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一份關心,王爺還羨慕這個?
我對王爺是寄心之情,男女情愛,對其他人卻不是這樣的情感,你還至于吃醋,臨夏國的醋壇子還真多啊。
”
銀景弈松開手,捏上她的另一半臉:“夢夢是想腫着臉出去嗎?
這樣揶揄本王,嗯?
”
黎鳳绾淡然與之對視,語氣輕快略帶調侃
“你要是把我捏痛了,以後我就不去你的院子,要将斂芳小院的牌匾改成釀醋之地,還要把‘萌弈院’這三個字的由來解釋給别人聽。
”
“本王把你縱容得無法無天了,還要上房揭瓦不成?
”
銀景弈看她更加放肆,拿着他的寵愛就越來越原形畢露,雙手也不再作為支撐,半個身子壓了過去。
黎鳳绾這一頓早飯吃得晚些,因為臉上腫了吃着也更加别扭,碰到味道重的菜也不敢多夾。
銀景弈現在沒事也打算和她一起去,隻不過黎鳳绾是去看黎音柔,他去就隻能黎烈相坐喝茶了。
因這次兩人同行,坐的自然是最大的馬車,街道兩邊的人也認識這是攝政王府的馬車,沒有哪個不長眼的敢湊上前去。
車輪滾動間,馬車裡的兩個人也是各懷心思,而到了将軍府,黎鳳绾抓起一旁的帷帽跟在銀景弈身後。
将軍府門的人看到攝政王夫婦前來,幾個人跪了一排,低着頭也沒人看到黎鳳绾帶着帷帽的奇怪行為。
銀景弈也沒說什麼,回看黎鳳绾時眼中未帶太多情緒,路上嫌棄他來陣仗大太惹眼,也不想想拜見他們時誰人敢擡頭不敬。
黎鳳绾是忘了這茬,沒被人用奇怪的眼神圍觀感覺心情又好了,然後和黎烈說過就去了黎音柔的院子。
銀景弈也沒攔她,讓人将帶來的東西搬進府裡就兀自走向正堂。
黎音柔自從被人護送回府就一直悶悶不樂,千葉也知道她家小姐心情不佳,她又不知其因,隻能陪着。
“長姐”
黎音柔聞聲望過去,看到是黎鳳绾也不驚訝,吩咐千葉去倒茶,特意将人支開,英蘭小葵現在不用吩咐就已經知道黎鳳绾的意思,自請幫忙。
“我知道你會來,绾绾,這件事讓它過去吧,我不提,你也不說,等我成婚就一切都回歸正常,本該是這樣的。
”
她低着頭,很平靜地叙述這一事實:“如果白瑜和你都沒有來,那我的下場隻會更慘,恐怕都不能活着見到你們。
我感到很慶幸,雖然有些害怕,但是我想忘了它,你也不想我一直為此所擾吧”
黎音柔伸出手将站在床邊的黎鳳绾牽過來。
黎鳳绾坐在床沿,看着半搭在自己掌心的手,和對方眼中那一絲溫柔和堅忍,自愧不如,想起現世種種,心生異樣情緒,眸光黯淡下去。
“長姐,我不會提,這件事從來沒有發生過,那日是我及時殺了那些人,白公子将你接到丞相府暫時照料,不日你二人将要成親,我等着看長姐頭戴鳳冠身披霞帔。
”
黎音柔看着她從進屋就戴着那個帷帽不曾摘下,動手掀開,看到她的臉還未張嘴就被安撫下來。
“這是我那時自己惹的禍,不過幾日就能全消,隻是今日為了見長姐是否安好才戴着這個。
等到長姐成婚那日,我定赴宴恭賀長姐心願得償,嫁得心上之人。
”
“你現在恭賀我,等到哪天你和王爺有了世子,到時候我去恭賀你好不好?”
面對黎音柔的打趣,黎鳳绾以笑回應,千葉将茶水藥碗送進來後,她就暫時替代千葉喂藥
“還請大小姐賞臉,讓我伺候喝藥”
“攝政王妃既然開口,那這個面子當然要給”
黎音柔笑着湊過去将要喝了,千葉和英蘭在一旁覺得這二人玩笑時黎音柔的心情明顯好些。
而在正堂,銀景弈和黎烈各自坐着,文煙此時不敢出來,沉默的氣氛讓人很是尴尬。
在旁伺候的下人不敢發出一點聲音,就怕此時失禮得罪了攝政王。
開始二人還不是這樣,有那件事二人還算是有話可談,不過今日早朝說了大半,他們再談也談不出别的花樣。
黎鳳绾在那邊院子時間一長,銀景弈也無話可說,隻是沉默着喝茶,或是雙手置于膝上像座石像一樣不動分毫。
這個時候,好像連張嘴說話都成了尤為突兀的存在。
可是黎鳳绾不知道,一進去看到兩人都不說話,銀景弈還冷着一張臉,還以為黎烈因為她的事和銀景弈談不來才會這樣。
她因為和離一事回了将軍府,後來她被銀景弈設計留在了攝政王府,還沒來得及見黎烈一次,而後與銀景弈和好隻是告知了他,卻并沒有找到時間回來一次。
好像個被美色迷得神魂颠倒的人
“爹,之前和離之事鬧得太大,後來安定下來未來告知,請爹恕罪。
”
黎烈也沒在意這件事,正堂有出聲的人好歹沒有那麼尴尬慌亂了。
“王妃此言擡高臣了,王爺已經說過了,臣怎敢怪罪王妃,柔兒好些了嗎?
