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現在的職位還不高,不過我會在以後慢慢地拼搏努力,我要成為像爹一樣的人。
”
看着黎向灏漸漸成才,黎烈頗感欣慰,拍拍他的肩膀。
看到熟人,黎鳳绾總歸是高興的,與之相談甚歡。
大軍出發的時間不可更改,黎家父子也在大軍出發前及時趕回隊伍。
銀景弈望着軍隊遠去,不禁起了回家之念,京都的那個攝政王府從前隻是個能夠安身的居所。
自從黎鳳绾來到了那裡,忽然有了家的感覺,有了兒時與母妃生活的親切熟悉,那般令人懷念。
隻是現在……因為聞人虎,他與她至多有六年的相伴。
“朔凜,你不是說你的箭術不精想要練練嘛,本王親自指導你。
”
“去練武場?
”
“練武場旁邊有很大一片空地,那裡還有現成的靶子,本王相信你在那裡練習效果會更好。
”
朔凜總有種被利用了的微妙感覺,他不多想,從别人那裡借了弓箭就跟了過去。
微生澤炎身上有個不一般的身份,他不能在此久留,跟随大軍應當是最安全的路線。
但他擔憂黎鳳绾的身體,直到紀蘊斷定隻需調養再無大礙,他和方彥才動身趕往京都。
黎鳳绾瞧微生澤炎走時還戀戀不舍地回頭,有些擔心他在京都的處境。
“炎兒來到這裡本就是随心而為,當時有大将軍為他控制後方,可現今大軍得勝回朝,炎兒晚了這些時日,那些大臣會不會為難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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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會受些委屈,他的身世雖有銀龍枭改動,但那仍是不可變的事實。
有些人總是不願安守本分,連銀龍枭他們都敢質疑,那麼微生澤炎怎能逃過例外。
”
“不過你别擔心他,他比銀龍枭堅定許多,更明白自己要的是什麼,不會一門心思地撲在某件事上不放。
讓他獨自應對,也是看他有何不足。
短時間内他應付得來,就算有變,那時我們也能趕回去。
”
“炎兒能夠成長到如今的模樣,實在令人欣慰,他有辦法自保當然最好。
也不知道那兩個小家夥怎麼樣了,炎兒走的時候一定是把所有人留下隻帶了朔凜,恐怕那兩個小家夥不會看到一丁點不好的事情,誰有事他們都不可能有事。
”
“本王猜想他們此刻睡得正香,估計舒服得都快忘了還有爹娘。
”
銀景弈坐在床沿,半抱着黎鳳绾笑着讓她放心。
“王爺,我想回去了,我想在京都養好傷後去其他地方走走,等到你幫炎兒穩定了朝堂,我們一起。
”
她仰頭看着對方,此刻的溫柔模樣若是被聞人虎看了去,定會驚得目瞪口呆。
“本王從前就說過這話,今後若得閑,大餘萬裡江山,足夠你我遊玩一世。
”
“紀蘊不是說了嘛,他并非世間醫術最高明者,或許夢夢能遇到貴人也未可知。
你别憂思過多,那樣同樣傷身。
”
“說到這個,那時黎小将軍說的空地上到底有什麼?
”
“是當初在北隴國大營傷你的那些人,炎兒讓方統領把下毒的和動手的人抓住分别捆着。
隻是動用了一些刑罰而已。
”
“那人還在那裡嗎?
我想看看。
”
“别看了,炎兒走的時候想到了這個,怕你看了煩心,一起帶回去了。
這一路下來,估計那些囚犯也不會好受。
”
“因為有你教導,炎兒的行事作風越來越偏向于你。
”
銀景弈笑着重新為她戴上一個平安結,并不否認這點:“這話倒也沒錯,但夢夢還是低估了他的記仇本事。
他的手段可比本王的懲罰要狠厲許多,對那些人,本王隻想讓他們百倍償還然後送他們上路,但他可不是這樣想的。
”
“那個壞掉了,現在這個新的,是本王親自去求的,希望你能一直安康快樂。
”
黎鳳绾細看了看那個平安結,小心地把它塞入衣襟裡。
“你剛才說炎兒不是那樣想的,那他做了什麼?
