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鳳绾很久沒見她了,沒想到再見她會是這般美豔動人,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她便是這般,看着看着就看呆了,沉默着不說話。
直到英蘭在耳邊提醒,她才緩過神來,笑着說了一句
“長姐不必多禮,許久不見,長姐可好?
”
“妾身一切都好,多謝王妃關心”
千葉扶着她的手,在黎音柔坐下後站到了一邊。
杜言歌在看到黎音柔的那一瞬間,一下子就明白了黎鳳绾為何會那樣說,原來說的是這位嫡小姐。
不論别的,單論相貌,她就已經輸了,更别說那滿身的華貴氣質。
同是名門出身,她與她之間的差距太大了。
“這位,是黎将軍的長女,名為音柔?
”
黎音柔也不膽怯,大方得體地起身施禮道
“正是,音柔見過夫人。
”
“你知道我?
”
“王爺的生母是貴妃,妾身聽聞貴妃為幼,還有一位德行舒雅的長姐。
夫人居于攝政王府,與王爺有親,又是這樣慈祥和善,音柔自然能猜出夫人身份。
”
“果然是黎将軍的嫡女,言行舉止皆是守禮,黎将軍也是好福氣,一女嫁與王爺,一女成為丞相之子的夫人。
”
“夫人過譽了”
“音柔,這名字的确合你,在外我就聽說你善吹笛,乃當今一絕,宮宴時曾與王妃合奏,令使臣震驚,也為餘朝奪回了面子。
”
“妾身不敢居功,當時使臣為難王妃,她是妾身的妹妹,我自然不能袖手旁觀看她被欺負。
”
“有這心是好的,王妃确實是才藝雙絕,也不愧為攝政王妃。
”
衆人才說一會兒,幾墨院又迎來了一位客人,于帆算着時辰,過來教導學生。
來時他聽府裡下人說還有外客,見到冷凝雪和黎音柔都在便如往常那般行禮問安。
之後看到微生澤炎額頭上的傷,他的語氣才有了變化
“小公子怎麼受傷了?”
微生澤炎想了想,認真回答
“因為講理受傷了”
“因為……講理?
”
于帆不可置信,看他神色認真,也不好多問。
“小公子受傷了,那今日的功課就免了吧,小公子可以自己看一看書中記載的言策。
”
“好,我聽先生的”
冷凝雪還以為微生澤炎會堅持聽學,她看這孩子在王妃身邊,說他有些不妥,便看向于帆
“于先生是丞相的得意門生,該知道勤勉方成大器的道理,小公子的傷并不重,不知先生為何說要放棄教課。
”
“夫人明鑒,于帆乃一小小的教書先生,不懂太多大道理,卻也清楚凡事要緊松有度。
何況小公子日日勤勉,今日受傷暫休一日也不是大事。
夫人大概不知道,小公子聰穎明理,偶爾與我論策,别有一番見解,亦能說服我這個教書的人。
”
“既然先生都這樣說了,那我這個外人也不再多問。
”
“于帆告退,小公子多保重身體”
他走後,冷凝雪又把目光放在了微生澤炎身上。
此時這個孩子正站在黎鳳绾身側,也不鬧也不說話,看着是聽話,也确實乖巧,可于帆說的聰穎……
人不可貌相,這小公子定是有他的獨到之處,不然弈兒不會這麼輕易就接受他。
在于帆來時,黎音柔注意到了坐在對面的杜言歌,她想起白瑜的話,問了句
“這位小姐便是夫人的侄女嗎?
”
“對,她叫杜言歌”“言歌”
“言歌見過夫人”
“說起來,你我年歲相近,今日又在王府相見,叫夫人有些見外了,若你願意,你可以叫我姐姐。
”
“言歌自是願意的,黎姐姐知性和善,若有機會,黎姐姐可以來瓊邬,屆時我必盡地主之誼好生招待姐姐,帶姐姐看一看我們瓊邬的風土人情。
”
黎音柔笑應下,冷凝雪知道她突然來此定是有事,也未多待,又說了幾句暗帶歉意的話就帶着杜言歌離開。
黎鳳绾看她們走了,轉頭看向黎音柔
“長姐今日找我可是有事?
