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霁和風钰钰這三日不僅在擔心自己,還怕黎鳳绾要面對更殘酷的懲罰,畢竟銀景弈走前的那個神色太可怕了。
兩個人被分别關在兩處,在風钰钰被帶走時,夜闌竭力阻止,奈何人單力薄,面對一衆高手他沒法做到不落下風。
何況風钰钰不會武功,萬一被他們誤傷,那他才要傷心死了。
為避此種麻煩,夜闌隻和朔凜等人過了幾招,試探出逃走可能後及時收手,後與朔凜辯駁再三才争得和風钰钰同在一處的機會。
淩霁倒還好,就是不放心跟着他的那三個少年,銀景弈突然發難是誰都沒想到的,之後的一系列表現更是讓人懼意猛增。
任是誰也猜不到這個人能夠做到這種程度,若不是黎鳳绾從中相勸,他們或許早已被他除去。
還是什麼也做不了!
“這樣霸道的掌控欲和占有欲,也不知道是好是壞,小绾她又該怎麼辦”
淩霁這樣想着,門被一人推開,打眼一看是個陌生的人,又瞧着他身上的銀色回紋衣飾和朔凜的一般無二,心下便有了猜測。
“我沒見過你,但你這套衣服不是尋常暗衛能夠有的,銀景弈手底下的高手,你來找我是要幹什麼?
殺我嗎?
”
珏玺看到了他小幅度的隐藏動作,幹脆拆穿:“你那點本事還是别在我面前顯擺了,沒用,絕對實力面前,其他都是浮雲。
北隴國二王子,體弱多病,恐怕不用我碰,你多追着我跑幾裡地就自己累得起不來了。
”
該死的,又嘲笑我
“要是我換一個身體,你絕對不會這麼得意。
”
“現在你能換嗎?”
“……你是來羞辱我的?
!
”
“并非,王爺有請,我隻是聽命辦事”
淩霁往那兒一站,環臂挑釁他道
“我要是不去你能拿我怎麼樣?
直接在這裡殺了我?
”
被拘多日,又攤上這副身體,讓淩霁本就不甘示弱的心再次騰起火來,他本來是好好的,要不是來到這裡變成現在這副模樣,他怎麼會忍受這些。
忍,忍……誰忍我都忍不了
他受了這麼些氣,終究是在珏玺這裡失了控,不甘心和因無力而疊加的憤怒一同爆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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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道攻擊來得迅速,珏玺迅速閃身躲開,眼中劃過一絲詫異,哪怕他此刻身上有傷,也對這個突然反抗的人來了興趣,像是找到了獵物的獵人,臉上流露出愉悅之色。
“出乎我的意料,還不是那麼沒用。
”
“你才沒用!
”
淩霁怒吼一聲再次揮起拳頭砸過去,現世的身法技巧全部用上,就是為了把眼前這人壓在身下。
他此時雖然體弱,但好在記憶都還在,忘不了那些身法技巧,珏玺是強,不動兵器卻也不是無敵,兩人過招間碰倒了不少桌椅。
珏玺正饒有興趣地和人纏鬥,一個不防被淩霁鑽了空子碰到了身上的傷,下意識地後退皺眉,雙手未擡起分毫。
就算他不擡,淩霁也能從這個停頓看出些什麼,得意一笑,接着猛了勁兒往那個部位打去。
這下珏玺完全沒了興緻,兩隻手粗暴地壓住淩霁雙臂,然後反剪至他身後以不容反抗的姿勢壓制住人。
“可真是個麻煩,難怪那麼招人煩,走!
”
朔凜早就把風钰钰和夜闌帶到了正堂,等了一會兒還不見有人來,才要去尋,珏玺就押着淩霁進來了。
楚牧風他們不知情況,來也是白來,沒什麼用反而是徒增煩惱,故正堂内除了三個知曉經過的人外,皆是銀景弈手底下的暗衛,還都是些高手。
時隔三日再見銀景弈,三人都有不同看法,淩霁和風钰钰都是覺得這位身上所帶的戾氣比那日消了許多,夜闌則觀察更細,一下子就确定了今日所談結果。
“本王讓人帶你們來,可知是為何事?
”
“王爺這陰晴不定的性情,我們這等俗人怎能猜到,萬一哪句話又惹得王爺不高興,那我們這小命又該不保了,指不定被一劍捅出幾個窟窿。
”
銀景弈擡眼,眼底盡是不耐:“你再說,就别怪本王對你不客氣,想死的話本王立馬成全你。
”
淩霁今日的表現實在異常,風钰钰側頭多看一眼,又怕他真說出惹怒攝政王的話,伸手拽了拽他袖子。
“哼”
“你那天為什麼直奔我來?
