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鳳绾卻不以為然,頗有底氣地反駁:“人是會變的,王爺,你這話說得太早了。
”
她說的話,銀景弈是信的,不過他有些好奇朔凜到底是因為什麼才變了性子。
他第一次見他,就知道那是個一根筋的冷血殺手,如今有了改變,怎不叫他好奇。
難道中間還發生了别的?
“娘說頭暈,是染了風寒嗎?
”
說着,他擡手貼上黎鳳绾的額頭,滿臉擔憂
“沒有,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還是要去郎中那裡看一看才能知道到底是怎麼了。
”m.zX.
“不然這樣,等戰風回來,我讓他去把輪椅拿回來,至于郎中,能不能把人帶來?
”
“别了吧,這樣太引人注意,萬一這裡的位置暴露了,逃離安頓也要耗費精力。
”
黎鳳绾知他心急,可把郎中帶到這種地方給人看病實在是太反常,萬一有人盤問,這樣異常的情況引人注意,會更加不妙。
微生澤炎不是沒想到這點,隻是,兩種情況比較下來,他可以多花些心思去讓郎中閉嘴,但,不能再讓他的娘親受難。
“炎兒有辦法讓他守口如瓶”
黎鳳绾依舊搖頭:“算了,我都能猜到你在想什麼,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就是頭暈,休息一日就好。
等我好了,就可以自己去看郎中。
”
“那好吧”
銀景弈在旁看着,心裡卻在琢磨旁的,他想,既然微生澤炎是他收養的兒子,那也是攝政王府的世子,為何這個孩子從王府裡跑出來一點事都沒有?
“京都局勢不明,攝政王府必定受人關注,既然你是王府裡唯一的世子,那他們自然也會關注你。
這樣逃出來,沒人攔着?
”
微生澤炎知道他忘了很多事,細心解釋:“炎兒是個乖孩子,也是個急性子,依賴親人,爹娘一失蹤就慌得日夜不安睡不着覺,很需要被人安慰,得到某些人的關心,自然感激萬分。
”
“扮豬吃虎,小小年紀,心思倒挺多,你從京都出來時,其他人都是什麼反應。
”
“靜王沒什麼反應,不過之前他說過,他不會傷害父親,還想與父親聯手,現在皇帝出手,他持中立态度。
”
銀景弈凝神想了一瞬,接着冷哼一聲:“的确是他能說出來的話,小人本色,卻還有一條底線。
”
“銀雙夜呢?
”
“辰王,依炎兒看,他是偏向皇帝那一方,心機重得很。
這個判斷帶有我的所見所聞,但我這樣說他,并非是随口胡言,有事實可以證明我所言皆對。
除辰王以外,還有白丞相,不過他一直都向着皇帝,父親應該知道這個。
”
“自然知道,白家世代如此,極為重視皇族血脈,本王都習慣了,懶得理他。
”
“大将軍甚少出面,這次,聽賢王說,他還是選擇沉默,沒在此事上下論斷。
”
“在這件事上,他的确沒辦法說什麼,皇帝和攝政王,他能放棄哪個呢,他比誰都清楚如今的局勢,可惜,無力改變。
”
說了這些,他又沉默下來,心不在焉地看着自己的腿。
黎鳳绾知道他在想什麼,現如今一切齊備,除了安慰,她也做不了什麼,隻能等着傷口慢慢愈合。
眼看天色要暗,黎鳳绾催着微生澤炎趕緊下山去和安城他們彙合,不過往日聽話的孩子現在卻不願下山,倔強的眼神讓兩人齊生無奈之感。
“我不回去”
“你不回去他們會擔心你遇到了危險”
每次,黎鳳绾都能點到關鍵,微生澤炎深感無奈,而後他想到了墨寶,把狗從地上抱起來,給了它一個指令後就放下了它。
随後,黎鳳绾就看到墨寶叼着一個小東西跑了出去,那速度那模樣,還真像是個接了任務的情報傳遞員。
“你訓練它傳遞消息?
