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婦人一把抓住了沈玉宜的胳膊,哀求道:“姑娘,姑娘救救我的栀兒,求求你了。
”
沈玉宜将她扶起來,溫聲說道:“那可否先帶我們過去看看?
”
婦人連忙點頭:“好好好!
”
看她身上的粗布麻衣,應該是燕州城中的尋常人家,甚至比尋常人家還要窮上一些。
她的住處倒是離雀河不算遠,就在雀河以西的民巷中。
三間舊屋子,一個打理得很幹淨的小院子就是她的家。
婦人一臉迫切地将沈玉宜帶到了西邊稍小一些的屋子裡。
屋内隻有一張土炕,一張破方木桌子,桌子上放了一個豁了口的碗和被磨掉了漆的水壺。
土炕上躺了一個女子,沈玉宜走近看了看。
那女子生得十分漂亮,柳葉眉丹鳳眼,嘴唇又薄又小,是一個典型的古典美人。
但是她的雪白的肌膚之下卻不是透着紅,而是死氣沉沉的黑。
整個人透出一股灰敗之感,顯然命不久矣。
一看到女兒,婦人便忍不住開始抹眼淚:“我就說那些個大戶人家,淨是些吃人的地方,當初我就不同意她爹将女兒賣進去,可是!
”
“你又在胡嚷嚷什麼!
”門口進來一個拿着旱煙的中年男人,他有些不滿地瞪着婦人說道:“那時候兒子等着看病救命,不将這丫頭賣進去,哪來錢救你兒子的命!
”
“再說了,她進去以後穿金戴銀,不比跟着我們過這窮日強!
”
說着,男人又看了一眼床上的年輕女子,臉上露出一個恨鐵不成鋼的表情:“本指望她能在任家混上個姨奶奶,這可好,高枝兒沒攀上,命馬上就要搭進去了!
”
一聽這話,婦人登時就急了,忍不住指着男人的鼻子罵道:“她是你的女兒,你的骨肉!
不是青樓裡的妓子!
”
一頓争吵過後,男人氣哼哼摔了旱煙走了,在女人哭着的訴說聲中,沈玉宜有些明白事情的原委了。
床上躺着的女子叫安栀,是這家的大女兒,她下面還有一個妹妹一個弟弟。
安栀從小就生得漂亮,是附近出了名的小美人兒,人又機靈,周圍的街坊鄰居都喜歡她。
在她十二歲那一年,任府不知怎的相中了她,非要花重金買她去做丫鬟。
安栀娘哪裡願意,可是那年年景不好,小兒子又生了重病,沒錢醫治,為了救弟弟,安栀便主動賣給了任家。
好在她漂亮又聰明,一進任府,就去給和她一般大小的任三小姐當了貼身侍女。
接下來的生活确實如她父親所說,在大戶人家當貼身侍女,吃穿用度都要比尋常人家的女兒好上許多。
可是在安栀十八歲的這一年,她卻突然被任府攆了出來。
說她狐媚惑主,這樣的罪名在這個時代對一個女子來說簡直就是滅頂之災。
安栀從此一病不起,直到現在。
沈玉宜看着床上呼吸微弱的安栀,輕輕皺了皺眉。
這任府好生奇怪,無緣無故地非要上趕着買人家的女兒做什麼?
她又細細看了看安栀,她的面相已經有油盡燈枯之相,這副模樣不像是突然生了病,反倒像久病不愈的症狀。
思及此處,沈玉宜問安栀的母親:“她從前回來探過親嗎?
”
“逢年過節偶爾也會回來。
”
“一切可正常?
”
安栀娘仔細回憶了一下,點點頭:“都好,沒什麼奇怪的地方。
”
突然,外面傳來了一個十分尖銳的女聲。
“安栀娘在不在?
任府給你送錢來了!
”
一聽到這個聲音,方才還十分安靜的安栀娘突然站了起來。
她拿了放在院子裡t的掃帚就沖了出去。
沈玉宜三人見狀連忙跟了上去。
出去的時候,安栀娘正用掃帚指着一個穿着綢子的瘦高女人罵道:“少在這裡貓哭耗子假慈悲,我們安栀不要你們的臭錢。
”
瘦高女人穿着不差,卻也沒有特别好,看那模樣應該是任府的管事媽媽。
她被安栀娘掃地出門,登時就氣急了:“好你個不知好歹的東西,任府施舍的錢不要,假清高什麼呢?
”
“瞅瞅你這樣兒,連個完整衣服都沒有,窮得都要當褲子了,我家夫人菩薩心腸,才給你們錢,否則就那個狐媚子,不打死都說不過去!
”
她一連串的話又尖銳又難聽,讓安栀娘一口氣差點沒上來。
她像是瘋了一樣,用掃帚不斷去拍那管事媽媽。
管事媽媽連忙後退,吩咐身後兩個五大三粗的家丁:“你們愣着幹什麼,還不給我按住了這個瘋女人,狠狠打一頓!
”
兩個家丁剛要上前,卻被人牢牢鉗住了。
李舟和陸承景一人按住了一個,沈玉宜緩緩從門内走了出來:“讓我看看是誰枉顧人命,口口聲聲要打死人?
”
管事媽媽先是沈玉宜的架勢被唬住了,接着看清了她的穿着打扮。
為了掩人耳目,沈玉宜特意選了一件尋常的布衣,頭發隻用了幾根銀簪點綴了一下。
就連李舟和陸承景也穿着十分便利的短打。
那管事媽媽打量了她一下,見她穿着普通,忍不住哼笑:“哪裡冒出來的黃毛丫頭?
任家的事你也敢管?
”
沈玉宜挑眉:“什麼任家不任家的我不知道,我倒是看到了一隻仗勢欺人的狗。
”
管家媽媽頓時漲紅了臉,指着沈玉宜跳腳:“一個不知好歹的外鄉人!
來了燕州也不打聽打聽任家是什麼人!
”
她咬牙切齒地說道:“我告訴你,你要是在燕州得罪了任家,就别想好過!
”
好嚣張的氣焰,沈玉宜冷笑了一聲,這個任家她倒是越來越好奇了。
這時,安栀家所在的巷口忽然緩緩駛進來一輛高大的馬車。
那拉車的馬又高又壯,車簾都是上好的布料,一看就是富貴人家的車。
旁邊的侍女将車簾掀開,一雙白如羊脂的手扶住了旁邊那掀簾的侍女的胳膊。