珏玺突然想看看百裡娆會做什麼,緩緩起身給她留出空間,而得到自由的百裡娆一下子站起來,點上蠟燭後走向櫃子,從裡面拿出了一個小藥箱。
“這是王妃讓郎中給我們備的,雖然不多,但平時有個頭疼腦熱的,吃這裡面的藥就夠了。
”
她拿出紗布,又端了盆清水來,借着燭光,她看到了珏玺身上的血迹,發現那些傷在他身上,以眼神征求了對方的同意,接着動手解開那條腰帶。
然而就在靠近他時,隐藏在血腥味下的脂粉香氣散了出來,味道很淡,但,不足以叫人忽視它的存在。
百裡娆勉強維持着尋常語氣,問了句
“珏玺,你來這兒之前去哪兒了嗎?
”
“青樓啊,你不是都猜到了?”
“是啊,我猜到了”
畢竟,她就是從那裡出來的,或許,真不該再自欺欺人了。
她解開了珏玺的半身衣衫,看着手臂和胸膛上的傷口,有些詫異,在這之前,珏玺可是自稱要打敗朔凜,而眼下這個情況,她隻能看出朔凜強大已勝過其他人太多。
珏玺看她安靜了,不知怎的,語氣帶了點好笑
“想什麼呢,我出來可是有時間限制的,沒那麼多時間去享樂。
”
那段時間,因為要來攝政王府,中途耽誤太久會惹人懷疑,他就放棄了那個想法,所以才會盯着百裡娆不放。
但接連多日下來,他發現親近了那人之後,哪怕再找到個類似的稚嫩姑娘,也沒什麼感覺,總覺得那面孔不對,根本就引不起他的興趣。
當時他确實去了青樓,已經進了屋中,可聽了半天的曲子,愣是沒起一點興緻,這才是讓他苦惱的。
最終,又推開人來攝政王府先辦正事。
“弄好了嗎,真麻煩,這點小傷根本用不着包紮,等我回去自己處理就行。
”
他急不可耐地抓住百裡娆的手,根本不顧身上的傷,說着就要将人撲倒在床。
“我真的那麼像個毫無用處的人嗎?
”
珏玺一愣,好似沒聽清一般問了一遍
“什麼?
”
“珏玺,那日,是你幫我走出那裡的,如果不是你,或許我真的就陷在那裡,每日接客。
我感激你,也想讓你喜歡我,因為你是第一個擁有我的男人,可是我發現,你真的是一個心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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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擡起右手,沒受阻擋,輕松地按上了珏玺的心口,苦笑着
“無論我說什麼、做什麼,你始終都不會動那份情,或許在你眼裡,我和那些人一樣,隻是青樓裡一個可供洩欲的人,甚至,我不用你付出任何東西。
可是我也有喜怒哀樂,我也會難過,你一直這樣,我不願意,我不想。
”
“你不用再威脅我了,我不願意,你走吧,再過分我會喊人,反正我也是從青樓出來的,再如何也不會聽到更難聽的話了。
”
珏玺聽她說出這樣的話,神色未變,隻用力地掐住她的那隻手。
“說出這些話不容易,你不願意,我也沒有強迫人的喜好,被你這麼一說也沒了興緻。
不碰你就是,日後不會再來找你,用不着你喊人來拿我。
”
他說得幹脆極了,當即起身穿衣,沒兩下就穿好了衣衫,接着轉頭就走,沒有一絲留戀。
待他走後,百裡娆看着門的方向,自嘲呢喃
“果然,隻是把肌膚之親當做情事而已,一絲感情都沒有,可有可無。
”
她不信人生而無情,可她也試過了,也許是她做的不夠吧。
亦或許,那個人的确無情,從一開始,他就說了他無情,隻是她沒信而已。
百裡娆沉默着收拾好所有東西,上床後抱着膝頭哭了許久,最後蓋上了被子等着天亮去膳房準備早膳。
屋外,朔凜看到珏玺仍是壓不住動手的念頭,不過想到他如今有傷,好不容易才忍住了這股打勁兒。
“你是個随心所欲的人,一旦這種行為有了限制,就證明你的情感發生了改變。
你或許沒有愛上百裡娆,可還是對她動了心,不然,你怎會在事後去找那個大臣的麻煩。
如果現在讓你去殺她,你會舍不得。
”
珏玺向身側看去,面色不耐
“你怎麼這麼多話”
“王妃說,多分析情感才能更好地看清自己想要的,我分析得是不是挺好?