”
誰知黎音柔輕輕搖搖頭,看了眼微生澤炎後緩緩開口
“無事,你回來那時我就想去見你,可誰知出了那樣的事,事發突然,那又是皇上的命令,我沒法去王府。
待你回來,白瑜說立刻去找你會給王府帶去麻煩,所以才隔了這麼久。
”
“長姐不必擔心,我和王爺都安好,沒出什麼大事。
長姐應該也聽說了,皇上以謀反之名派兵圍了攝政王府,那時候,确實不該來。
”
“到底是怎麼了,我聽白瑜說,早朝時辰王又說攝政王一事乃是有心之人設計,這是一個陷阱,所以皇上才收回了命令。
可是我覺得這事沒那麼簡單,皇上不是蠢笨之人,更不會被一兩個虛假消息蒙蔽,而且,他為何會把你留在皇宮,這一切的一切,都有些詭異。
”
黎鳳绾知道她現在是丞相府那邊的人,黎音柔向着她是出于自身,但說到底,她們的身份不許她們像尋常朋友那樣相處。
而且……關于皇上的事,知道得越少就越安全,為避麻煩,她沒有細說皇宮裡的事,隻道
“我也不知,長姐說得在理,可是皇上的心思我們怎麼猜得準呢,王爺曾經權傾朝野,或許皇上是忌憚這個才信了那些。
”
“的确是,好歹現在是沒事了,方才那位夫人,我聽說過她,她這個人最重規矩。
你的言行舉止和我們不同,短時間内還不會被她看出來,可是時間一長就不好說了。
還有你和王爺的事,若王爺不在,最好不要和她說太多。
”
黎鳳绾聽她說出這樣的提醒,猶豫了會兒
“長姐的意思是她好管教人,對人對己都嚴厲?
”
“對,她就是那樣的人,所以你要小心些,這位夫人真的嚴厲起來,恐怕不比宮裡的太後差。
”
提起太後,黎鳳绾想到黎音柔的睿智判斷,便讓繡錦和百裡娆先下去把微生澤炎的藥熬好,然後才道
“太後……說起太後,我有一事想問長姐”
“你說”
“從京都離開那時,我中了毒,雪容香和烏金草,我回來那日去向太後請安,發現她宮裡正點着這香。
長姐,我不明白,當時這事是被靜王攬下,靜王和太後不睦,照理說,應該和太後沒關系。
”
“可是以往太後宮中都是檀香之味,那日卻是雪容香,長姐也知宮裡人很少用那個,偏偏太後突然換了香。
但是,兇手都會隐藏自己,哪怕藏不好也不會這般明顯地暴露什麼,我現在,思緒很亂,想請長姐幫我理一理。
”
“聽你這麼說,是懷疑太後參與了那事,靜王和太後的确不和,所以,若那事真是靜王做的,就和太後無關。
但如果靜王也是被人當了刀,那太後就有動手之嫌。
”
“動機,害我的動機,這個我也曾想過,想不出來,我是王妃,也不是銀龍枭的妃子,礙不着她。
”
“不,如果太後真的對你動手,那麼她一定是有害你的動機。
如你所說,你不在宮中阻礙不到她,可是在宮外呢?
别忘了,你是攝政王妃。
”
她說得堅決肯定,倒是讓黎鳳绾摸不着頭腦
“銀景弈礙着她了?
真是這樣的話,她不該對王爺下手嗎,為何會來害我,難不成就因為王爺寵我?
”
“是這個理,但我想,太後對王爺并無惡意。
”
黎鳳绾徹底懵了,開始她還能順着思路理一理線索,可現在,越說越複雜。
對銀景弈沒惡意,那更不該害我了,太後這是什麼思維
黎音柔瞧她皺眉深思,無奈一笑,用接下來的話拉回了她的思緒。
“你深得王爺寵愛,亦得王爺真心,外人不知你們兩人的一妻許諾,卻能看出你二人情比金堅。
沒有你時,太後或許會在某些事上和王爺達成一緻,但是有了你,王爺會有改變,定會以你為先,太後就是有十足的準備,也難勸動牽挂你的攝政王,她知道王爺重情重義,然而你一出現,就讓這份情義偏向了你。
”
“重情重義……長姐的意思我懂了。
”
也是她疏忽了,一想起太後,那最先想到的就該是那位賢王。
銀景弈确實看重兄弟情誼,銀寄洲又是心無雜念未曾做過壞事,太後大概是看到她越來越得銀景弈歡心,怕她在沖突中起了反作用,這才選擇先下手把人除掉。
這個理由,放在一位心機深重卻愛護幼兒的太後身上,倒也是合情合理。
黎鳳绾也覺得合理,多日來的疑惑得解,身心暢快。
“我也隻是這樣想,有了猜測起碼能夠防一防,是不是真的沒法證明,隻能且走且看,希望太後不要認為我礙眼。
”
微生澤炎聽完兩人說的話,記起了于帆對皇帝的評價,想通了一些疑點,張了張口,發現黎音柔還在,就沒說。
“你收養了他,還給他找了先生,這個孩子一定很出色。
”
黎鳳绾看向仍舊站在自己身旁的少年,面上帶笑
“炎兒很乖,不用我們操心太多,王爺也很喜歡他。
”
“生在皇室,其實王爺更重視血脈,能讓他入王府還吩咐下人要以貴人之禮待之,已是認可他了。
”
“炎兒,這是黎将軍的長女,黎家的嫡小姐。
”
被她牽着,微生澤炎立馬懂了這意思,雙手半合對着黎音柔深深一揖
“微生澤炎見過夫人”
“今日我來得匆忙,沒想到會遇到你,沒帶什麼禮物,改日再補上,炎兒有什麼想要的嗎?
