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非一日所攢,累積到一定程度便在某個刹那洶湧溢出,河流一洩也可成短時汪洋,更别說安城是她暗衛,時常守在暗處望着。
今夜他瞧見了黎鳳绾的另一番模樣,看到那不曾在他們面前露出過的動人風情,便任由情愫滋長。
不過想到這眉眼帶笑的嬌柔姿态能被另一個男人看到更多次,安城總歸是有些心塞,懷着各種心緒合上雙眸。
安城的心路曆程别人不知,黎鳳绾這個當事人也察覺不到,在安城那邊房屋歸于黑暗時,主屋仍是燭火搖曳,幾根蠟燭照亮室内床頭那一方。
黎鳳绾等得無聊,衣裳也脫得差不多了,怕再得風寒,鑽進被子取暖,左右翻滾,最簡單的樂趣。
在翻滾中她聽到的多是被褥面料摩擦聲,故在聽到開門聲後立刻停住,安分躺在床上面像是一直在安靜等待。
“怎麼樣,朔凜告訴你什麼了嗎,或者你從鄭善文那裡問出消息沒有?
”
“還沒有,但他承認了他是七槐村的主事人,鄰裡鄉親都是受他影響。
你之前不是還好奇他為何住大院子而爹娘卻依舊貧困嗎?
現在猜猜”
“因為那座人像?
他讓七槐村的人成為信徒人手一個人像,估計他自己也有一個,或許誰的銀子也不多。
再或者,因為他是最先信奉鬥星教的人,那些人對他也有敬畏,不敢收他的銀子?
”
“如你所猜,萬月的爹娘不敢去要鄭善文的錢,甚至有時還會主動把銀子給他。
”
銀景弈挂好脫下的衣衫,轉頭上床去抱自己的王妃,黎鳳绾以為他又要做什麼,雙手交叉向外擋在身前。
“打住,不來,縱欲過度對身體不好,你也消停些。
”
銀景弈笑了兩聲,抓住那雙手向上一提,将她壓于身下:“本王要真強迫你,你打得過?
縱欲過度說得太嚴重了,本王清心寡欲二十五載,倒真想嘗嘗夜夜歡愛的滋味。
不過你放心,你不願,本王也不會逼你,不然下半輩子可要去當和尚了,對嗎?
”
“猜對了”
黎鳳绾雙腿向上勾住他的腰,雙手撐着床,腰腹發力,旋即翻身将他壓在了身下,兩個人一起倒下,床榻發出沉悶的聲響。
“你有什麼事問我?
”
“等會兒說”
她把人按躺下又重新翻到一邊,時不時地蹭他一下,銀景弈也沒阻止,任由她折騰,心裡不免想:晚上,又碰到那事,怕是覺得心煩才這樣來回鬧,半刻鐘該是能停下來了。
銀景弈側着身子看了會兒,一邊看一邊算着時間,結果這次比他想得要好,黎鳳绾像往常那樣沉默了幾分鐘,接着擡頭看到他便肉眼可見地歡喜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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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要等多久?
”
“不長,再等一會兒”
“你再不說我就不等了,吊人胃口可不像是你的風格。
”
“好,那你說完就可以去歇息。
本王記得你之前說過,因為銀錢周轉有失,你的爹娘要逼你嫁人。
那個人叫許端睿,對方爹娘也定是姓許。
你的父親姓黎,那叫什麼?
至于你那個母親,既不随夫姓,該是也有姓有名,告訴本王。
”
黎鳳绾這才記起自己一句沒提那二人姓名,聽他特意說出了她結婚對象的名字,以為他是吃味了,故将“黎仁王曉悅”兩個名字說出。
“你别多想,我沒見過他,也不了解他的為人,這個名字,不過是聽多了才記下來的,從始至終,隻對你一人動過心。
”
“自然,未曾見過一面的人,怎麼比得上本王,今日你累了,睡吧。
”
“嗯”
黎鳳绾沒告訴他安城禀報的事,輕嗯過後側向他那邊,像是怕人跑了,化身八爪魚纏上銀景弈的身子。
早已習慣的攝政王沒有一點被冒犯的感覺,他想,或許有一日,這個人敢當着衆人的面宣示主權,哪怕是在皇上面前。
夜靜靜的,幾間房子也同樣是靜靜的,屋子裡的人各懷心事,皆是一夜好夢。
這座庭院挨着街道,深夜還有更夫敲着銅鼓,在大街小巷走過,提醒着每家每戶要小心火燭注意關門。
到了五更時分,鑼鼓聲再次響起,黎鳳绾在睡夢中聽到這聲音,像是能感受到銅鑼的振動和聲音發出的波紋,眉頭蹙起,額頭出了一層薄汗。
銀景弈在她身邊,當然能感覺到她的呼吸亂了,當即睜眼去看。
“做噩夢了?
