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銀景弈抓得徹底,與此案有牽連的人一個都沒能跑出去。
而一大早這個消息就傳遍了淮陽,金府和楊知府勾結貪污受賄,私自收取百姓賦稅,今日在淮陽公堂受審,主審乃是當朝攝政王。
此消息一出,不僅是淮陽各地區,就連其他地方的官員也人人自危,生怕查到自己身上,誰能想到攝政王會微服私訪來清查這事,皇上的命令才到達下面,銀景弈就出手揪出了這些人。
至于那些被關到大牢裡的人,他們更希望是皇上微服,起碼不會像攝政王那樣用狠辣的手段懲治他們。
寫着清正廉潔的碩大匾額之下,潔淨肅穆的公堂之上,銀景弈穿着他那身绛紫色蟒紋朝服坐于主椅,看着長桌上擺着的衆多證物,面上盡是不悅,就連在一旁的諸多衙役都忍不住心顫,不敢多有動作。
在外聽審的人群即使有近距離地看銀景弈,也能感受到一種令人害怕的氣場,比他們見過的那些大官還要吓人。
在場之人唯一能保持鎮定的,就是坐在一邊聽審的鐘宗和攝政王妃,因為鐘宗是押送楊書而來,也帶着官兵,這一方府衙也被官兵守住,肅穆中又帶着些讓人拜服的威嚴。
銀景弈連醒木都不曾用,将視線放在了堂下幾人,冷冷地開口
“本王微服私訪,得知百姓非但沒有對朝廷多加贊揚,反而怨聲載道,哭訴申告無門。
不但有這個,還有人說楊知府縱容屬下欺壓百姓,與金府勾結謀取金銀。
楊書,你說,這些事,本王可有一樁冤了你?
”
楊書在被鐘宗抓起來的時候就知道肯定是暴露了,若非如此,鐘宗也不可能會直接押他前去。
因此這時被問,讓他有些忐忑,承認了是死,不承認說不準還能活下來。
楊書抱了一絲僥幸心理,想着反正還有雲太師,或許咬死了不開口還能有機會留他一條命。
“攝政王,這些都是手下的人背着我做的,我被他們瞞着不曾知曉才釀成今日大禍,失察之罪下官認下。
至于百姓申告無門,那也是诽謗啊。
明明就是縣令不上報于我,微臣事務繁忙,為百姓盡心盡力,斷然不會置之不理,請王爺明察。
”
原本他以為這樣就可以把責任推到趙忠身上,沒想到在外聽審的人群聽到他說縣令無所作為,群情激憤,一陣躁動。
“你胡說八道,縣令把自己的東西都給我們,就是為了能讓我們過得好!
”
“你是不是想把事情都栽贓陷害給縣令,你個狗官,你才是是非不分胡亂咬人!
”
“金府為虎作伥,你就是那個虎,就會向着他們打壓我們,你還瞪!
現在你都跪在地上了還這麼嚣張,你别忘了你再大也大不過攝政王。
”
說完這個人就跪在地上磕頭
“求王爺給我們一個公道,不能讓這種人逍遙法外,您看他那個眼神,要是王爺走了什麼也不管,恐怕他會扒了草民的皮。
”
一人下跪請求,其他人也相繼跪下,全都是請求處決楊書的。
楊書也察覺事情超出了他的預想,往後瞪着那群刁民,轉頭時聽到了黎鳳绾的聲音
“楊知府這話可就不對了,将事情推給趙縣令這招實在是太過愚蠢,難道知府不知道上報的案書是有記載的。
那麼多次,既沒被批回,問題也沒得到解決,可真是奇怪啊,莫不是都被知府大人燒毀了?
”
“你這個女人胡說什麼!
我怎麼可能――”
楊書還沒吼出下半句,就被安城一巴掌抽得沒聲音了
“放肆,公堂之上亂吼亂叫,不尊王爺,不敬王妃,你一個犯人也敢以下犯上。
”
楊書震驚地看向黎鳳绾,黎鳳绾也猜到了他的心思
“你是不是在想,我看起來有些年輕,穿得又這麼素淨,怎麼會是攝政王妃呢?
更像鐘将軍的女兒對嗎?
”
“……”
他确實是這麼想的,攝政王那麼威嚴兇狠,就算娶妻也定然是放在宅院裡,縱使寵愛,在辦正事的時候也決計不會帶在身邊,隻可惜,他并不了解銀景弈。
“不過你猜得對,我就是将軍的女兒,當朝武将黎烈是我父親,所以你最好聽安城的話,我本來就看不慣你,要不是王爺說你還有用,你以為你會安然跪在這裡?
