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銀龍枭禀報的人隻說了黎鳳绾也在裡面,還是主動站出甘為誘餌,但銀景弈的事卻無人跟他說過。
不過他派人暗中看着,也知道他參與其中,而當時如何情況、說了哪些話,他卻了解不多。
“朕确實不知攝政王也在其中,蔣實說的不無道理,那攝政王對此事有何看法?”
“皇上可能不知,他們抓了黎将軍的女兒之後,臣為了保護王妃也跟了去,可是他們并沒有将臣認出來。
若是為了慢慢折損大臣與皇家之人,那他們最起碼也要認識這些人。
”
“臣雖然比不得皇上讓天下皆知,可也自認名聲夠大足以讓人敬畏,那些人連白瑜他們都沒有認出,擺明就是聽人命令才去截殺,隻知道是誰,卻一點也不認識。
”
“若說是報複黎将軍,應當是洩憤謀利,但他們抓了人并沒有當即折磨,或是叫人恐吓将軍。
據人質所說,那個領頭之人在抓了人後就離開了,當晚回來像是沒了顧忌才叫他們肆意欺辱人質。
他們背後确實有人,卻不一定是北隴國的人。
”
“之前費力地隐藏,他們要真想擴建勢力殺害朝臣,憑小心謹慎的作風,他們不會先尋上黎音柔她們,更不會這樣突然地暴露自己招來官兵。
而且臣在那個人的房間發現了一條暗道,極其隐秘,是一個機關,臣也讓人重查了一邊山寨,最後發現也隻有他一個人的房間有逃離的暗道。
”
他都将話說到這份上了,銀龍枭也沒有蠢笨到要他一一點明。
“攝政王的意思是得到授意的人早就做好逃離準備,而他并不打算帶着他那幫手下一起走,因為他知道會有人殺過來,一開始就把他們當成了犧牲品。
為了達成目的,一開始就他們當成了死人,刻意弄出大的動靜讓朝廷派兵,發現那裡的事情,隻為吸引朝廷注意。
”
“還有,臣讓人搜過那些人的身,他們的身上皆有一種扶南國特有香料的味道,碎英香。
皇上應該知道,扶南國并不算強,以香料錦緞聞名。
扶南國的人也有熏香的習慣,男女老幼皆有此習,而碎英香在扶南國十分常見,比百花清香,勝香料馥郁。
那些人暫居山裡,身上的味道雖然淡,但是朝廷有識别香料的鼠犬,依舊能知。
”
白文此時也明白了什麼,忽然記起白瑜說過那些人,開始并不敢動他們,可是晚上的時候卻毫不顧忌了,盡管知道了黎鳳绾的攝政王妃身份,也沒有多做考量。
蔣實開始還覺得他們在打啞謎,後來聽到扶南國就有些明白了。
朝堂一時安靜下來,他看了看周圍的人,發現也和他一樣神情,于是他又去看穆沖。
穆沖到底是鎮國大将軍,久經沙場對兩國之間的算計也了解甚多,低沉着聲音道:“此事太過明顯,證據全都指向北隴國,若不是他們進去裡面得知這些細微之處,所有人都會相信是聞人虎策劃此事。
兩國關系本就緊張,有了這一件事,皇上肯定不會袖手旁觀任其挑釁,大的戰争還不至于,可自此之後,小的算計磕絆怕是不斷了。
”
白文接着道:“聞人虎那是個什麼性情想必衆位大臣都知道,他不會忍讓旁人的主動挑釁,雙方矛盾會愈演愈烈,劍拔弩張,更無從得知原因。
小的對抗積累起來,隻會讓戰火燒到邊境戰場,他們早就存了這樣的心思,被他們找了機會豈能放過。
”
所以這次的事還有可能是安于兩國外的扶南國挑起來的,目的就是挑起兩國戰争,最後漁翁得利。
這樣的毒計若是真的得逞,那最後受益的隻是會他們自己。
這麼快就有人不安分了
因着扶南國國力不強,又勤于耕織制香,置身于兩國戰争,每年有來有往倒也無事,所以銀龍枭不曾太過針對他們。
隻是沒料到有些人吃硬不吃軟,把他的一番好意當成了可以得寸進尺的暗示,竟敢挑戰他臨夏國的威嚴。
妄圖挑起戰火?
那他就将他們要的還回去,看看他們能不能接受得住聞人虎的怒火。
“既然如此,不管是北隴國還是扶南國,此事不能就此罷休,朕可不會讓這些人白白地死了。
上次北隴國使臣前來示好,又奉厚禮,那這次臨夏國是不是也該還禮?
衆位愛卿說呢?
”
白文穆沖明白了他的打算,拱手表示贊同
“皇上英明”
“皇兄以為呢?