”
“……”
若不是朔凜這認真的神色和高強的武功,珏玺覺得他一定會忍不住對他動手,朔凜現在這樣子,格外欠揍。
“我隻是好奇罷了,王妃和王爺那麼恩愛,卻不像你和她那般,百裡娆關心你,是因為喜歡,她認為隻要一直這樣就能讓你喜歡她。
可是你的喜歡比她少得多,她和王妃一樣,待人和善,不過對你更好。
今晚,她應該是想通了吧,那麼今後,會把你當個正常人,那時候,你可别錯以為隻對你這樣。
”
“廢話真多”
“都說了,是王妃教我的方法,叫我多動腦子,免得被有心之人利用,那樣,容易中陷阱被偷襲,我要光明正大的對決,不要死在小人手中。
”
“你這樣,離那個也不遠了”
“不至于,起碼現在我知道你是惱羞成怒想用激将法,沒用。
”
“嗤,我才沒心思激你,先走了。
”
珏玺有事先走,朔凜也不是喜歡聽牆角的人,看了眼這個地方,回去立馬下達指令要人看緊那裡。
而關于珏玺的事,黎鳳绾和銀景弈兩人都已知曉,也沒商量出什麼,讓朔凜自己看着辦。
白日裡,微生澤炎順着線索想出的猜測給了黎鳳绾極大的靈感,她串聯起所有事後就猜出銀景弈在擔憂何事。
然,此事關系甚大,牽連多方勢力,銀景弈已是想得焦頭爛額,若此時再去拆穿他費心隐藏的真相,怕是會讓人更加頭疼。
黎鳳绾清楚自己的性子,自然知道銀景弈也了解,遂在說與不說間選擇了“不說”。
自信的攝政王從不是盲目自滿,他能判斷出敵我的實力差距。
這次,銀龍枭已有隐隐超他之勢,重生而來,哪會出現錯漏,正是這般,他才要提前做好打算。
夢夢
而謠言的事,有銀弘旭插手,事情得到了緩解,不過卻有人依然惦記着這件事,隻等合适機會再問。
這日,冷凝雪看銀景弈已去上朝,便讓朱雲問了英蘭,黎鳳绾早就看出她的想法,得知冷凝雪派人來問,叫人備茶在後廳招待這位姨母。
冷凝雪一上來就直奔主題,面帶嚴肅地問起這事
“先前我還不知,那日聽雲側妃說到謠言的事,派人去查了查,這才了解事情原委。
弈兒被冤枉,還被官兵圍了王府,本來妾身怕傷了他的心不願提起,可皇上與王妃同住皇宮一事是真,我不得不問。
”
面對質問,黎鳳绾答得毫無壓力
“答案,上次我已說了,姨母不會以為那話隻是說給雲謠聽的吧,她是個聰明人,已經被我駁了一次面子,斷不會再試第二次。
我細說那麼多,就是知道姨母會問才在那時刻意提起。
”
“所以呢,皇上強迫你留在宮裡,那你可與他――”
“侯夫人,這事,你看王爺态度便能知曉,何必再問一遍呢。
于皇室而言,此事實在荒唐,多提無益。
而且夫人不了解我,我這個人,不喜歡被人強迫做事,就算迫于局勢低頭一時,也不會在原則問題上退讓分毫。
若銀龍枭真的做了越軌的事,夫人就見不到我了。
”
冷凝雪沉默,須臾,又道
“這是你和王爺的事,既然他知道結果,那我就不多問了,不過……還有一事。
妾身聽說王妃與王爺成婚已有一年,為何王妃仍是毫無所出。
王府裡的人都說王爺王妃恩愛有加,王爺幾乎是日日宿在王妃那裡,到如今,竟還有了個養子,妾身疑惑,難道王妃身體有恙不能懷有王嗣嗎?
