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說什麼”
雲謠娓娓道來
“你隻知道文煙是将軍府的妾室,卻不知先入将軍府的其實是她,得将軍寵愛的也是她。
”
黎鳳绾心中大驚,勉強壓住驚詫後,她聽雲謠道
“文氏的出身不好,可是很早與将軍定情,當時将軍的爹娘不許那樣的一個女子進門,将軍無奈,隻好納她為妾。
文煙知道自己的身份,也不敢有意見,後來将軍娶了正妻,她也依舊得寵。
從始至終,黎将軍都是記挂着她的,所以王爺才會讓殺手去解決文煙,她一死,黎将軍會受影響,也算是無形中削弱了皇兄的實力。
”
原來黎将軍和文煙之間還有一段這樣的故事,難怪會有為救她負傷這事,還是不夠了解他們。
“你今日說了這一番話,是什麼意思?
”
“妾身以為,皇嫂聰慧,該是聽懂了,聽不懂也沒關系,妾身直說就好。
王爺和皇兄之間,沒有深仇大恨,王爺或許有不正之心,但那是将來的事,真有那一日,他也不會怨恨皇兄出手,不過在這之前,皇兄仍是王爺的兄長。
”
“娘――”
微生澤炎突然跑了進來,一個踉跄摔趴在了地上,旋即起身拍了拍塵土,站到了黎鳳绾邊上。
“墨寶又跑丢了”
一聽這話,黎鳳绾就知他要做什麼,墨寶那麼聽話,還在受訓中,能跑丢才怪,微生澤炎這麼說,無非是想打斷雲謠的話。
“炎兒怎麼跑到這裡來了,繡錦她們呢?
”
“繡錦姐和娆娆姐去幫我抓它了,我找不到她們,就先來找娘。
”
“皇嫂,他是――”
雲謠的語調驚疑不定,黎鳳绾如實告訴她
“這是微生澤炎,我收養的孩子,炎兒,這是靜王的側妃。
”
“我記得,她進府的時候給過我吃的,人很好。
”
“不過,娘,墨寶不見了,你陪我去找一找好不好,萬一這次我再碰到那個壞人,又會被砸頭了。
”
他說得很委屈,不知不覺地拽走了雲謠的部分注意力,黎鳳绾瞧了瞧裹在他頭上的紗布,撫了撫
“等一會兒去幫你找,娘還有事要和這位夫人說”
“不嘛,娘先陪我去,不然叫上這個小嬸嬸也是可以的,娘先陪我去”
他拽着黎鳳绾的手,大有一種不走就撒潑打滾的無賴架勢,雲謠頭一次在王府中見到這種場景,頗感驚奇之餘磕磕絆絆地道
“我來就為說這些,皇嫂有事可以先去忙,别忘記雲謠的話就好。
”
“那我先走了,你自便,英蘭,替我招待側妃。
”
黎鳳绾被微生澤炎拽出了屋門,直到走到一個裡面人看不見的地方,微生澤炎才停了下來。
“娘,我這樣做厲不厲害?
你看那個人的模樣,像是第一次見到我這樣撒潑的小孩兒,被驚得不行。
”
“你啊,誰教你這麼做的”
“沒人教我,爹叮囑我,要我在有人來的時候多注意一些,如果氣氛實在是太嚴肅了,讓我想辦法把娘帶出來。
”
“鬼精靈的,居然想出用這種方法,要不是知道你在演戲,我都快被你騙過去了。
呐,這樣,今天呢,獎勵你一個糖葫蘆。
”
“炎兒不想吃糖葫蘆”
“為什麼”
酸酸甜甜的,小孩子竟然不喜歡吃嗎
“炎兒想吃娘做的菜”
黎鳳绾明白了他的意思,戳了下他的臉頰
“懂了,要我做的,晚膳的時候我下廚做兩道菜,不過這糖葫蘆也是要的,而且我做的和别人不一樣,可不隻是山楂。
”
一聽不止是山楂,微生澤炎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銀景弈那次說的創新法,味道和他的湯一樣怪,那還要不要吃……
“微生澤炎,你那是什麼表情”
黎鳳绾捏住他的小臉,強迫他答
“怎麼,還不願意嘗試啊”