”
銀景弈被天子看着也半點不懼,很滿意他的這次決定。
“皇上此舉一箭雙雕,可。
”
銀龍枭笑了笑,心中對使臣人選也有了主意,另外兩個他都有所忌憚,唯一還算讓他放心的隻有辰王,于是将目光放在銀雙夜身上。
“辰王向來穩重,朕打算讓你代替朕出使北隴國,好好問候一下王城的聞人陛下,朕的意思,想必辰王應該明白了。
”
銀雙夜心領神會,拱手從容應下:“臣,定不辜負皇上厚望”
“好了,該處置的處置了,也知道如何讓那些陰謀破裂,清查已過,這些時日無其他大事,衆位愛卿也各自回了吧。
”
說完他就先起身笑着離去,小萬子又恭敬地告訴各位大臣有急事可進宮面聖,旋即跟上銀龍枭的步伐。
銀景弈是覺得他這個辦法不錯,不派他去也沒怎麼樣,他确實比不了銀雙夜的圓滑。
若他和聞人虎那樣的人碰面,估計不會有那麼大的耐心廢話,還是切磋來得更實在,和一些不值得的人說廢話他嫌煩。
回來路上,他沒忘記請太醫的事情,蔣韓太醫請了回去,讓人招待他在正堂喝茶。
結果自己回了斂芳小院一看,他那個口口聲聲說睡不着的王妃睡得正香,連丫鬟都沒叫動她,看樣子桌上的菜也沒動過,看樣子從他走了開始就睡,一直到現在。
銀景弈清楚地記得她以前還是很有精力的,他批奏折的時候黎鳳绾也沒睡,第二天起得一樣早,怎麼這些天睡得這樣熟。
“一直沒醒?
”
小葵惶恐地回道:“……是,王妃許是累着了,才睡得熟些,奴婢這就叫醒王妃”
“不必了,你去叫韓太醫過來,說在這裡診脈。
”
“遵命”
銀景弈走到床邊,坐下來扳正她的那張臉,細細一看,自己是覺得好了一些沒有那麼嚴重了。
想到即将要來的太醫,銀景弈就解了挂在大床兩邊的床帳,想要将她的一隻手臂放到床沿那邊。
可是黎鳳绾側卧着睡覺,雙手都蜷縮在胸前,被他這樣一拉,非但沒有順着轉身,反而皺着眉用力地将胳膊扯回,繼續縮在胸前才心滿意足。
一股無言之感漫上心頭,銀景弈怕韓太醫來了看見她這樣子,這個人醒來之後肯定會覺得丢了臉面郁悶一陣。
隻好自己抱着将人翻了個身,看她換了方向還繼續睡,又無奈又好笑。
“不醒就算了”
韓太醫提着藥箱走入,看到床帳遮掩隻是低頭,其他丫鬟搬來凳子他便坐下診脈。
銀景弈用了些力氣将她手腕遞出,韓太醫将三指搭上那細韌的手腕,凝神靜氣。
神情由開始的平淡變得略帶疑惑,眉頭微蹙。
這時黎鳳绾在睡夢中也感覺到了手臂被人按住了,額頭冒着冷汗,咬着嘴唇開始用力掙紮。
銀景弈知道她力氣不小,這時候再不松手韓太醫有可能會被誤傷,隻好任由她收回手臂,又是一樣的蜷縮姿态。
這時候,銀景弈才發現有些不對,手背貼上她的額頭,觸碰到了薄薄一層細汗。
“她的身體不好?
”
韓太醫也不敢扯謊,如實禀報:“并不是,王妃身體強健,并無問題。
隻是王妃這脈象似是心悸不甯夢魇之兆,王爺可否允臣觀面再斷?”
銀景弈并無猶豫,示意在旁的英蘭拉開床帳,讓韓太醫方便查看。
乍一見黎鳳绾腫起來的半張臉,韓太醫還有些驚訝,随即壓下情緒仔細查看。
誰知道他的手還沒碰到什麼,黎鳳绾驟然睜眼,看到眼前伸過來一隻手本能後撤,所幸看到是韓太醫及時控制住手,神色仍舊是從噩夢中醒來的驚魂未定。
“韓,韓太醫”
黎鳳绾原是驚訝為何韓太醫在這裡,後來看到銀景弈想起了他說的話,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雜亂情緒,重新将手腕遞出去。
“失禮了”
“臣已診出脈象,王妃可躺下歇息,待臣将方子拟出,讓府中下人煎熬成藥服下,不消多日便能恢複。
”
黎鳳绾聽到要喝藥,又想想自己的身體狀況,疑惑地說:“我并沒有受傷,内傷外傷都沒有,韓太醫莫不是診斷有誤?
”
“王妃已有心悸夢魇之兆,早些服藥能夠盡早避免嚴重後果。
”
“夢魇,我是做了噩夢,但就是這一次,不喝藥第二日不能好嗎?