現在小绾沒走,不然走了你也找不到我們,她徹底來到了這裡,沒法離開,王爺不必再做怪罪。
”
“現在确實是這樣,可在此之前誰知道她會如此?
”
銀景弈從座椅上站起身,不慌不忙地走去
“在本王這裡,她一旦走了,就再不會回來,對你們來說不過是跟着你們走了,最多是回去不可缺少的人。
然而在本王這裡,妻子被外人帶走,還盡是與本王毫無關聯的人,你覺得,本王該如何對待你們?
”
風钰钰說不出話,的确,對銀景弈來說,好不容易找到的稱心的人,突然被一些陌生人給帶走且再也回不來,換作平常人都忍不了,更别說是生性占有欲極強的攝政王。
這等作為,在他們眼中,估計和冒犯王威沒有區别,是大不敬。
“不過王妃也說了,你們并非強迫,是她不想于心有愧,兩者相撞不可兼得,舍棄本王,她也付了代價。
本王不想再管你們,同樣,再打她的主意,給她惹上麻煩,你們就等着死。
”
“爹”
微生澤炎在外敲了敲門,銀景弈神色微斂,看向門外,其他幾個暗衛身體僵住不敢去看自家主子的臉色,眼觀鼻鼻觀心,默契地沉默站立。
“何事?
”
“爹讓我看着娘,怕有壞人打擾,可是沒說英蘭姐姐不能看娘,小葵繡錦都在膳房煮飯。
來之前和她們說了。
”
“她們同意讓你一個人出來了?
”
“沒有,但是英蘭姐姐回來說娘醒了想要吃飯,我跟着她們一起去,娘看我無聊就讓我來找爹。
爹開門,我想進去。
”
微生澤炎身邊沒人跟着,小公子一個人跑到了這裡,看守的暗衛不知攔是不攔,可才走近要問,他便拿出了黎鳳绾的話來為自己辯解。
暗衛一聽是王妃的意思,就把微生澤炎放了進去,眼下聽他在外面隔着一扇門和攝政王說着話,心裡對這位小公子更加尊敬,覺得王爺這是愛屋及烏,連一個受王妃關愛的孤兒都受寵。
銀景弈有些頭疼,又不能放任微生澤炎在這大冷天在外敲門等着,擺擺手讓人開門把他放了進來。
“爹”
微生澤炎跨過門檻,一擡頭就看到了一屋子的人,其中好幾個都是冷面恍如雕塑,吓得他有些不敢走了。
“過來”
微生澤炎這才敢邁動腳步,小心避開珏玺朔凜,走到銀景弈身邊。
“爹,我是不是打擾你了?
”
“沒有”
小笨蛋,被利用了都不知道,你娘自己不能來,就讓你來找人。
“朔凜,這些時日你負責看着他們,若有錯漏,自去領罰,至于珏玺,你帶另一些人,該如何做朔凜會提前知會你。
”
“好,屬下明白”
走前,他又下了一個别的吩咐:“那什麼安神香,都給本王扔掉,臨夏國若找不出什麼好香,就給本王去扶南國找。
”
“屬下領命”
微生澤炎被領着回了院子,邊走邊道
“爹,娘的朋友是做錯了事嗎?
”
“怎麼知道的?
”
“我感覺爹不太高興,像在審犯人,那兩個人也像是做錯事了,和炎兒做錯事的樣子很像。
”
“連你都看出來了”
若非遭遇變故,看微生澤炎的聰慧律己和堅韌心性,絕對能幹出一番大事業,說人才都是少贊了。
“現在可想起了其他事情?
”
“沒有,還是原來的一些事情,再就是我在破廟等着爹娘的日子。
爹不是說,我不需要再多想那些隻要聽爹的話就好了嗎?
”
“是,但你若能恢複,會比現在要好,這些時日你喝了藥,身體也在慢慢恢複,應該能夠發現你自己現在和其他人有些不一樣。
”
微生澤炎的頭低了些,聲音悶悶的
“炎兒能知道,我變笨了,好像是忘了很多事情,很重要的事情,爹别嫌棄我”
“這點倒是和你娘挺像”
“娘也變笨了?