”
黎鳳绾知道,一說起孩子的事就馬虎不得,若她答錯了,容易給自己招來麻煩,就比如,側妃什麼的。
“這件事,姨母不必擔心,姨母不知,在常州時,我被邪教迫害,滾下山崖以求生路,幸得百姓相助才撿回一條命,那時候身子受損,王爺命人為我調藥,修養多時才恢複過來。
事後,郎中診脈說身體有了些虧損,暫時不宜受孕,需得好好養着,所以王爺和我并不急子嗣的事。
”
“急中生亂,姨母應該明白這道理,并非是我不願。
”
聽到這兒,冷凝雪的臉色好多了,接着,她說,在這方面的确不能急,為此,還說了許多法子。
黎鳳绾聽她說的都是名醫給的好方子,放心的同時又有了點别的擔憂。
果不其然,在這之後,冷凝雪開始講述如何調養身子,如何安胎養胎,黎鳳绾也不是細緻的人,記不住那些複雜的步驟,全程都是附和着點頭,要麼就是幹愣着聽着。
英蘭也站在一旁,看黎鳳绾記不住這麼多,暗自記下了所有。
大說特說一番後,冷凝雪感覺特别暢快,又和她聊了幾句才願意回去休息。
她走後,黎鳳绾歪頭靠在英蘭身上,有些懵地喃喃自語
“其實我覺得我擅長應付刁難,閑聊家常,有點應付不來。
”
英蘭知道她的從前,猜得到原因,便寬慰她道
“但是王妃做得很好,那位侯夫人沒有看出來王妃的狀态,而且,其他人不會像侯夫人這樣嚴厲又和藹,王妃不用擔心。
”
“我頭好疼,微生澤炎那麼厲害,下次幹脆把他揪過來,讓他來。
”
小葵一下笑了出來
“小公子日日讀書,本就費心神,王妃再讓他去應付外客,小公子可要喊苦了。
”
“炎兒最近越來越膽大了,從前挺乖巧的孩子,不知是學了誰,感覺要變成一個上房揭瓦的熊孩子。
”
英蘭也笑她
“王妃不覺得小公子現如今這樣子,更像王爺和王妃嗎?
小公子在恢複神志前就待在王妃身邊,後來慢慢恢複正常,當然就沾染上了王爺王妃的脾性。
何況,小公子隻在王爺王妃面前這樣,我們想看他别的樣子還不行呢。
”
“私底下,他不是這樣的嗎?
”
英蘭搖搖頭:“小公子還是防着人的,雖然他和我們親近,但有心裡話的時候,隻會和王爺王妃說,和我們,最多就是誇誰的技藝好,偶爾抱怨王爺占着王妃也不去看他。
”
黎鳳绾直起了身子,思來想去,還是無解。
微生澤炎的警惕是因為坎坷的身世,對她和銀景弈的信任依賴卻是來源于日常關愛。
這種情況,沒法改變,換個角度看,有這樣的警惕心也不是壞事,起碼不會被身邊人算計了。
“這兩日于帆先生來問安,我瞧他眼下烏青那麼重,應該是長夜難眠,被什麼事困擾住了,該不會是炎兒吧。
”
英蘭小葵和管家面面相觑,最後還是管家出言解釋
“也不是小公子的問題,我聽于帆先生身邊的書童說,于帆先生是在教學時說到了先帝與諸王之争,可小公子問起了細節,先生就給他講了講。
結果兩人就先帝登基一事有了分歧,免不得起了争論。
也不止是于帆先生,這幾日,小公子也常去百經樓看書,一待就是幾個時辰,似乎非要和于帆先生争出個對錯。
”
“……”
雖然沒親眼見到,可是黎鳳绾能想象到那個激烈的畫面。
于帆性情儒雅,可一旦涉及文學經史之事就格外認真,微生澤炎還是個倔性子,就喜歡與人辯論,這兩人撞到一起,一定會有化學反應。
“罷了,随他吧,誰讓他腦袋聰明,真能讓于帆先生甘拜下風,也是他的本事。
”
“百味樓的生意一直穩定着,我想開個分店,隻是……在這個時候有些不妥,管家見多識廣,有什麼主意嗎?
”
“老奴覺得王妃的話很對,現在攝政王府的處境不是很好,雖然酒樓由他人看管,但那畢竟是王妃自己的生意,開始知道的人還不多,可自從謠言傳出來後,很多人都猜測百味樓的東家是王妃,就怕有心人利用那個做一些見不得光的事。
”
“不如這樣,反正我和年秋的生意還有銀子流入,現在也沒有用錢的地方,先把百味樓關了,等到局勢穩定一些再重新開張,管家覺得這個主意怎麼樣?
”
“王妃這主意不錯,這樣能避免許多麻煩,年秋公子行事穩妥,有他幫忙,王妃說的生意不會被影響。
”
“英蘭,還是你去辦吧,你和程遠一起去,這樣安全些。
”
在京都,攝政王府到百味樓的街道上都是人,根本不會發生太危險的事,不過英蘭明白她是怕自己出事,接下了這一片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