”
楊書很難想象這麼個小姑娘怎麼動手,也沒問她是如何猜到的。
“安城,掌嘴”
安城突然又接到命令,懵了一瞬,接着服從命令的本能讓他又抽了楊書兩耳光,然後站到黎鳳绾身邊。
這一幕讓周圍人群拍掌叫好,雖然他們不知道這個更高的官到底是不是在背後操縱,但是诋毀他們縣令肯定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别說楊書,就連黎鳳绾和鐘宗都不知道銀景弈為什麼突然這樣,心中疑惑但臉上神情不變。
銀景弈看楊書臉上的紅掌印心情好多了,但是視線卻是一如既往的冷漠,也可以說是更冷了
“王妃說的有理,你當本王是傻子嗎?
”
“朔凜”
“屬下在”
一旁的暗衛聽令,拿出了一疊紙放在了桌上
銀景弈的手指在上面敲了一下
“本王既然敢問,就肯定是找出了證據,不承認還需本王費神的人,下場會更慘。
”
“這個,是讓人從你房中暗格裡搜出來的案宗,一半是被你改過的,一半是趙忠親筆寫給你的。
别急着反駁,還有個人也才被押過來。
”
身旁朔凜會意,叫人把犯人押上來,被押過來的那個人端着一雙被夾過的手,輕輕一動都是痛苦神色,就那麼跪在地上俯首,聲音都輕顫着。
“王,王爺饒命”
“楊書,這個人你認識吧,因為他幫你篡改案宗,膽大包天,所以本王廢了他一雙手讓他長長記性。
這些紙裡,不隻有那些,還有你和金府往來的書信和其他人的信件。
至于你想倚仗的那個太師,别說你犯了事,就算你沒犯事,你覺得他會為了一個知府就來得罪本王?
你有多高看他啊。
”
“王爺饒命王爺饒命,罪人楊書承認罪行,請王爺手下留情”
一聲輕笑從銀景弈嘴角溢出,聞者心驚
“本王給過你機會,叫你不要浪費時間,證據确鑿無處可辯你又來認罪,手下留情?
例法在那裡,你是在蔑視朝廷律法嗎?
百姓求你的時候你手下留情了嗎?
你不如去問問他們,隻要他們請求,本王就手下留情。
”
要他去向那群人求情,那群刁民怎麼肯放過他
“王爺我們才不會為他求情,他那是罪有應得,不管我們還要我們給他求情,想得美。
”
“就是,還仗着官大就欺負縣令,什麼東西”
“你們這群刁民,也敢――”
“朔凜”
朔凜可不像安城那樣動手,直接一腳将人踹遠,退到一邊後開口
“王爺面前不可放肆,無故辱罵百姓濫施淫威罪加一等”
打得好
黎鳳绾在心裡給這個暗衛點贊,不過她不覺得安城做的不好,扇耳光又丢面子臉又疼,一舉兩得,挺好的。
楊書的罪行已被定下,自然要押下去關押等候處置,但是走之前,銀景弈擡手止住衙役
“慢,本王說過,浪費本王的時間欲逃脫罪責可是要受罰的,你們不會以為本王隻是說說算了吧。
去,打斷他的腿,然後扔到牢裡。
”
最前面的兩個衙役很有眼色,面不改色地走過去,兩人制住要掙紮的楊書,朔凜拿過衙役手裡的棍子,眼睛瞄準他的腿後一下揮過去。
“啊――”
一聲震耳欲聾的慘叫聲過後,朔凜淡然把棍子還給衙役,這下無論是屋裡還是屋外都安靜了,隻有一旁的黎鳳绾在緩和氣氛。
“王爺打得好”“那麼接下來,金老爺你是自己都承認了呢,還是我們把證據都拿出來,你可要想好了,這兩個選擇的結果真的很不一樣,昨天那個人的下場你也看到了,對你,本宮會更狠。
”
金老爺當然知道那個人怎麼樣了,昨晚他是被押進牢裡的,可是和他議事的那人卻是被拖進去的,被打得爬都爬不起來,竟然是落在了攝政王妃的手裡。
好狠的一對夫妻,都是一樣沒人性!
難怪會湊到一起!