”
黎鳳绾感受到臉上被人撫過,登時一驚,醒來時抓住了銀景弈的一隻手掌。
“我,我是夢到了一些不好的事。
”
經曆過了那次丢魂事件,銀景弈在對待發生在她身上的事時更加謹慎,牢牢地固定住她身子,讓她隻看得到他一個人。
“夢到了他們?
”
黎鳳绾搖頭,手上卸了力,額頭抵在他肩膀
“我夢到自己被人殺了。
”
銀景弈動作僵住,還未開口便聽她繼續說
“死得好慘,很吓人,像是被狼群圍住的羊一樣,被分屍,鮮紅的血流了一大灘,和在泥裡,火把上的火光刺得我眼睛好疼,耳邊都是嘈雜聲響,吵得我心裡亂。
”
“不過你也知道,一出事我就絕不認命,我自己的命,怎麼被别人輕易拿走,我瘋了一樣地反抗,不害怕,反而是笑得很高興,很瘋狂。
血水映出來的是我自己的臉,可是那副模樣讓我有些适應不來。
倘若我真的成了那樣,你還會像現在這樣溫柔待我嗎?
畢竟,那個樣子的我肯定是不溫柔的。
”
她自言自語一通,面上露出疲态,銀景弈猜到了她心憂所在:“你的性情本王還不了解?
再如何本王也心中有數,鋒芒畢露的你和現在柔情似水的你,本王都喜歡,隻是――”
他刻意停頓,果真讓黎鳳绾自己擡起了頭
“想到你被人逼迫成那樣,本王隻會心疼憤怒,哪裡還會去想如何待你,整日胡思亂想,看來本王還是不夠賣力。
不若趁在外良機,本王和王妃都努努力,要個小世子?
”
黎鳳绾感覺身下有異,明白他這又是在想不該想的,白他一眼後重重一趴。
交頸而卧間,兩人都看不到對方神情,自然也想不到一秒前還是笑着的人,此時都是凝重神色,而帶着寒意的眼眸中,皆摻了一股讓人毛骨悚然的狠戾。
風钰钰昨日在房中待了大半日,晚膳過後也是匆匆回屋,她害怕和這些事扯上關系,一直都是保持着警惕心。
可在今早吃飯時,風钰钰的警惕态度讓她嗅到了一絲不尋常的味道。
在桌下,風钰钰雙手十指交叉,想着她到底是遇到了什麼事才會露出這樣神情,正想要問,黎鳳绾先看穿了她的意圖。
“直接問就可以,又不是不熟,你這樣緊張倒讓我覺得有些生疏了。
”
“那,那我問了啊”
風钰钰的視線落在黎鳳绾臉上
“绾绾,我怎麼覺得,你好像是變了性格,不然我怎麼會突然覺得你很兇。
”
黎鳳绾聽到風钰钰說她“兇”,下意識地舒展眉宇,抿唇一笑。
是她晨起時心情焦躁,沒有收拾好情緒才吓到了她。
“怎麼算是變兇了,钰钰,我怎麼會兇你,不過是想到了什麼事,心情不太好還沒來得及收斂,放心。
”
“哦,原來是這樣啊,果然是我的錯覺,确實誰都有心情不好的時候。
”
風钰钰略一思索,忽地瞪大雙眼看着銀景弈,接着移開視線,神态自若地講了個故事。
“绾绾,你知道嗎?
我在扶南國的時候,在一個宴會上遇到過一個妃子。
哦,也不對,不是妃子,是一個王妃,皇帝兄弟的妻子,你知道嗎?