微生澤炎伸出雙手掙紮起來
“沒有,娘,我願意的,就是希望娘不要做的太奇怪,上次炎兒嘗到了自己做的,不想再嘗一次那個味道了,好怪,炎兒想吃娘做的好吃的。
”
她看微生澤炎眼神誠懇,大發慈悲饒了他,接着走到他身後給了他一個公主抱。
“我還以為你長高了也變重了,沒想到這體重還是輕一些,你看,一下就把你抱起來了。
”
微生澤炎一個男孩被她抱在懷裡,羞意上頭登時紅了臉,怕再掙紮會傷到她,也不敢動,悶悶地出聲
“我還小,還能長高變重,而且,娘比尋常女子力氣大,把我抱起來也很正常,娘快放開我,小葵姐在看呢。
”
小葵在一旁笑開了懷,黎鳳绾想着孩子的羞愧心,把他放下來後貼心解釋
“我又沒有當過母親,也不知道要怎麼抱你一個這麼大的孩子,摟抱起來更别扭,還測不出什麼。
幹脆這樣,一下就把你抱起來,還不費事。
”
“……”
微生澤炎從沒想到自己會被公主抱竟是因為這個姿勢不費事,幽怨的眼神透着幾分控訴意味,黎鳳绾被他看得不自在,輕咳兩聲
“那以後不這樣了,我尋個别的法子。
”
“好”
微生澤炎得到了保證,這次主動伸出雙臂
“娘抱抱我”
“不讓那樣抱,主動伸手就行,你這個不吃虧的”
黎鳳绾按了按他的額頭,虛抱他一下後拍了拍他的後背
“好了,先帶你去别處走走,過會兒再回去。
”
“娘,其實白夫人來那日,炎兒聽了她的話,有了一個猜想。
”
“什麼猜想?”
“炎兒不知道皇族中的其他人都是什麼性情,不過白夫人說了太後的行事作風,如果真是那樣,太後娘娘是個很疼愛孩子的母親。
她很厲害,同樣也很瘋狂,瘋狂到可以為了她的孩子去算計很多人。
拉攏父親隻是辦法之一,為此,她能下狠手去害娘。
這樣的人,又怎麼會疏忽到把線索暴露,除非她也受了威脅,才不得不這樣。
”
“娘,你想,如果不是發現她的孩子受了威脅,如果不是知道如今處境不受她的控制,這位尊貴的太後,又怎會铤而走險選擇殺害娘。
情況已經到了她無法預料的地步,她害怕,所以才不容許父親這個可能的強大助力消失,也因為她面對的人或情況十分危險,在被對方發現後,她不得不主動暴露,因為她沒有選擇,是那個人逼她這麼做的。
”
轟的一聲,微生澤炎的這番推論将最後的那道緊閉的大門打開,所有的一切都能連接成一條線了。
太後的狠心,賢王的體弱,靜王的示好,還有辰王搖擺不定的态度,幾方勢力的變動。
這些都不會憑空發生變化,而引起這個變化的正是銀龍枭。
她之前想不通,隻因為在去看一個人或一方勢力時覺得很矛盾,可如果大膽地把這些串聯起來,那就有了一條很通順的邏輯,引起這一系列變動的,是那位心有仇恨的皇帝。
想到在皇宮時銀龍枭的溫柔模樣,黎鳳绾忽然覺得脊背發涼,那個人以一己之力制衡住了太後,竟還能在太後做了那件事後不動聲色地威脅她露出馬腳。
可是,最開始誰能想到呢,若不是微生澤炎,今日她也想不到這其中聯系。
靜王那時被迫攬下罪名,必定是被手下人算計了,太後的人滲透到了靜王府。
賢王是太後之子,拿捏住了他,太後當然會被威脅,至于辰王,要麼他本身就是個牆頭草,要麼,就是銀龍枭對他做了什麼。
總而言之,在上次的事件中,已經能看出辰王不能為友。
銀龍枭,一人牽引着局勢,難怪銀景弈會那樣擔心,他應該也想到了這個,不和她說,怕她跟着擔心嗎?
“這個笨蛋”
微生澤炎瞧她沉默良久再一開口就說了這個,不解地擡頭
“娘在說父親嗎?”
一看到他,黎鳳绾就想起了銀景弈那個有事自己憋着的性子,非要自己扛着,保護人哪有這麼保護的!