楊書還沒說話,黎鳳绾便道:“看來你很是不忿,覺得我下手狠了,王爺,既然金老爺覺得我狠毒,那麼接下來就全交給王爺定奪,妾身不會多言。
”
金老爺跟不上黎鳳绾的節奏被她帶着擡頭,一下和銀景弈對視,感覺喉嚨哽住了,他雖然藏得很好,但是難保不會被查出來,而且那個人也被抓住了。
攝政王如此笃定,若是真叫人呈上證據,他的下場肯定更慘。
“草民知罪,草民願意将一切供出。
”
公堂上的所有人,包括站在外面的都靜靜地聽着金老爺訴說罪狀,殺人滅口,逼良為娼,欺男霸女,就沒有他們沒幹過的。
他還和楊書勾結多征稅錢以此維持富貴,罪行罄竹難書。
但是銀景弈最後還是拿出了那些證據,藏在牆壁裡的賬本,記載着時間和金錢出入。
銀景弈當即下了命令,把金老爺抄家問斬,讓人将那些銀子原封不動地還回去,無罪的奴仆發賣,其他人流放。
如果在問斬之前金老爺沒還完欠下的債,那麼差一個人的就在他身上剮一刀,剮到死為止。
“不,不是這樣的,王爺你不是說從輕發落嗎?
”
“本王從未說過,隻是你主動承認免了那份罪,現在說的是你本該承受的。
若非如此,在此懲罰上,本王還要讓你體會一下何為地獄酷刑,王妃大度不曾懲治你,你以為你有和本王說不的權利嗎?
”
“把他拖下去,自今日起,由趙忠擔任知府一職,金府的一切由官府收管再行分發,這是你們自己選的官,本王就将剩下的事都交給他處理。
”
“此外,本王的屬下将鐘将軍的女兒于危難中救出,将軍之女當日被拐,所以往悅居和百香樓要接受鐘将軍審查。
若無強買強賣事也就罷了,若有,那便依法查辦。
本王親自下的命令,誰都不能違抗”
“遵命”
趙忠本以為會被一起帶進這場審問,可沒想到他隻是被提了一下,最後竟然還得了個官職,這是否有些不合規矩。
黎鳳绾看他受寵若驚的樣子,笑着道
“趙縣令不必覺得此舉不妥,賢官任職本就是朝廷所一直奉行的,更何況縣令得此官職乃是民心所向,再說縣令不想站得更高為他們謀求更好的生活嗎?
”
趙忠聽了這話,也不再糾結,再次叩謝
銀景弈唯一沒有處置的就是那個拿着雲府腰牌的人,因為他這裡還有别的證據,雲太師是朝廷大臣,需得在朝堂之上讓皇上定奪。
他也不擔心那個人會自殺,他手下的暗衛也不是白吃飯的,自然會安置好這些人,還有他這個并不心軟的王妃在,看上去明明那麼柔弱好欺……
看我幹什麼,看外面啊,那麼多人給你鼓掌呢。
黎鳳绾看着外面的人群爆發出熱烈的掌聲,覺得銀景弈的聲望要更大了,也不知是好是壞。
鐘宗追随攝政王多年,此次淮陽之行銀景弈為他找回了女兒更為感激,鐘心蘭對他這個父親有來自血緣的親近,雖然乍一有了親人她會不适應,但是慢慢習慣也總比待在青樓那種地方好。
鐘宗得知他的孩子這些年竟然是在百香樓這種地方度過,一時心如刀絞,所以在查往悅居和百香樓的時候格外認真。
但是百香樓裡面确實沒有什麼欺淩強賣之事,若不是那老鸨沒有強逼鐘心蘭賣身,她的女兒也沒有機會再見到他了。
鐘宗跟着銀景弈的時間很長了,這次又幫他辦了這麼一件事,他也是徹底和攝政王脫不開關系了。
為了多層保證,鐘宗請求攝政王将她女兒收為側妃,留在王府中幫着王妃料理家事,并且這話是在後堂當着黎鳳绾的面說出來的。
“攝政王妃想必也是見過心蘭了,知道她不會像尋常婦人那樣小性,她幫着王妃一起治理王府,打理家事,日後再有側房也能幫襯一二。
”
“然後呢”
鐘宗不疑有他,繼續道:“王妃和心蘭能夠相處得很好,日後心蘭再能有個一男半女――”
黎鳳绾微笑着打斷了他的話
“将軍怕是不知道一件事,我這個人,心窄善妒和這裡的女子不一樣,我不會容許丈夫再有别人。
要麼我不要他一刀兩斷,要麼讓搶我身邊東西或人的那些人都遭殃,将軍自己看着辦。
”
說完她也沒再這裡繼續和那個人争論,徑直出門離開。
剛邁出門檻就看到了靠在牆邊的鐘心蘭,像是偷聽了别人談話覺得不好意思,她的臉上出現了些許羞怯的紅。
黎鳳绾沒有怪她的意思,走過她身邊時隻道
“我知道和你沒關系,不會怪你,你也不用害怕,王爺自有決斷,但是現在你既然是将軍的女兒了,不能把所有事情都讓别人決定。
你不喜歡的就去和他說,如果他真的心疼這些年受的苦,就不會強逼你嫁。
”
女兒剛回來還沒怎麼熟悉就先想着把女兒嫁出去,這真的會是個好父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