”
“你娘本來就笨,又笨又蠢。
”
此時,在屋内喝粥的人忽然打了個噴嚏,她放下碗,往門外看了看,片刻後又收回目光。
“誰又在念我,真是的”
“夫人再多吃些吧,這些是我和英蘭熬煮好久的,溫熱正好,口味清淡些,但是很好入口。
”
“你這話說得讓我覺得自己有點像個牙口不好的人,好入口,放心,我吃什麼都沒問題。
這牙口好得很,今日午膳就吃鴨肉雞脖,我要啃雞爪。
”
“那我給夫人做一道滋補的枸杞鴨湯煲,待會兒就去做,保證把肉炖得嫩嫩的,肯定合王妃口味。
”
“你和英蘭做的都好吃,我都吃習慣了,感覺你們做的口味就是我喜歡的口味,不如改日你們閑了也去百味樓吧,這樣還能教教那些個廚子做些味道更好的菜式。
”
英蘭放下盛湯的瓷勺,端了一碗半稠的肉粥過去。
“夫人有心做大,我們自然也願意盡一份心力,這粥熬了許久,味道不錯,夫人這幾日隻召了幾次膳食,不能多吃,但還是要填一填肚子。
”
“娘”
微生澤炎從外面走進來,看到她手中的碗,樂滋滋地接過了這個活計。
“我喂娘喝粥”
“你這麼乖,還真是讓人無法拒絕你的請求啊,小可愛”
微生澤炎現在也不小了,十歲便已初露毓秀風姿,言語舉止略帶稚氣,可樣貌卻是頂好的。
黎鳳绾雖不是親娘,但到底和他相處了一陣,過了當娘的瘾,現在看着他恢複神智正常思考,欣慰之餘捏了兩下他的臉頰。
“還沒長大就這般好看,等到長大還不知道要招惹多少情債呢。
”
說完,她低頭喝盡了湯匙中的粥,黎鳳绾同意他喂是為安心,她自己有手有腳的還不想讓一個孩子一直伺候她吃飯,讓他喂了幾口,便幹脆接過碗一口将剩下的肉粥喝盡。
銀景弈從一進來就看着她和微生澤炎在那兒母子情深,虧得黎鳳绾收手快,不然她再盯着微生澤炎,銀景弈都快按捺不住心裡的酸味。
“過來”
微生澤炎對命令的執行力比暗衛還要好,銀景弈話音才落,他就乖乖站了過去,看得黎鳳绾有些無言。
“他才多大,你把他當暗衛練嗎?
叫他也不該闆着臉吓人,而且他怎麼那麼聽你的話,你是不是吓唬過他?
”
“本王會和一個孩子計較?
還敢提吓唬,還沒和你算賬你就來替他人出頭,當真是管閑事管多了不怕本王。
”
“本王?
”
微生澤炎這時聽他自稱不再像從前那樣隻聽不想,他明白“本王”這個稱呼不是誰都能用的,疑惑之下便擡頭向上看着身側這個高大的身影。
“爹為何自稱本王,本王,這個稱呼似乎隻有王公侯爵才能用,炎兒不記得爹還有爵位在身。
”
銀景弈面不改色地诓他
“那是你忘了,而且從前低調行事,其他人也不知道這件事。
”
微生澤炎很快明白過來:“那這次我們搬去京都,是因為爹的身份暴露了,所以我們才要去向皇上禀報、去京都安家嗎?
”
黎鳳绾暗歎他果然聰明,便按照他這個思路引
“是啊,以後京都就是家,我們要在那裡生活了,炎兒要好好适應,不要和人起了沖突,那裡有很多人都懷着壞心,炎兒還是要小心行事。
”
“我懂,娘也教過我,要有七竅玲珑心才不會被他人玩弄于股掌間,王公貴族間的算計很多,炎兒會多加小心,不會讓爹娘擔心總照看着我。
”
“真聽話”
黎鳳绾吃完了早膳,繡錦也端來了微生澤炎每日必喝的湯藥,大抵是他心智早熟,除了記憶錯亂其他都在慢慢恢複正常,喝藥時也是面色平靜沒有任何波瀾。
“不苦嗎?
”
黎鳳绾遞去一塊甜甜的蜜餞,微生澤炎眼眸閃過一抹不解,随即又開開心心地接過吃掉。
由他眼中詫異,黎鳳绾算是明白了他為何在神智恢複前後都能夠那般穩重,敢情是被爹娘從小嚴厲管教教出來的。
不過在這個地方,看微生澤炎的家世,嚴厲的家訓教導的确能夠培養出一個足智多謀的繼承人,也是為微生澤炎自己的以後鋪路,可謂是用心良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