”
“嗯,不過還不知成效如何,之前幾次都還算成功,不過這次距離有點遠,也不知道它能不能行。
要是迷路回不去,它就會原路返回,總之,不會有危險。
”
“看來你這些天也沒好好休息一下,這麼尋人,累了吧。
”
找的時候,微生澤炎并不覺得累,可再被抱在懷裡感受到久違的暖意後,他點了點頭,悶聲說了一個“累”字。
黎鳳绾沒再和他說話,從床上起來給他讓出了地方,把人按在床上讓他好好休息。
“我去熬藥了,你就躺在這裡好好休息下,要是……”
她瞥了眼對面的人,而銀景弈的直覺很敏銳,立馬猜出她要叮囑什麼,立即開口打斷她的話
“本王會好好看着他,你不必擔心。
”
黎鳳绾停住了,略想了想,随即笑着走向外面去做飯熬藥。
微生澤炎和銀景弈這一大一小被留在屋中,除了大眼瞪小眼外,再沒别的事可做,氣氛瞬間沉默下來。
被迫看孩子的銀景弈不知道該如何緩和氣氛,輕咳兩聲,緊接着拍了拍微生澤炎的後背。
微生澤炎還不知道要怎麼面對一個失憶的父親,正思考着,突然被拍了下,本能地回頭查看。
“……”
“……”
結果兩人對視上後,銀景弈要說的話停在嘴中,轉了兩圈終才出口
“待我恢複記憶,自然能記起來關于你的事,所以現在本王不問。
你在京都,可曾與哪位大人交談過?
”
“有,尚書大人,我讓他幫我一個小忙,除此之外,沒有了。
那些大臣根本就不會注意到我,所以我離開攝政王府這件事,隻會讓皇帝心存疑惑。
”
“我猜,他應該有了要抓我的心思,要是我晚走幾日,說不準真被他抓去皇宮。
那個人,偏就喜歡把人拘在他身邊,害人不淺。
”
銀景弈看他說出這些時面帶激憤,意味深長地說了句
“依你的性子,就算為我們鳴不平,也不會這樣生氣,毫不掩飾地埋怨皇帝拘禁人,你從前是被他囚禁過嗎?
”
微生澤炎不知道銀景弈失去了多少記憶,抱怨之時順嘴說了這個被抓住尾巴,現下被問也隻好磕磕絆絆地叙述了大概過程。
他摸不準這個失憶父親的脾性,說着說着察覺銀景弈心情不佳,便沒再說下去了。
“父親”
“嗯”
聽聞還有這事,銀景弈當然不悅,他沒想到記憶中的明理皇弟會變成那樣,居然還做出那等違背倫常的事來,實在是令人失望。
他的王妃,怎能被拘禁在皇宮之中
“該死!
”
黑鋒匕首被插入牆面,發出的聲音讓微生澤炎顫了下身體。
果然,他沒猜錯,這個父親,脾氣更暴了。
我還是去幫娘吧
“父親,娘一個人做那些很累,我去幫她。
”
說着他就要下床,銀景弈更快一步地把人拉住,眸光一凝
“怕我?
”
“當然怕了,畢竟父親沒有與我相處的記憶,萬一哪裡做錯了惹得父親生氣,娘該怪我了。
”
“你說的話,倒也有理,我不會輕易與你計較,但你也記住,你的那些小心思,别用在本王身上,不然後果自負。
”
盡管他現在雙腿有疾不能行動,可微生澤炎絕不懷疑這話有假,要是把人惹生氣了,銀景弈絕對會動手的。
“嗯,我記住了”
恐吓完了小孩,銀景弈終于高興了,拔下了匕首,放下桌子提筆寫字打發時間。
觸景生情這話是真沒錯,銀景弈越是全心投入,由此想出的事也越多,不知不覺地寫出了很多之前見過的簡體字。
但他和黎鳳绾相處的點滴還是有些模糊不清,隻有些許片段在他腦海中閃現,無法留存。
他在屋内苦想從前,微生澤炎在外面幫着黎鳳绾整理東西。
黑麒吃完了草,從山裡回來弄了一身的灰,黎鳳绾一看它那副模樣就忍不住嫌棄。
以前的黑麒那可是威風凜凜的戰馬,不僅性情剛烈,對吃食也是特别挑剔。
可現在,在山裡待了這麼些天,好好的一匹戰馬成了一匹野馬,變得過于接地氣。
她也不是沒給黑麒刷過身子,但令人崩潰的是每次她把馬兒刷得幹幹淨淨,第二日黑麒就給她表演一個百變黑馬,實在是心塞。
于是在那之後,黎鳳绾完全是憑心情給它刷洗身體,懶得動就不管它。