”
“不告訴你,等你傷好自己去看,但是本王先提醒你,看了之後,你可能會改變對他的看法。
”
“怕什麼,他也已經大了,一時一個樣子,變了也正常。
記仇也是人之常情,若他自己能把握程度不要被暴戾蒙蔽了心,狠就狠一點吧。
反正那是敵人,當時我被他們打得無力還擊,等我恢複,也不會饒了他們。
”
“那你大可放心,他已經替你出了氣,如果你看到了他們的那副模樣,一定會大吃一驚。
他把人立在了練武場旁邊,一為警示衆人,二為借力報複,那陣仗讓人望而生畏,你看黎烈面色就能猜到那場景有多駭人了。
”
銀景弈一連用了多個詞去形容景象之恐怖,這說明那片空地上的場景當真超出了銀景弈對微生澤炎的判斷。
隻是記仇還好,可黎鳳绾覺得,這裡面,還有那件事的原因,這導緻微生澤炎做出了與往常截然不同的決定,恨意成倍增長。
“哎,怎麼都好,現下,也終于能消停一段時間了。
”
而後,她想到了什麼,再次仰頭:“銀龍枭是不是早就猜到了你會去京都?
”
“是,不過本王真沒想到他算計人心能到這個地步。
他從那時開始布局,暗中給白文傳遞消息鍛煉白瑜成為利刃代替本王。
而後他着手布置,一環套一環,他及冠之時,便是開始。
”
“如此說來,銀龍枭謹慎行事多年,隐匿鋒芒,隻等複仇這刻。
可他做了這麼多,最後真的如願了嗎?
按你所說,他從前是一個心性至純至善的人,哪怕被親人好友背叛,他也不會丢棄底線。
”
黎鳳绾想到銀景弈和白瑜,将這一年來的消息聯系到一起,有了一個猜測:“或許在最初,他想拉所有人下水平前世之憤。
但後來,他逼我說出了那些,得知前世原委,他心中的仇恨發生了改變,他恨你,卻不再是從前的恨,所以他想以另一種方式去報複你。
留下你利用你穩定大餘混亂的局勢,那時他恐怕不知道自己會死,也料不到白瑜會受傷。
不過他做了最壞打算,就算不成,以白瑜的實力也能很大程度地削弱北隴國軍隊。
而王爺你,則是助力或是善後的最好人選。
”
“好處想不到本王,遇到這種事倒是還忘不了有一個皇兄可以利用。
風祈那事便是他蓄意報複,那些士兵當中還有隐藏着的龍衛,他們傷了本王的腿,算準了休養時間。
這一切,水到渠成無比自然,若非到正極殿阻止宮變,本王也猜不到他居然布置了這些。
”
“他本可以安安穩穩地做這個皇帝,成為一名令天下人敬仰的君王。
前世的心結讓他執着,好在他心系天下并未因一己之私置臨夏國于不顧,不然,以他的本事,這百年基業皆會毀于一旦。
”
“既然他神機妙算,那你說他會不會也想好了炎兒的事,下一步,會不會是為他鋪路。
”
這次,銀景弈堅定地搖頭:“他不會,依他後來的性情,他不會甘心自己的位置被一個孩子輕易得去。
這正是個檢驗他的機會,銀龍枭怎麼可能預留後手幫他解決麻煩,他最多是留下線索肅清一些朝堂的勢力。
剩下的自證問題,要看炎兒自己了,過則平步青雲,不過,身敗名裂。
”
“你說會幫他”
“當然了,有這麼個現成的皇帝人選,名正言順都省了本王費心的功夫,本王可不得幫幫他,不然以後誰來應付那一堆奏折和那幫朝臣。
”
黎鳳绾不解地歪頭,想到銀景弈這段時間的悠閑狀态,一下子想通了此中緣由。
“原來王爺不貪戀權勢還想享清福。
”
“小狐狸不是早就知道了嘛,本王隻是不甘心而已,本該得到的東西被旁人拿走,心中總歸有些不甘。
本王喜歡戰場,但厭惡戰争,你曾和本王說,你與那些百姓都是普通人,所求再簡單不過,所以你希望本王用平常心去看待他們。
”
“一直以來,本王都隻是在盡力适應而非主動去看。
但這次因為你身上有傷所以留在此地休養,本王有機會去四處看看,才瞧見了上次征戰未曾目睹的情景。
那些流離失所的百姓比本王想象得還要苦,跟着他們的腳步,本王看到了他們是如何獲取糧食和讨生活的。