”
黎鳳绾坐到銀景弈旁邊,怕黎烈擔心,也不想耽擱了白瑜他們成婚日子,勸他安心。
“長姐很好,她自己也說隻是受了驚吓,請爹放心。
而且丞相府也正在籌備成親所用物件,爹也該準備起來别讓長姐留下遺憾。
”
“确實該這麼做,我也早叫人都準備好了,當時你嫁得匆忙,爹也隻能給你那些東西。
既然現在你成了攝政王妃,不再是将軍府的二小姐,那這些拿去也無妨,銀錢這東西,你拿着也無壞處,有缺的就給自己添置些,不必省着。
”
銀景弈快把原來的黎鳳绾忘沒了,而且現在是這個黎鳳绾和他在一起,私心覺得自己的王妃和那個人從來不是一個,得他寵愛的才是攝政王妃。
現在聽到黎烈這樣關切的話,自然忍不住提醒道
“将軍不必擔心,既然是給王妃的,那本王就将其當做将軍心意收下,而不是彌補二小姐。
攝政王府這麼大,還不至于連王妃的東西都會缺減,本王有的她也會有,從不會缺平日穿戴之物。
”
“王爺府中都是好的,這臣當然知道,不過要是她和王爺再發生争執,王爺一怒之下再行和離之舉。
這些東西也是給她安身用的,我将軍府也不缺什麼,哪怕是是和王爺和離,她也不會淪落到無處可去的處境,以防萬一,王爺不會連這個都不懂吧。
”
“本王是懂,可是你的語氣似乎是對本王有所不滿?”
黎烈正視前方,神色平靜:“臣想,任誰知道自己的女兒被人抛棄都會不滿,而且是個将婚姻大事當做兒戲的人,和離一事說做就做,事後一句情急罷了。
王爺天之驕子,得先帝盛贊,在這種事上如此魯莽,自然是聽不慣臣的金玉良言。
”
黎鳳绾看銀景弈端着茶杯的手指在用力,怕黎烈和他起沖突,忙從中勸和
“那件事我也有錯,當時我是太過感情用事,事情都過去了,爹也别怪王爺了。
王爺這樣的人物,後來能不計前嫌也是他的大度,而且王爺也不是一錯再錯的人,這次不會再像往常一般沖動。
若有沖突,我和王爺不會像上次一樣了,爹别擔心”
黎烈看着黎鳳绾入神,卻很難對她生出别的情感,聽她說完又很快正色應道
“我不擔心,若是你日後有需要,讓人來将軍府。
”
“好”
送走黎鳳绾二人後,黎烈也沒去看銀景弈讓人送來的東西,而是直接走進了黎音柔母親的房間。
那個屋子一直叫人打掃,但是常日上鎖,黎烈也不常來,這個地方也沒人關注,除了下人定時清掃,這裡就像是一個廢棄的屋子,沒人再記得這裡。
今日黎烈也沒喝酒,很清醒地打開鎖頭,推門進去,這裡的陳設一如當初。
再往裡走,他從那邊的桌案内格中拿出了一卷畫像,鋪展開來,上面那個容顔姣好的人正是他的妻子虞霜,細細看去,文氏竟和畫上的人有六分像。
然而黎烈隻是摸了摸畫像,于一片寂靜中開口
“是我的錯,我不該太過縱容她,否則就不會這樣。
柔兒也受了苦,是我的錯差點害了她,你我的兩個女兒,差點都毀在了我手上。
我隻是想對他們好,沒想到竟然會有這樣的事,是我們的绾绾真的變了,還是她忽然就懂事了?