那個王爺自大傲慢,就在宴會上都是一副目中無人的樣子,總是嫌棄他的妻子。
結果沒多久,大概就是我打算離開前的那段時間,你說巧不巧,那個王爺居然患病了。
”
忽視銀景弈意味深長的目光,風钰钰繼續講下去
“我聽說啊,是他經常欺負自己的妻子,還縱容妾室欺辱正妃,王妃積怨成疾,命不久矣,不知從何處聽了個法,選擇以血人偶詛咒。
也不知道是真的有用還是湊巧了,就和我前面說的一樣。
那個王爺啊,被疾病纏身,終日難過,聽說還因為常與其他女子厮混,得了不舉之症,真是倒黴。
”
“負心郎薄情漢,最後落得個凄慘下場,挺解氣的,绾绾你别不高興了,這個故事是不是還挺有意思的,聽了有沒有覺得高興點。
”
“……”
“……”
在場衆人不約而同地一齊陷入沉默,黎鳳绾知她意欲何為,瞧她這指桑罵槐還毫不掩飾的樣子,真心覺得膽大這個詞也挺适合她。
“好了,故事嘛,都是别人的,你也都是聽說的,說不準這話就是别人瞎傳的,别當真。
”
黎鳳绾認為她是憑着豐富的想象力自己編了個故事來說,卻沒想風钰钰把夜闌也拽出來了,笑眯眯地道
“绾绾,這可不是我胡亂說的,是真事,夜闌也可以作證。
他之前就是在那個府裡做護衛,後來被我那個便宜爹看上才要到了天仲府。
”
結合實際情況,夜闌在風钰钰說出這事時就知道她要幹嘛,無奈之餘又不由得去觀察銀景弈的臉色,生怕他會突然出手。
眼瞧着攝政王在聽到夫人開口後心情變好了些,夜闌這才開口應和
“是,小姐說的沒錯,我之前在那裡當護院,的确看過王妃被王爺身邊的妾室欺負,日子過得很辛苦。
至于結果,當時小姐好奇,讓我去瞧了一眼,确實很慘。
”
“哇偶,這樣啊”
這還是真人真事,黎鳳绾得知這是真的就去看銀景弈,眼神中帶着微微笑意。
王爺可聽好了,這可有個前車之鑒,若是日後你負我,我會讓你身邊的人一個個地離開,最後隻剩我一個。
無需言語,銀景弈通過這一個眼神就能猜出她心中所想。
你以為本王會饑不擇食會随意去做那等事?
别來貶低本王,本王挑得很。
風钰钰的目光在這兩人之間來回轉,一時間不知道要說什麼,更可怕的是,她在黎鳳绾臉上看到了一種之前從未見過的淡淡淺笑,分明和素日一樣,卻無端多出陌生感覺,令人心生涼意。
該不會這就是夢夢從沒展露給他人的一面吧,這麼霸道!
風钰钰倒吸一口氣,先前她還說銀景弈是病嬌霸道狂,可現在看起來,她這個好友也不遑多讓,骨子裡都有着一樣的強烈占有欲。
頭一次,她如此感激自己的小腦袋,哪怕是後來随着劇情自行發展的性格,黎鳳绾和銀景弈兩人也是極為登對。
看看這性格,果然是一對,哪有人敢插一腳進去,估計才有那個念頭就會被掐滅,說不準還會受罪。
風钰钰眨巴着眼睛,看上去很是無辜,她轉頭,放下了手中的茶碗,看着黎鳳绾。
黎鳳绾回望過去,不知怎麼,就想告訴她真相,于是道
“钰钰,我昨夜出去了。
”
“我知道”
所以她隔一會兒就會去問夜闌他們回來沒有,風钰钰被她安撫真以為沒什麼事,現在又提昨日,難免緊張幾分。
“我昨夜……看到他們,一模一樣的臉。
”
幾乎不用她多說一句,風钰钰立刻明白了這個“他們”是誰,饒是經曆過了這麼多事,乍一聽到這個消息,她還是忍不住露出震驚神色。
已經有三個人了,竟然還會有其他人,風钰钰懷疑這個時空出現了漏洞,不然也不會有這麼多人一起穿越。
“那,绾绾,你有沒有……”
黎鳳绾在她說到一半的時候搖頭。
“隻是一樣,還沒确定就是,接下來要怎麼做,我還沒想好。
你還是待在這裡,我想,我有必要直接去一次,萬月她能從鄭善文嘴裡問出别的話,不需要擔心,你也别怕,很快就會結束的。
”
風钰钰握着她的手,語氣堅定:“放心,來到這裡之後我比以前堅強很多,也懂得了不少為人處世之法,我不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