”
“這……微臣不能斷言,但是瞧王妃方才神色,想必是遇到了難解之事,郁結于心不能解脫,若是王妃能夠想通,那自然是不用服藥的。
”
“那好――”
“韓太醫去拟方子吧,本王自會讓人去府上去拿。
除了藥,還有一張藥方也會送到府上,韓太醫幫本王看看那到底是什麼方子。
”
雲月溟一事雖已結束,但此藥方他還是要查一查有何用途,或許能從中得知開藥之人的身份線索。
那個木奎逃了,可不代表他會放過相關人等。
“是”
韓太醫人老心精,銀景弈開了口他就趕忙退下。
英蘭小葵作為黎鳳绾的貼身丫鬟這時候原本該陪在她身邊,奈何攝政王進來時沒有下人敢跟着,韓太醫走了隻能由她們去送。
銀景弈就坐在床邊,一言不發,雙眼隻緊盯着黎鳳绾
“王妃心胸開闊,本王不知有何事讓王妃久久不能釋懷,還想拒絕太醫對症下藥,本事大了。
”
黎鳳绾抿抿唇,底氣略有不足:“我就是沒經曆過那樣的事,殺了人有點害怕,做了個噩夢,沒到用藥的程度,第二天就能好了,我不想喝藥。
”
“為什麼?”
想起吃藥這事,黎鳳绾也隻是一笑帶過:“因為喝藥讓人覺得你很弱,明明别人都沒事,為什麼就我一個人生病了,我能不能不喝了。
”
“胡言亂語,這種話你也信,就連本王也請過太醫,難不成本王也弱?
”
銀景弈想起曾經她偶然提過的爹娘,頗有不滿地道:“告訴你這些話的人隻不過是目光短淺心思狹隘,連這些都不懂,說出的話你也敢信,真叫本王佩服。
藥必須喝,而且本王會看着你喝,要是敢背着人倒掉,本王叫人日日給你端來補藥,親自喂你,不怕你不喝。
”
“你也強迫我”
銀景弈俯身過去,雙手撐床語氣強硬:“就是這般,夢夢,本王不喜歡逼你,但是這種事你不得不聽,你自己也知道這樣最好,怕什麼,藥還能比那群悍匪更讓人畏懼嗎?”
“說不準呢”
黎鳳绾笑着抱住他的後背,記着自己的臉上還塗着藥,沒有碰到他的衣衫臉龐。
“你真的越來越像一個現代的男朋友了,或許王爺的性格這樣,就是為了等我這個人呢,王爺說是不是。
”
“說本王,現在你自己不也是這樣孤芳自賞,本王等着你,這種話你也說,不含蓄謙遜了?
二十五年來,宮裡宮外都看過了,本王确實養出了桀骜不馴的性子,也不認為那些尋常女子能夠配得上本王。
隻有特殊的人,擁有和本王一樣的強硬,才能夠比肩本王站到同一位置。
”
“我能嗎?
我也隻是想好好過日子,沒有雄心壯志,也不想讓你當皇帝”
銀景弈聽到關門聲,看了那邊一眼,随即又重新撥下床帳,床帳内光線微暗卻暖。
“本王雖然不滿父皇的否定,但看到銀龍枭當上皇帝後有了那麼多麻煩事,也不想把自己禁锢在那個龍椅上,本王要做的事旁人阻攔不了。
當了皇帝有時要畏畏縮縮的,還會和北隴國和扶南國的那些人打交道,本王厭煩拐彎抹角的試探和虛與委蛇的妥協。
”
“這才是你放棄皇位的原因,你要是當了皇帝勢必要硬碰硬直接和北隴國那些人開戰将人打退。
但你又知有些時候為了安定必須妥協,為人為事低頭,所以隻能去看銀龍枭有沒有那方面的本事。
要是他能力不夠,你還有那道遺旨,你上位是最好的選擇。
我說的對不對?
”
“對,但還有一點,本王知道他們幾個都是什麼樣子,銀雙夜善交但是上不了戰,他比銀龍枭要差些,真正安定的時候會是個好皇帝,可現在這樣情況銀龍枭這個名正言順的皇帝要好很多。
本王攝政這些年,既能處理好國事又能上得戰場,總歸是比他們強。
”
“那我這算是找了個最好的夫君嗎?
”
“自然,本王比他們要好,你才醒,那就老老實實地待在這裡,本王叫人将飯菜再熱一遍,吃了才能再躺回去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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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了,我醒了也沒心思睡覺,我去吃飯,然後回将軍府看一看,長姐應該回來了,我怕她難過。
”
銀景弈的手臂不自主地收緊了些:“夢夢這樣關心她,想起那時的話和你擔憂的模樣,本王是不是該羨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