“對,我今天心情不好,不給你做菜了,誰讓我一看到你就想到了銀景弈那個傲氣的性子,不給了,今日什麼都沒有。
”
“……”
微生澤炎聽到自己掙來的獎勵一下子沒了,不可置信地瞪大雙眼,盡管被牽着走,但也沒忘盡力讨要。
“娘怎麼說話不算數呢,父親做錯了事又不是因為我,不能遷怒于我,俗話說……”
對了,現在,俗話說不管用了
微生澤炎幹脆拉住她衣擺,站定不動,這下,要打滾的架勢真出來了。
黎鳳绾靜靜地看着他,兩個人誰也不退讓,最後還是她先認輸了。
“松手,不然晚上什麼也不給你做”
“娘果然是嘴硬心軟”
黎鳳绾沒聽清他的低聲嘟囔,不過心裡清楚,那肯定不是什麼俗話說,一定是得意的自語。
“小滑頭”
英蘭送走了雲謠,在路上看到了繡錦和百裡娆,便知這小公子又去纏着他的娘親了。
她與二人多說了幾句話,餘光瞥到百裡娆脖頸上的紅痕,臉色一沉。
百裡娆也察覺到了她的目光,慌張地重新整好衣領,眼神閃躲。
繡錦看英蘭目不轉睛地看向自己身後,正要轉頭,卻被英蘭叫停
“繡錦,送給小公子的那包點心,别給他吃,先讓人拿去驗驗。
”
“我懂,現在就去。
”
百裡娆也要走,英蘭先一步喊住了她,她惶恐不安地轉過身,不敢擡頭去面對英蘭的目光。
“是珏玺?
”
“……嗯”
“百裡娆,你知道他叛離了王府,不該再和他有牽連。
”
“不是,不是我”
她怕被誤會,連忙解釋:“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自從他離開了王府,我就沒再和他說過話。
隻是他武功高,有時候運輕功來到我的房間,每次繡錦都不在,我打不過他,想喊人就被他捂住嘴,根本反抗不了。
”
“那你怎麼不和朔凜說一說這事”
現在,朔凜這個暗衛首領才算是忙了起來,他尤其關注珏玺的一舉一動,要是他知道了這事,肯定要和珏玺戰一場。
“我尋不到他,而且珏玺說他并沒有背叛王爺”
她怕英蘭誤會她與外人勾結,又補充道
“但是我沒有說任何關于王府的事,我都是在聽他說,他說他這樣做是有原因的,隻是時候未到,他還不能和那些人翻臉。
”
“他的話,我不信,也不想知道原因,這件事我會和王妃說,王爺也會知道,你是被迫的,不會受罰。
我替你把這事轉告給他,讓朔凜去解決吧。
”
“好”
百裡娆看珏玺的模樣覺得他不像是在撒謊,她信他,可是,朔凜他們恐怕不會這麼輕易信了,一場争鬥避無可避。
晚上,她像往常那樣回到屋子,看到繡錦又在收拾,問道
“繡錦你還要去守着小公子嗎?
”
繡錦的動作一頓,轉身笑看着百裡娆
“當然了,小公子是貴人命,該被好好伺候着,今日英蘭和你說了什麼啊,我瞧你一回來就心不在焉的。
”
“沒什麼,繡錦你快去吧,小公子現在還在王妃王爺那邊,這個時辰,也該回來休息了。
”
“我馬上去,先将小公子接回來,然後讓他歇息。
”
“嗯”
她看繡錦走了,想到英蘭的話,知道朔凜會處理珏玺的事,也沒了之前的擔心,安心睡下。
可半夜,一陣低喘聲傳入耳中,胸口像是被什麼東西壓住,又沉又悶
“膽子大了,敢叫人攔我”
熟悉的聲音像是夢魇,一入耳中便驚醒了夢中的百裡娆,她本能地起身,卻發現身體被珏玺壓住,動彈不得。
正要擡手,百裡娆忽然摸到了什麼液體,濕熱,接着,血腥味闖入鼻中。
“你受傷了!
”
“還不是拜你所賜,明知道我打不過他,還偏要告訴他,我說過,我随口說的話你不能告訴别人,當做耳旁風了是嗎”m.zX.
他掐住百裡娆的秀頸,沒用力,隻是假意恐吓,百裡娆看他受傷,心裡的疑惑堆成了山
“你,你打敗了朔凜,不然,你怎麼進來的”
“我的确想打敗他,可這次卻是他手下留情,天真,還以為我是叛徒嗎?
”
懲罰性的吻落在了唇上,她被珏玺咬疼了,嗚咽一聲伸手輕輕推他。
“你,起來!
”
珏玺雖然受傷,但力氣還是一點沒減,百裡娆沒辦法,掙出一隻手摸向他的傷口
“嘶”
“還反抗起來了,聽話些”
“你的傷口還在流血,需要包紮,先處理好傷口,不然你會發熱。
”
百裡娆顯然是忘了他的殺手身份,如今珏玺受傷還有興緻做這些,就證明他從前受過更重的傷,沒把身上這點傷當回事。
“你先起來,你的傷口還在流血。
”
既然朔凜讓他進來而不是殺死他,就說明這人和朔凜達成了共識,雖然過程有點血腥,但好歹是活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