪。
英蘭看是她一人出來,沒問太多,但她看黎鳳绾這麼出來,怕她被冷風吹着,試着勸說她先回去。
“王妃,我們不如先回去,到時候我和小葵去給王妃拿藥。
王妃你本來穿得不多,狐裘又落在了馬車上,現在外面還在吹着冷風,王妃你先回去吧。
”
“英蘭你别擔心,我不冷,習武之人身體沒有那麼容易着涼,不信你摸”
黎鳳绾拉住她的手,可英蘭隻感覺到冰涼,很不贊同地拉住她
“根本就不熱,王妃我們回去吧”
“是啊,王妃要是不願意再出來或是怎麼樣,還有我們呢”
黎鳳绾用手貼住自己的額頭,發現确實很冰,可是她又反勸道
“這是因為我才吐了血,我被人下毒了,才緩過來,所以才這樣,你摸着當然涼,過會兒就好。
你要是現在不陪我去拿藥,路上耽擱了時間,說不準會再次毒發,走吧”
英蘭先是猶豫,可想起馬車上的血迹,腳步也不由加快。
黎鳳绾那時從夢裡醒來,先是有了解脫感覺,可後來回想起的不對勁今日方才明白。
銀景弈不是什麼解藥,而是最占據她心的人,她為情愛所困,以為能過簡單的生活,可最開始她選的就不是個普通人。
到了藥鋪之後黎鳳绾把情況和郎中說了,好在她中毒不深,這烏金草也不是什麼無藥可解的東西,也是一味中藥。
不過害她這人手段很高明,兩物相克不知不覺地放毒,出人意料,不敢暗殺說明還有忌憚。
要弄死應該不是很大問題
黎鳳绾沒有着急回去,而是借了藥鋪煎藥,喝過之後才将剩下的藥包起來帶走。
路上黎鳳绾拎着藥格外自在的模樣不免讓身後兩人感到奇怪。
因為她家王妃從韓府走出來時很是灑脫,王爺也不知道到哪裡去了,英蘭心底無端生出一個猜測
“……王妃,你和王爺”
“沒事”
那就是肯定有事了
“王妃,你能和我說一說嗎?
”
黎鳳绾擡頭看了眼繁星閃亮的天,笑容在臉上展露,似以己力予天一份明媚。
“英蘭小葵,你現在看到的,才是真正的我,一個不會自輕自賤,也不會遇事難解的人,之前我有許多地方沒明白,現在明白了。
英蘭,我做什麼都不會牽連你們,而我也該做一回自己的黎鳳绾了,你不必擔心,我有分寸”
黎鳳绾回了王府,讓兩個人自己回房,而她要去找銀景弈問一問,不為别的,隻為她自己,看她是否猜中了攝政王的心思。
銀景弈從韓太醫府中走出來的時候臉色很不好,戰風朔凜他們更不敢在此時說話,生怕出聲觸了黴頭。
黎鳳绾回來就去了書房找他,可書房裡面并無一人,而後她又繼續順着廊道向前走,走入他的卧房。
屋内隻燃了幾支蠟燭,光線昏暗,銀景弈坐在桌邊,聽到合門聲看向來人,不發一言,眸中的怒氣未消。
“還知道回來”
“自然,我隻想問一句,王爺覺得,當時我在車上爬動的時候,好看嗎?
或者說,王爺覺得我是一個銅皮鐵骨不會虛弱的人嗎?
我的倔強勇氣是好,是你喜歡的,那我無助就成了你的麻煩?
扶我一下這種小事你不願意做,非要等到所有人看到我受難才樂意出手相助嗎?”
……
回到斂芳小院後,程遠安城都在屋子等着黎鳳绾吩咐,她坐下後将收好的香末放于紙上,折疊三四下後扔進了火爐。
“想讓我死,哪有那麼容易,程遠你查到了那碗藥都經了誰人之手嗎?
”
“查到了,這本也不難,因為王爺要親自拿藥,所以這藥是朔凜派人看着煎熬的,屬下問過所有人,都說沒有經他人手。
而且有朔凜在,沒人能在他眼皮底下有動作,除非這份藥方就有問題,或是正巧被那人得知,想借雪容香殺人于無形。
”
“還真是頭疼,找不到人,可是藥方不是韓太醫親手開的嗎?
送來的事後就被人盯上了?
對了,還有熏香,那是誰放進來的,府中有下人專門布置馬車内部,熏香這類東西是常物,該是由一個人負責”
此時安城站出來道:“是該由一個人負責,但當時,那個人出現過,還刻意将屬下引離。
我想起主子的話,就想試試他的身手,沒想到他還會和府中的人有勾結,所以聽了王妃今日的遭遇就立刻将人抓起來,問了,說是那個人支使他做的,威逼利誘下他就答應了。
”
“屬下和朔凜說了,他直接将人殺了,而那個人,叫夜闌,還留下了一句話,讓主子去把一隻珠钗還給他,就在百味樓,後日。
”
那天晚上,不知道黎鳳绾和銀景弈說了什麼,兩個人隻是互見不語,維持着表面和順的關系。
私下裡也都不再說話,相敬如賓甚至都論不上,隻能說是形同陌路,說白了,就是吵了架在冷戰。
雙方态度不明,其他人也不敢背後多加議論。
黎鳳绾想着那人出現的時間,說的珠钗大概就是祁媛送的珠钗,免不了對祁媛有了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