”
微生澤炎低頭略一思索,擡起半是成熟的小臉,小心翼翼地問道
“炎兒聽先生說過,白軍師學識淵博,比先生還要厲害,炎兒可以要一本白先生常讀的書嗎?
”
黎音柔想着孩童用功乃是好事,細看了看他,點頭笑應了。
今早打發走杜言歌後銀景弈就去了外面,回府後才從管家口中得知紅絨惹出的事端。
他和黎鳳绾一樣,同樣不喜歡别人碰他護着的人,所幸後來管家說了姨夫人已經做了處罰,銀景弈知曉那位姨母的性子,猜也知道那個丫鬟不會好過,這才歇了心思不去過問。
“王妃呢?
”
“白夫人今日過來,王妃和她聊了會兒,接着說困倦疲累,先回房休息了,現在,應該還在主院卧房裡。
”
“困倦?
”
銀景弈皺起了眉
“請了太醫嗎?
”
“沒有,王妃說隻是昨夜沒休息好,無大礙,所以也沒讓老奴去請太醫。
”
“罷了,本王親自去看,還有,那個丫鬟,讓她長些記性,狐假虎威也要看在哪裡。
在本王的王府,張牙舞爪像個什麼樣子。
”
“老奴明白”
黎鳳绾說困倦并非作假,銀景弈走進屋子時她還在睡,或許是夢見了不好的事,她的額頭出了一層薄汗,本能地皺眉抿唇。
“夢夢”
輕輕的一聲喚好似黑暗中的一縷光,黎鳳绾聽到了他的聲音,慢慢睜開了雙眼,擡手去抓他的腰帶
“怎麼回來這麼早”
銀景弈知道她想幹什麼,配合着俯下身子,雙手撐着床榻。
“事情辦完了,無事自然回來得早。
”
“累,就是覺得四肢酸累,大概是好久沒動手了,早上和倩影萬月對上,費了好大勁兒。
”
她該抓為摟,發現銀景弈不動,疑惑地看他
“怎麼不動?
”
“繼續躺着,好好休息。
”
黎鳳绾失笑:“我又不是身體有恙,用不着卧床修養,先抱我起來。
”
銀景弈這才有了動作,一手墊在她後背,緩慢起身。
“炎兒的傷被處理好了,等着痊愈就好,别擔心。
”
“本王知道你能處理好,除了這個,管家還說黎音柔來了,她說要給炎兒帶禮物,問他要什麼,炎兒怎麼說的?”
“他說,要白瑜經常讀的書,你說說,如果真要比較,白瑜和于帆,他們兩個誰更厲害?
”
“白瑜”
幾乎沒有猶豫,在黎鳳绾說完話的下一瞬銀景弈就給了答案。
“那我也能理解炎兒為什麼要他的書了,那小子就想着變得更厲害。
我看啊,他跟着于帆學習的時候還惦記着别的,我估摸着,于帆都在頭疼這個問題,想着要如何調整功課。
”
銀景弈好似走神了,聽她說話時動也不動,半垂着雙眸盯着一個地方。
黎鳳绾抓着他的手,看他擡頭才道
“想什麼想得這麼入神”
“想你的好兒子,夢夢,若有一日你被困在京都,去祁尚書府上,他會幫你,不管出什麼事,都不能留在這裡。
”
他似乎明白銀龍枭想要做什麼了,那個人,不會隻把注意放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