昨日,她心血來潮把黑麒刷幹淨了,今日見它變成一匹野馬,便下定決定以後絕不再做無用功。
微生澤炎瞧出黎鳳绾對黑麒的嫌棄,不知道一人一馬間的恩怨,自告奮勇要給黑麒刷洗,卻被她出言攔下。
“别管它,在外待的時間一長就變成了野馬,來回跑也就算了,還在地上打滾,沾了一身的草葉,活該難受。
”
“娘别和它計較,黑麒什麼都不知道,許是從未來過這樣的地方,太高興了。
”
“它都待在這裡一個月了,這反射弧也太長了點,越來越興奮,真成野馬了。
之前我搬東西,它拱來拱去的不老實,害得我磕到了額頭,疼了好幾天。
”
“……還有這樁事嗎”
聽了這個,微生澤炎按下了要幫它刷洗的心,默默地添了幾根柴……
墨寶跑得快,順着來時的路找到了和戰風約定的地方,安城見它一條狗獨自回來,不免驚奇,之後想起從前的吩咐,心生驚喜,看來,他們很快就能再齊聚一處了。
戰風回來的時候隻看到安城在等,急忙走了過去問出經過,得知墨寶是獨自返回還帶來了微生澤炎的東西,一樣歡喜。
由墨寶帶路,兩人匆忙趕去,有了第一次的經驗,這次帶路順利多了。
待走得近了,瞧見那一縷煙,兩人更是迫不及待地加快步伐,墨寶因為跑得慢被安城抱在懷裡,有種在風裡奔跑的感覺。
到了木屋前,安城把狗放下,看它跑向屋中,和戰風一起叩門請入。
現在的銀景弈倒是記得兩人,聽到聲音就讓他們進來。
黎鳳绾料到兩人能夠趕到,早就備好了他們的飯,故而安城戰風一進門就看到好不容易變溫婉的王妃在盛飯招呼他們。
這副情景,和他們想象的有些不一樣……
“王妃”
“别叫王妃了”
“夫人和老爺都還好嗎?
”
“還好,先過來吃飯,你們也累了一天,吃飯要緊。
”
碗筷已經擺好,隻要人齊就好,戰風才要說這不合禮數,黎鳳绾就給了他們一個“吃飯并無大小”的理由。
銀景弈在一邊看着,安城戰風不好再争,坐在一起拿起了碗筷。
微生澤炎與他們同坐一處,瞧他們略有不自在,輕聲勸慰:“沒事,父親不在意這個,不自在的話,以後好好表現就行”
“屬下明白”
直到衆人端起飯碗,兩人才發現了不對勁兒,互視過後沒有多問,低頭吃飯。
因為銀景弈腿腳不便,黎鳳绾特意給他做了一個小桌子,那三個人在大桌上吃飯,她和他就一起坐在床上吃飯,互不耽誤。
這一頓飯讓銀景弈略感不适,匆匆吃完佯裝漫不經心地靠在牆邊。
黎鳳绾看出他情緒不高,但這也是沒辦法的,對方總不能待在這裡始終不見人,那麼多暗衛還等着他,到時候,都會站在他面前。
想擺脫這個窘境,隻能等腿傷痊愈後加緊訓練,重新站起來,成為那個無畏無懼的銀景弈。
然而現在,要他自己想通邁過心裡的那個坎才行,在那之前,她會一直陪着他嘗試。
“他們兩個都是暗衛中的佼佼者,現在也是暗衛中的頂梁柱,其他暗衛也回來了,很快就能彙合。
現在有什麼吩咐,告訴他們就好。
”
“本王知道,戰風,本王記得,至于安城,略有印象。
既然微生澤炎做了部署,那就不必再變,按照他說的去做。
朔凜,你們要是碰上他,不用多說,告訴他位置就行,回不回來全看他自己。
”
“還有一個人是……”
在他思索之際,安城提醒他珏玺的姓名
“是珏玺,他也是歸暗閣的人,三大高手之一。
”
或許從前他因自己私心而遷怒于這位攝政王,可事情過去了那麼久,這段時間以來他經曆了很多,想法也變了很多。
現下看到銀景弈受苦難磋磨,心裡的情緒揉雜成一團,不過總歸是升不起幸災樂禍的感覺,反倒覺得還是從前那個高傲厲害的攝政王更好。
厲害的人,還是大殺四方的時候更耀眼更有魅力,落井下石豈不是小人作為。
他安城才不是那樣的人
“珏玺那個性子,就算我們找到了他,他也不會跟我們回來。
對這兩個人,我們隻能傳遞消息,回來與否,真的隻能看他們的決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