”
黎烈的語調變得異常悲戚,倍受邊境風沙吹刮過的臉龐湧現酸澀之意。
“可是她還是那個樣子,沒變,我隻能這樣想着,想着她還是我的女兒,認為她隻是聽話懂事了,她現在這樣很好,你别怪我。
”
盡管黎鳳绾做的一些事讓他失望痛心,可那也是他從小呵護到大的女兒,想到她不在了還是會心痛難止。
而黎鳳绾并沒有刻意親近他們,有分寸,是他的女兒啊,都長得一副模樣。
他隻能以此為寄托了
今日正堂主位上銀景弈也表明了态度,如果他沒想錯,那這個人應該是得了攝政王的真心。
即便他去鬧,也隻是不了了之,沒人會信這樣匪夷所思的事,因為黎鳳绾就在世人眼前。
有攝政王的袒護,黎烈若想鬧事,既得罪了攝政王府,也讓黎鳳绾和他們将軍府生分不再來往,他隻能這樣安慰自己。
而另一邊,黎鳳绾坐在馬車裡,看着銀景弈,最終還是問道:“他是已經知道了嗎?
”
“估計是,不過本王會派人看着他,不會讓他鬧事,也不會讓那些鬼話傳得沸沸揚揚。
”
“可要是這麼算,他們說的是鬼話,那我豈不也是個孤魂野鬼,王爺日日抱着個鬼過夜,不怕嗎?
”
銀景弈看看她那半張臉,發現又好了些才道:“鬼若是能像你這般,那本王信了這些也無妨,夢夢要是覺得自己不太真實,那今夜本王很願意讓夢夢真切感受一下。
”
黎鳳绾怕了他,不再說這個,想起黎音柔的那番話,不禁問道:“長姐她那麼好,我看她的時候總覺得自己什麼都比不上,銀景弈,你有沒有一瞬間――覺得我不值得你給的一切?
”
說着,她的目光又重歸那時黯淡
平時她還沒有太多感慨,隻是和銀景弈在一起了,關系更加親近,後來殺人的時候沒有猶豫,今日看到黎音柔那般通情達理。
她忽然覺得自己骨子裡的那點東西要藏不住了,就像别人隻要對她好她就能心軟,哪怕是受了傷害也會給對方又一次機會。
極其渴望被愛,對給她關愛的人掏心掏肺,又顯得很是廉價。
何況真的比起來,銀景弈是天生的高貴自信,而她面對愛人卻始終是裝出來的強大從容。
連流淌的血都是僞裝好的,她不是不懂,就是因為懂才覺得難受,她不想把自己的一切都賭在感情上,可是面對那些對她好的人,就是控制不住!
在這一瞬間,銀景弈及時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在幹什麼!
”
外面的馬夫和英蘭小葵聽到他的吼聲,身體都随之一震,卻不敢去問裡面發生何事,但皆是目露擔憂看着馬車。
黎鳳绾被他吼了一聲猛然清醒,脫離某種情緒後定定地看着銀景弈,再一轉頭就看到了自己手上正攥着不知什麼時候拔出來的匕首,而匕首尖鋒對着的地方正是她自己的手臂。
“铿”
她害怕地一下松手,匕首墜落車闆,不敢去看銀景弈的臉色,也不去撿掉落的匕首,隻是側過頭目光閃躲。
“本王曾派人去過北隴國,那個淩霁在威逼利誘之下說你情緒有時不穩,身上曾經無故出現疤痕。
那時候本王不知緣由還不信,可現在本王知道原因了,那些疤痕都是你自己弄得是不是?”
“我,我不知道。
”
說不知道是假的,那些傷确實是她自己弄出來的,不過什麼時候弄得她記不清了,隻記得她平靜下來後就及時處理了傷口。
所幸傷口不多,遇到淩霁他們之後也沒再有,不穿短袖襯衫也不會露出來,她就隻當是無意碰到了什麼才有劃傷,也就沒放在心上。
“你看清楚,這匕首是你拔出來的,要不是本王及時攔住你,今日你是不是要在自己身上刺出個傷口。
黎鳳绾,你這次真的惹怒本王了,你怎麼可以弄傷你自己呢”
她咬着嘴唇輕輕搖頭,又一頭紮在他懷裡,什麼也說不出來。
她隻覺得胸口很悶,好難受!
又和從前一樣難受
回王府的路不算太長,黎鳳绾哭了有十分鐘,後來覺得眼睛幹幹澀澀的,眼淚沒了依舊靠在銀景弈身上。
而到了攝政王府,下人都在外面等候,無人上前催促馬車裡的人。
大約過了半刻鐘,銀景弈先從車上走下,黎鳳绾回到王府也帶着帷帽,到了自己的屋子才肯将其摘下,用面盆裡的水洗淨了臉上淚痕。
.Zx.
“王妃,你在王爺那裡受了委屈嗎?
”
黎鳳绾的臉還滴着水,搖了搖頭,臉上的水珠順着下颚滴回到面盆裡。
銀景弈,是真的看到她最想隐藏的樣子
害怕這種事想必是不會發生在他身上,唯一可能有的――也許會是疑惑和嫌棄了,畢竟他說過喜歡的是能和他并肩的人。
可她,在感情攻勢面前脆弱得不堪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