這還是戰勝了北隴國的結果,戰時定是更加糟糕。
”
“本王險些家破人亡,自然明白這其中滋味,颠沛流離遠離居所又為生機煩憂,這般苦已令人難過,若有親人離世或死于戰亂,悲痛欲絕便如黎将軍那般。
”
得勝之後,黎鳳绾休息時他會去外面走一走,這一走,就看到了從前不曾見過的景象。
災民聚在一起高聲歡呼,比軍營中戰士們的情緒還要高漲。
歡呼之後,那群饑腸辘辘的人排着隊去官府和其他人的施粥鋪下領吃食。
但食糧有限,一些人因為種種原因錯失了機會便隻能挨餓等着下一次分發。
那時,有一個蓬頭垢面的婦人沒有領到吃食,她直接搶走了另一個人手中的一半食物。
那人比她強壯,婦人雖然搶得了食物卻被那人追着打。
直到銀景弈讓人又拿了一份食物,那人才善罷甘休,走時連呸數聲抱怨自己倒黴遇上了瘋子。
災民受難,争搶事時有發生不足為奇,可銀景弈真切地看到災民因為那半個餅而大打出手時,心的某處切切實實被敲擊了下。
酸疼,而這萬般情緒最終又變成深深的慚愧。
曾經他以為的萬民隻是一個整體,或多或少都是一個樣子,保證萬民無恙是他的職責亦是使命。
然而直至今日,他才明白萬民并不是順從各種發展的群體,而是有血有肉的萬種人。
在萬民之中,又有那麼多無可奈何和委曲求全,書讀百遍,終不如親眼目睹來得深刻。
見到他們為生存而奔波低頭,落魄又煎熬,這位從未經曆那般生活的攝政王為此動容,站在街道中央,仿佛站在了拷問自己的關口。
“本王沒讓人去跟,自己去看了。
那婦人抓着半塊碎了的餅匆匆跑進一個巷子,而在巷子盡頭,有一個發熱的六歲孩童。
她的确是神志不清,看本王過去,吓得立刻護着那孩子。
結果太用力,把那孩子抓得喊疼。
”
“後來呢”
“後來有一個年紀大些的孩子從外面跑來向我認錯,大概是知道婦人搶了人家東西将本王錯認成了失主。
通過他,本王知道了更多無處可去的人,他們有的躲在巷口,有的去了城外的破敗地方。
因戰亂而離家,因戰亂淪落至此,又因戰亂,他們這群本無血緣關系的人聚到了一起。
”
“尋常百姓遭遇了戰亂,隻能四處逃亡以求生機,還好,臨夏國勝了。
隻要這次你和炎兒強勢些将聞人虎壓住,那麼北隴國猖狂的日子會越來越少,百姓的日子會越來越好。
”
“相比以往,這次的損失還在臨夏國承受範圍内,半年時間定能恢複過來。
本王既然看到了這些,就不會讓事情這樣發展下去。
所以本王已書信給各大州縣的知府和鎮守京都的鐘宗,讓他們再設避難堂與散糧處,加快安置好災民減少死傷人數。
”
“隻書信會不會有人陽奉陰違不予執行。
”
“當然會,不過本王還在信中提醒了他們,死士會代為監察在暗處傳遞情報,若有陽奉陰違者,從重處罰。
”
“王爺好威風啊”
黎鳳绾笑眯眯地靠在銀景弈的肩上,看着看着腹部突然傳來一陣疼痛讓她面色一變。
在銀景弈低頭查看時,她又隐去了痛色隻餘笑容。
“英蘭她們還在京都,我要快些好才能與她們見面。
”
“有傷急不得,你說好不算,要等紀蘊說你可以上路才可以。
”
談到紀蘊,黎鳳绾提出想單獨和他見上一面。
銀景弈許了,但在紀蘊進門前,他也多囑咐了兩句。
黎鳳绾猜到銀景弈會對紀蘊說什麼,故在對方進門後,先避開了那個話題。
“紀郎中,我覺得稱你郎中并不正确,你懂岐黃之術隻是一面。
你應當還通曉占蔔星象一術,是奇人異士中的一員。
”
“王妃是如何知曉的?
”
“炎兒既要用你,就肯定會查你,你來自于何處,師從于誰他知道得一清二楚。
也因此,他信任你。
”
“我也想問問你,我的命,到底能留多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